《江河不渡》愿言思子

11、第十一章

　　他俯身在阿成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一丝暗夜里的低沉：“我是不是可以去灭门了？”
　　他又踹了他一脚，这一脚力道十足，足到他觉得自己听到了骨头碎了的声音。

　　“咳咳......”

　　越今晨想拿着刀去砍那黑衣人，他还未近那人一步，便被一股内力震出十几步，他迅速翻身左手撑地，嘴角留着血。

　　在场的无不畏惧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于督主赶过来大惊失色，立马跪倒在地。
　　“大人！”

　　燕不复没有看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脚边的徐必成，顿时大笑，笑的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他拔出腰侧的黑剑，剑身泛着淡淡的黑气。

　　燕不复还未抬手，便被一道不知何来的剑气逼到船的另一侧。

　　两抹白衣从阿成眼前掠过。

　　江子渡身形似一股冷冽的风，手中敛着无瑕平稳的刺向燕不复。

　　燕不复不退反进，一副与他一决高下的意思，他手中的黑剑名唤毒獠，是用千千万万的邪祟淬炼而成，每一层剑气都带着极重的煞气，就算不接触半分也能感受到一股恶气，可以说是威力十足 。

　　两人周旋到极致，都伤不了对方半分。

　　“好久不见，江宗师。”燕不复边说边运着内力，格外重读后三个字。

　　江子渡没有理他，持着无瑕，剑锋带着些许怒意，步步紧逼，周旋久了他倒是有些优势略胜一筹，直接刺向燕不复的右肩。

　　他踉跄一下，又不知在笑些什么，掀开斗篷上的帽子露出一张极为阴沉的面容，五官如刀削一般，齐整极了。

　　“你炼的剑果然伤不到你，今日便不陪你玩了。”他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徐必成，冷笑一声又道：“你徒弟的命我早晚要取......最后......再送你一个见面礼吧。”

　　江子渡仿佛在隐忍着什么一言不发，持着无瑕直直的朝他刺去，燕不复自然是不想与他拼命，嘴角微微勾起，一层黑雾泛起，四周煞气瞬间爆炸，从水里忽然跳出众多寄生邪祟，他一剑扫过，腐烂的污血浸染雪白的衣角，周身血肉四溅，他纵身跳进黑雾浓密之处，只可惜晚了一步，燕不复早已隐去身影。

　　他攥紧手中的长剑，心里的怒火无处发泄，侧身砍掉寄生邪祟的腐烂的头骨，头骨在空中翻滚几圈正好落在欲逃窜的于督主脚边。

　　“你可知官员私通万劫阁是死罪？”他话音刚落，银白的剑身又多了一道血迹。

　　徐必成是被呛醒的，他只有一点点意识时感受到嘴巴里一股热流涌入，还没想起什么就被呛到了，苦涩的味道充斥全身遍体，但让他觉得最难受的还是身上的伤痛，只是咳嗽几声便觉得全身坠入炼狱般。

　　他努力睁开眼睛，眨了好久的眼睛才适应四周的光线，他首先看到一张清秀脸庞的轮廓，迷迷糊糊的叫了声师兄。

　　林龄高兴的放下手中的瓷碗，扭头把身后的越今晨叫来，两人小心翼翼的把他扶起来靠着床头。

　　“师......师父呢？”他一开口便破了音。

　　“师叔在和京城来的官员会谈......师弟感觉怎么样？这次你和今晨伤的都不轻，尤其是你，今晨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你才醒。”

　　阿成头疼了一会，思考了片刻，想着自己睡了多久，久的京城的官员都到三连镇了。
　　“师兄，我昏迷了多久，......什么时候回云岚山？”

　　“整整十三天，回帝仙门之事还要师叔定夺，师弟暂时安心养伤吧，此番万劫阁动静太大，而且习得秘术，恐怕最近是不会安顿了。”

　　“万劫阁的人可谓丧尽天良，各个门派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越今晨这般温驯的人此时也动了怒。

　　几人聊的差不多了开始帮着阿成下地，这几天他没少吃什么灵丹妙药，而且他身上大多是内伤，调节过了走路倒是没什么毛病，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再走时姿势便没有那么别扭了。

　　他走到屋子边上的门旁，随手扶了一下木门，他还没有站稳门便从外面拉了过去，一个不稳他便摔到一个即柔软又冰冷的怀中，他嗅到了淡淡的衣香和松柏香，这是师父独有的，心里想着赶紧站好，但是他不自觉的又多闻了两下，还没来的及站好，一双冰冷的双手覆在他的两侧肩头。

　　“师父......”

　　江子渡从怀中掏出一琉璃小瓶，从小瓶里倒出一粒药丸，伸手递给他。

　　“把这吃下去，不舒服了记得告诉我。”他语气里没有起伏，但阿成很清楚，这肯定是心情不好了，师父心情好了就会调侃，不好就冷冰冰的。

　　他接了过去说：“谢谢师父......”

