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hapter12(完) ...
-
凉子有事提前下班，看了看已经快五点了，天空已经渐渐露出暗色，就简单收拾了下锁门。优还有半个小时才下班，发了条短信告诉他我先往大路走，让他随后跟上。他回信说记得要带伞。望着空落落的双手，只得敷衍的回了恩。连着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稍停了片刻。小巷虽偏僻，每天清晨还是有固定的扫雪工人，不至于出现难走的情景，只是路旁两道的花坛上覆了厚厚的雪层，偶尔会有想要踩在上头的兴致，看着原本是平滑柔和的雪面被生生的切断，留下深深地脚印。
最后迹部夫人的眼神锐利如针，她的直视，让我下意识的就想要逃避。这说明了什么？
也许我知道，但是我只说也许，因为有些事说清了，并不是好事。
比起雪，我果然还是更喜欢雨。
十字路口的车来来往往。我站在人行横道的一头仰头望天。
等待红灯的时间不知为何总是比绿灯要久的多。路旁的花坛里栽种着一排的松树，并不如曾经旅游过的那个国度曾有的迎客松来的挺拔，苍虬，松针直喇喇的向外刺出，交叠错杂形成网状的平面，垒砌层层白雪。融化的雪水混杂着车轮上污泥 ，被飞驰而过的车轮卷起，我不得不后退一步。身旁的松树哗哗的摇动，终于洒落一片雪白。
有些落在了肩头，有些落在的泥土。
我伸手掸去。笔直的掉落在地。
记忆里的江南的雪，从来都是飘着的。东京的雪，不知何时起，竟是的如此沉重。
我离开这个国度太久太久了。
我理解。
如此轻易就从肩头被拂落的雪，不带一丝留恋的离去。
如此的干脆，和盛开的山樱一般，和武士道一般。
我终究做不到这样的彻底。
武士道的精神太过于残酷，从正面而言，是令人敬佩的无畏生死，从反面而言，是对生命的蔑视。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亮起的绿灯。向前没走两步，又跳回黄灯继续闪烁了。
对面大路口，优按着喇叭摇下车窗。
“美希问我你到哪里去了，电话都不接。”优笑着把手机递给我，打起左方灯，时速六十。
我从大衣里拿出手机才发现是没电了，翻了已接电话拨过去。
电话中美希一如既往兴奋的叫唤着，而我只是笑着点头，偶然想起电话那头的她是看不到我的表情，才简单的回答了“好”。
合了盖想想也觉得好笑，不知道等到白发苍苍时美希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心境。
“什么事啊？”
“美希说她要请客。”
优的表情有些惊讶，我不禁想起刚才电话中突然插入的呼声。
“嘉也说，‘铁公鸡要拔毛了。’”我习惯性的开窗，寒风扑鼻，有一种来不及呼吸的窒息之感，镜中映出优皱眉的表情。
我不理会，趴在窗沿专注的看窗外的景色。说是景色，还不如说是明黄路灯下的轮廓，每一秒倒影在瞳孔中的景色，在记住的前一刹那就消失了。我只是单纯的将我的视线投在那一帧帧飞驰的图片上而已。
进门的时候，母亲正忙着张罗饭菜，听到开门声立刻笑着迎出来，“先坐会，马上就好了。“
屋内比较暖和，解了大衣挂在客厅的衣架上。又听见母亲向着楼上叫唤，“绘绘，快和你爷爷下来吃饭。”
“两个人一下午都躲在书房里不知道干些什么。”母亲开玩笑似的怨了一声。
不一会就听到踢踢踏踏踩着木质地板的声音，还有女儿得意的笑声。
“爸。”父亲悠悠的走在后头。
“恩，都回来了啊！”
“优，你还能想起多少的童年？”突然间，就想这么问，以前都是母亲顺带说过零碎的事情，像现在这么认真的问倒是从来都没有过，以前不问，以为是不在意，现在才发现是不敢问。父爱，始终是我无法了解的一种情感，我认定他和母爱是不同的，然而，所谓的不同，我做不出明确的比较。
“很多吧！想到这个词的时候，脑中会显现出很多的景象，很杂乱，不知道该怎么准确的描述。”
“那珠忆呢？”他问，靠在阳台的栏杆上。
“很多，也很少。”夜很晴，也很静。于我而言，记忆就像一沓复写纸，这是我能想出的最好的比喻。绿色和白色是记忆仅有的颜色，这并不是每天最常见的色彩，但是却是最符合心境的色彩。像是住在青山深处的隐者，过着清淡如水的日子。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两个人。
