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相爱一家人》迭野君

7、面面可怜

　　时间倒回半天前。
　　夜尊从包裹住他的黑暗里脱身出来时，忍不住踉跄退后几步，捂着胸腹软倒在地。那头长到腰际的灰发凌乱地铺散在背上，原先裹得严严实实的白色长袍仿佛被刀割过，领口大开，露出一片苍白的肌肤，竟让人觉得莫名情色起来。
　　他终于为自己万年的白吃白住付出了代价。
　　体内积攒的庞杂能量已经被强行吸空，浑敦给他灌入了全新的醇厚神力。
　　如果对夜尊现在和之前的身体状况做个比较，那么目前的他犹如被抽去木头主干的船舰，虽然被填入更好材质的木材，却不能与其他部件配合，需要白白消耗自己的精神体力硬生生抹去二者的不匹配。
　　不纯的能量换来神力，听起来像是赚了，可实际上这种能量交换基本相当于人类全身换血。带来的排异和痛苦倒是次要的，夜尊早已习惯了痛苦。最关键是那种被人握在掌心拿捏翻拣，自己还动弹不得的感觉。
　　这让令夜尊很耻辱。
　　自从神力觉醒，他在反动军众人面前吞下贼首后，就再也没有如此无力的感觉了。
　　体内的能量翻涌不息，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丧失能量的虚弱感和得到神力的饱足感一起撕扯夜尊的感官。他咬牙坚持，不肯发出呻吟。
　　“忍住。”浑敦一脸餍足地深呼气。他猜的没错，这个小家伙是个宝藏。
　　转脸看见夜尊痛苦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浑敦好心情地提点。“坚持过这第一次，越清醒，你能运用的神力越多。”
　　浑敦是浊气化身，越庞杂越混乱的能量他越喜欢。夜尊强行吞噬他的本体，经过万年滞留其体内，已经融进了很多怨怒的妄念情绪。这股能量对夜尊来说是难以消化的鸡肋，没有好处，可是放在浑敦眼中，就是大补的美食了。恰好浑敦体内有数不尽的精纯神力，不用思考他便决定互换二人能量。
　　这也是互惠互利。
　　至于互换过程中的痛苦？
　　不好意思，浑敦没有考虑过夜尊能否承受，但他认为，强大都是需要代价的。自己赠与神力如此好事，若是一点痛苦也没有，岂不是太廉价？
　　夜尊在痛苦中挣扎良久，好不容易从中恢复过来后，第一时间五指成爪向浑敦袭去。
　　浑敦轻松接住，似笑非笑：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恩人？”
　　“恩人？！如此羞辱，我还要感恩不成！”夜尊回忆起之前那种被强行进入身体内部，五脏六腑都被翻出挑拣在被注入能量的感觉……
　　眼睛都要气红了。
　　浑敦左手凭空画符结印，成型后打入夜尊体内。
　　夜尊只觉得体内还有些不平静的能量一瞬间顺服了。
　　也真切感受到它们比原来的多种能量混杂更加高等精纯。
　　“嗯？”夜尊咬唇，慢慢放下攻击的手，微微调动。掌中涌出的黑色波能果然不一样了。
　　“……”石柱内是诡异和尴尬的沉寂。
　　“这是怎么回事……”夜尊不相信。一个来历不明，自己还与之有过过节的家伙会这样帮自己。
　　“你有什么目的？！”眼神锋利起来的夜尊狠狠扫向浑敦。
　　浑敦本想嗤笑。这小东西居然如此无畏无惧，还敢炸毛向他挥爪子。他无欲无求，连自由都无所谓，还会对这小东西有什么目的？
　　可是看见夜尊那幅含羞忍辱又恼怒的表情后，浑敦本性里的恶劣爆发，改变了主意。
　　“目的……自然是有的。”
　　听见浑敦的回应，夜尊反而暗暗松了口气。
　　果然，有目的就好。
　　在夜尊的意识里，没有目的的好意是令人不安的。没有什么会无条件对别人好。那些帮助与厚待就是引他上钩的饵，后头往往让他丧失更多。
　　现在只要自己对于这个可怕的家伙还有利用价值，就不怕被杀。
　　“……大人……”夜尊缓过神来，意识到眼前的存在之强大是他不能抗衡的，终于恢复了之前的恭敬畏惧。
　　他慢慢退后，矮下身体，跪地。臣服。
　　不过是装低下，夜尊能屈能伸，只会把此刻的耻辱一点一点记入骨髓，日后再报。只是力量上的巨大差异还是让夜尊离浑敦的距离默默延长到一丈远。
　　谁知道这个强者是不是个疯子。万一兴起要对自己下手，得不偿失。
　　浑敦皱眉。刚要开口，就听见一声巨响，整个空间一震。
　　“轰！！！”
　　地动山摇。