　　“师叔，我们何时再出发？”林龄问道。

　　“十日后回帝仙门，你们倒是头次来三连镇，该玩的还是要玩。”江子渡交代完便没有进门，转身走向主厅，他还要和京城派来的官员周旋，一想到这他便有些头疼。

　　那位老爷还在坐在厅堂里喝茶，这里是杨富德的宅子，杨富德好死不死的躲过一劫，大概是头上还有人，罚了点俸禄便没什么事了，此刻正好生的招待这几位来客。

　　来的是一个高官名唤高岭，五十来岁还从京城坐着马车颠簸而来，白胡子白发眼白贼白眼还瞪的贼大，一动不动坐在那神情严肃。

　　帝仙门向来与世无争，一直以万事安康，天下太平为行动的标准，很少干预朝堂之上的闲事。

　　他随意敷衍了高岭几句，谁知他竟穷追不舍。

　　“江宗师并非无理取闹之人，四十年之久，帝仙门还是没除掉万劫阁，这是为什么，此番万劫阁又得秘术，本国定不太平，如果贵门派肯和朝廷合手，这天下绝不是现在的天下！”

　　江子渡不急不慢回道：“先帝带兵攻打匈奴一直到当朝皇帝与匈奴周旋，整整一百来年也没有使边境安定，这又是为什么，万劫阁又不是帝仙门一个门派的责任，无论万劫阁存不存在，这江山还是你们的，合手之事在下一人不能定夺，此事在下不想过多讨论。”

　　高岭被气的无话可说。

　　江子渡很明白朝廷就是看不惯帝仙门一副自身世外桃源且又深得民心的样子，他们非得插一手才高兴，过去几年送来几个不得宠的皇子来修行，几个皇子都被淘汰了，走时还十分狼狈，自此朝廷便处处与帝仙门针锋相对。

　　高岭这人的家国情怀极浓，但是本人又是个死脑筋，看江子渡不顺眼，他又想起一个传闻，不知真假却有点可信。

　　“江宗师听闻您和皇室也颇有渊源，这江山也有你的一份吧？怎么能不顾大局？”

　　江子渡面不改色，回的及其自然：“不好意思，在下出身丧母，三岁丧父，三代以内的直系和旁系血亲皆遭遇不幸，不知大人说的那位皇室贵人是谁。”

　　高岭刚开始是真的仔细的想了想是谁，过了一会才察觉到他被耍了。

　　江子渡不等他再开口便堵住他的话：“天色已晚，在下便不陪客了。”说完他便离开主厅。

　　傍晚江子渡运了会儿内力，中午时林龄过来请示几人去逛逛，他想着这时该回来了便去泡澡。

　　杨富德可以说费尽心思照顾这几个人了，特地给江子渡定制了一个大木桶洗澡，用的上好的木料，顺便备好了异域进口的皂角。

　　江子渡闭眼靠在木桶边缘偷了会闲，小鼾片刻后醒了，他听见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声音时轻时重，像是偷食的小猫，他起身收拾一下披上月牙白的长袍。

　　他轻轻的推开主卧的门，正好看见阿成将一碗热腾腾的清汤面条放在木桌上，他有点手足无措，立马解释道：“师父，我敲了门，没有反应，以为您不在......这做饭的锅碗筷都是托师兄们新买的。”

　　因为浣溪泽就住两个人，江子渡向来就是在浣溪泽做饭，不用劳烦弟子跑来跑去，而且他喜欢的吃食都很清单，要么微咸要么微甜，做起来也十分简单，阿成就是那种对吃没追求的人，师父喜欢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不吃荤食也无所谓，就是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而已，渐渐的阿成自带烹饪技能，做一些汤汤水水的饭菜及其上路。

　　江子渡其实心里有点愧疚，他对这个小徒弟根本算不上好，也可以说他对什么都不上心，收徒不在他预料之内，他觉得自己在自己师父那都出不了师，这样的他还去教别人，有点可笑，想了想，他苦笑一番。

　　“伤还没好就下厨，够精神的？”

　　“伤好的差不多了，我不能总是在床上躺着......而且我需要做的还差很多。”

　　江子渡叹了口气，他本是想让他学的慢一点的，这样符合他的资本，但是如今怕是不行了。

　　“过来，教你副心决。”

　　他转身走到书桌旁，拂着袖子拿起毛笔蘸匀了墨汁在宣纸上写字，墨色的长发落在肩头，月牙白的长袍系的略松，衣襟开至锁骨下面，露出一截玉色脖颈和刚柔恰到好处的锁骨。

　　阿成不自觉的往他身上看，忍了又忍才把注意力集中到写的字上，此时他不知自己的耳朵已经通红。

　　江子渡写的字像他本人一般，字不算整齐却别有一番韵味，笔锋落下之处勾人心弦，而且他毫不在意是否写错字了，写的及其随意，要是写错了就把错字涂抹成一个黑点，绝对不会让人知道这个字怎么写错了。

　　几页纸下来，几乎全是黑点，有的不知是纸太薄还是墨太浓，竟戳出几个小洞。
　　幸好阿成不是第一次见师父写字，他还是知道这点事的......其实时间久了他甚至觉得这点小毛病有点惹人疼。

　　“这是珞阴决，林龄那个阶段要背的心决，先在教给你用处不大，一来养养你的内伤，二来天天背诵，万一哪天领悟了百益无一害，就算你笨得要死毫无长进也能给你打个基础。”

　　阿成捧着纸回到房间里研究心决，除了偶尔练练剑就是它了，他在屋子里足足蹲了十日，转眼间就要回帝仙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