优沉默了。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听懂，我常常用我以为是正常思维做出的答案来回答。然而‘我以为是’又似乎是很讽刺把这一切归结为个人的原因，因为常常生出‘我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悲凉想法。事实上，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自然衍生，思维，它真实的存在着，无可辩驳的属于这个世界。所以那些自以为的不归属感只是大脑皮层的顽皮游戏，又或者是，为了标新立异才产生的想法而已。
气氛有些阴沉。我仰头，不知道该怎么去调节，又有些厌烦了这种感觉，我怕，那个记忆中的少年，被我害的变了模样。
我可以想起的人，只有母亲和美希。这句话，我终究没有说。太悲凉了。我不敢问优，和我在一起快不快乐，我不怕他说不快乐，我怕他说不快乐我会想要离开。
矛盾的两方，我都认为是正确而有道理的，那么，该如何去选择？
此刻，我渐渐明白，为什么我的生活会如此的清淡，因为不喜欢选择，因为总是在做重复的事。
明知道这是错误的人生态度，却固执的去坚守，就像母亲一样。
内心渴望可以依赖，然而却又装出习惯一个人的外相。所有的真真假假，到最后，连自己都分不清了。到底，还是在欺骗自己。
当厚厚的日历，只留下参差不齐的撕痕时，我知道一年，又随流水。我终究又将母亲的骨灰多存了一年。
三月开春之际，店里彻底清了一次账，才发现，自开张以来的收入除去原料等等的费用就已所剩无几，更不说要补满之前的装修费。如此，想要取回本钱，真真没有个期限。
锁了门将钥匙扔进包里，拿出手机是优的简讯，略略的说了下今晚有事，要晚归。看到电量槽已经跳红，不知为何有些气闷，便没有回信，索性关了手机，又重新拿了钥匙开了门。
心情有些沉闷，也没有耐心去煮一壶咖啡，随意挑了张沙发稍躺了片刻。今日天有些阴，说是有雨，却到现在还未落下。怕是又是要应半夜的景，待到明日晨时再看那湿漉漉的路面铺一层香软。身边没带伞，也说不清到底是盼着下雨还是不盼着。
一觉醒来，屋内已经漆黑一片。眼睛似乎还未缓过神来，扫过前方，黑糊糊，像是置身在黑色迷雾之中，寻不着出路了。
有些恐惧这样子的黑暗，甚至没有勇气去开灯，即使这一方土地我已熟的摸黑都能寻着开关。努力的缩成一团，将头靠在手臂上，佯装睡着了。
近日总是有着莫名的烦躁，很多事情明知道是要去做出选择的，却不停的拖置，也许是真要到不能不作抉择的那刻在随随意意的说要怎么做。明知道之前有那么多时间容我去想个完善的解决方案。如此，越发觉得自己差劲了。
这样的生活，说不上是有多喜欢，只是不讨厌。因为不讨厌，所以才容许自己不改变。也许，我曾经也有过冲动，有过激情想要过轰轰烈烈的生活。每当一个人一坐一个下午，看窗外的世界色彩纷呈，而窗内的自己是永恒的单白时，会努力去回想有色彩一点的记忆。明知道，还有大把的未来去创造，却迟迟不肯。因为不知道怎么去创造，所以希望有一个人牵着走，而不是独自开辟荆棘地。
忽然想知道，父亲是在何时偷偷拍下那些相片，一张张整理成册，看着相片中我的喜怒哀乐，在每张照片后认真的写下期待与祝福的话时，又怀着怎样的心情？想过要见面么？想过要亲手交给我么？
忽然之间，莫名涌上的强烈的冲动想要亲口听听他的回答。
原来，自己并没有想的那么能够淡然面对这一切。
还是想要一个解释，即使知道什么都不会随着他的解释而改变。
孤寂和着夜的静谧在血液中流淌。有一种名叫悔恨的苦涩在唇齿间散开。心被揪紧，感到心底浮起的巨大悲哀，却掉不出一滴眼泪。明明平日里，细小如花开或是日出，都能让我感动的泪流。
这一切的心情，无法向优坦白。
有时想，这样子的不坦诚是否终于一天会让我们彼此越来越远，直至被驱逐出境？
即使明白，也依旧无法诉说。
就像母亲，不曾和我道过那些相依为命的年轮里，她的寂寞她无止境的忧愁。我习惯了用观察去感悟她的心情，并且一直认为，如此可行。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chapter12(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