　　“！怎么回事！”夜尊跟着晃了一下，周围的黑暗能量开始动荡。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看要摔趴，浑敦一个抬手就把他拽到自己身边揽住。
　　“站稳。”四周能量暴乱，与外界抵抗，浑敦若是不管夜尊，怕是他要在这能量流里被粉碎。
　　当然，也是出于不想放开自己未来粮□□品加工中心的小私心。
　　夜尊的目光落到自己腰间的手上，又移到浑敦带了面具的脸庞。
　　浑敦没注意，刚刚一番动作，夜尊仅有的蔽体的残破白袍被拽下大半。如今能量不受控制，也没办法变出衣服遮掩。
　　浑敦的左手食指和中指直接接触到了夜尊的身体。还是敏感的腰线。夜尊有些别扭地动了一下，浑敦手上一掐，似乎奇怪这手感摸到了什么，还多捏了两下。
　　夜尊差点叫出声。他再傻也感觉到暧昧的不对劲了。毕竟在反动军呆了二十年，什么乌七八糟没见过，他这张脸又着实惹祸。以前未长成时，为了拒绝某些有变态嗜好的反动军高层，他曾当众毁容，后来面具就一直跟随他，哪怕脸上伤口痊愈了也没摘下。只是现在那面具一万年前就丢在地上了，浑敦也不是他能反抗的。
　　“……”浑敦没有注意到怀里小家伙的诡异思考。他的左手刚刚摸到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确实奇怪了一会，不过很快就被外界的紧急情况牵住注意力。
　　他右手抬高，做出压制的动作。周围原本翻涌不安的能量齐齐平静，不再混乱。
　　浑敦皱眉。他知道外面的状况，所以更加疑惑。
　　怎么回事？沈巍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他还在强行突破禁制？这么急着要放出夜尊？
　　不对！
　　他这要做什么！
　　“噌——”刀与锁链相撞，发出悠长尖锐的嘶鸣。更深处的力量与禁制的碰撞才是正戏。
　　沈巍用尽全力的一刀，只砍断了石柱上原来就摇摇欲坠的几条锁链。
　　还剩下四条锁链完好无损，整齐地捆绕在石柱上，无论如何都动不了了。
　　沈巍一刀又一刀，不知疲倦地砍着。
　　地君殿众人哪见过这阵仗，一个个早逃远了。
　　神仙斗法，他们这些凡人连看都怕折进去。
　　同一时间，地星各处地震地裂，把正常修行作息的异能者和能量体们都惊到了。
　　所谓鬼哭神嚎。
　　沈巍仿佛疯魔一般，力量耗尽后也不停，就凭着肉身硬砍。四周被这力量掀起风刃，割开了他的面具。
　　面具下的脸如此狰狞，疯狂而绝望。他双目赤红，青筋暴起，如同恶鬼。
　　那一刀一刀，好像是在宣泄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断！！！”
　　“夜尊！！！你不是想出来吗！我来帮你！！！”
　　“出来受死！！！”
　　浑敦早在沈巍喊出夜尊时就知道不对，那重情重义的小鬼王一直是称呼夜尊为弟弟的，哪有这样带着孤注一掷的杀气喊过夜尊？倒像是经年累世的仇人样。浑敦下意识要堵住夜尊的耳朵。可听见哥哥喊他的夜尊哪知道那么多，一个巧劲挣脱浑敦，就听见了那句诛心话。
　　“哥，哥哥？”夜尊都傻了。
　　“沈巍不对劲。”浑敦开口。
　　但夜尊已经听不进去了。
　　“为，为什么……”夜尊睁大眼睛，双手又开始颤抖，茫然地向上方伸去。
　　上方有光，是能量相互碰撞爆发的反应。
　　沈巍还在怒吼：“夜尊！”
　　浑敦看看已经完全陷入自己世界的夜尊，又听见沈巍不停歇的火上浇油，终于忍不住一跺脚。
　　沈巍与夜尊都齐齐跪地。恐怖的威压再次出现。
　　“吵。”浑敦开口。
　　沈巍被这严峻的事态发展刺激醒。他刚刚被无数过去时空里的记忆挟持，一时不慎受到影响。记忆里夜尊可怖可惧的脸在他面前狞笑，将黑能量打在赵云澜的胸口。而他动弹不得，撕心裂肺。
　　这道仿佛是天地发出的声音穿透时空迷障，将沈巍从中唤醒。
　　沈巍恢复理智。一下子就听出这声音不是夜尊。“不是他……你是谁？！”
　　私怨过节被搁置。经历了那么多轮回的沈巍最清楚变数的重要性了。以前他也曾一时被情绪控制前往禁地斩夜尊，但基本上没有人能制止。结果禁地被损坏，加快了夜尊的出场，也打乱了沈巍的计划。
　　或许事情过程会有改变，但绝不会凭空冒出从未存在的人事物。还是这么强大的存在物。
　　是敌是友？

作者有话说

　　唉……可怜的面面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