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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浴室 ...


  •   Completely speaking, it is a noble hypocrisy.
      完全不谈自己,是一种甚为高贵的虚伪。

      今天是蒲溪和方南的结婚纪念日,这对年轻的夫妻到今天为止就整整结发三年了。

      晚上九点,蒲溪刚刚下班回来,手上还带着一朵妖冶的玫瑰,应该是在自己办公楼下面买的,他先拿出手机对着前置摄像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敲敲门,亲切地喊:“阿南!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

      蒲溪觉得有些奇怪,又抬起手来“咚咚咚”了几声。

      依旧只有沉默。

      “奇怪,不在家吗?”蒲溪暗自说,一般情况下阿南都不会在他下班的时候出门,蒲溪觉得有些奇怪,在身上寻找着自己已经许久都不拿出来用的房门钥匙。

      “还好,钥匙还在身上。”

      他把钥匙伸进锁孔,转了两下,刷着白漆的木制房门“吱呀”一声就被打开了。

      门外房檐上挂着一个晴天娃娃样子的风铃,现在正在随风摇动,发出“叮铃铃……叮铃铃”的声音,娃娃的笑好像有些诡异……

      “阿南!我回来了!”,屋里的日光灯还开着,却没见到方南的踪影。蒲溪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阿南?你在吗?”

      里面的浴室好像有人……

      通往浴室的走廊没有开灯,走廊尽头,微弱的黄色光芒在闪烁着,蒲溪的心跳开始加速,他的声音有些抖动,喊出一声“阿南?……”

      回应他的只是一片死寂……

      蒲溪觉得自己的腿好像在打颤,双脚也已经软得一步也走不了,他随手拿起柜子上的一瓶红酒,整个人呈高度防备的状态,倚着墙壁缓缓向前……

      浴室的水龙头开着,紧闭的帘子上有水汽氤氲。

      “阿南……”

      蒲溪心一横,拿着红酒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上前一把拉开了浴缸前的帘子……

      那浴缸里……

      不是水……

      是血。

      叮铃铃……叮铃铃……门外的风铃还在随风摇着。

      蒲溪瘫在浴室门口,脸色发白,双腿打颤,一步都挪不动。

      叮铃铃……叮铃铃……晴天娃娃笑着,白色的头颅上,粉色的脸颊和弯弯的眼睛看起来竟是如此恐怖。

      .

      “林队!又有案子了!”白兰挡住了林宇望向苏琰的视线。

      林宇的目光向上,看着白兰好像略带敌意的眼睛,他挑了个眉,心想:白兰不会真的想老牛吃嫩草吧……

      “可是她想吃嫩草跟我有什么关系……”想到此处,林宇有些疑惑地眨眨眼睛。

      “我他妈的为什么要管他们这种破事儿?一定是因为高扬……对,白兰吃了嫩草,那高扬不就完蛋了……”

      白兰看着自己老大的表情越来越难以控制,忍不住干咳了一声,拉回了林宇肆意飘飞的思绪。
      林宇回过神,问:“哦!你继续说,什么案子?”

      “云镜街99号。说是死人了。”

      蒲溪家的房子已经被彻底封锁了起来,虽然是晚上十一点了,但是出于“好事”的心理,警戒线外面还是被围得水泄不通,林宇进去的时候刚好和出来的蒋墨打了个照面。

      “蒋墨!你尸体看完了?”林宇摘下自己极其风骚的墨镜,手朝房间里面指了指。

      “哪有尸体,不就是一滩血水,我已经取过样了。”蒋墨拿起一个装满暗红色液体的试管,在林宇眼前晃了晃,“老大,下次这种事情随便叫个人来就好了,还非要让我过来……”蒋墨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我不爽、别理我、你真烦”的负能量。

      “没有尸体?”
      “是啊,没有发现尸体……”蒋墨颇为不耐烦地回答。

      既然蒋墨没什么用,那就别惹他了,林宇讪讪地点了点头,侧过身子给蒋墨让开了出去的路。

      房间里的布置很清新,一看就是对儿年龄不过三十的小夫妻。

      门外围着白色的栅栏,房檐上挂着一个风铃,还在随风摇动着,叮铃铃……叮铃铃……,像是在为亡者招魂……

      进门两三步就是客厅,墙壁是海蓝色的,上面挂着很多油画和照片,看起来这对夫妻的婚后生活很甜蜜。白色的皮质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他身上还穿着黑色的西装西裤,领带胡乱地系着,瘦削的脸苍白如纸,那双细长的眼睛没有一点神采,看来是被吓到了。

      林宇的目光向下打量,发现这个男人的右手还在滴血,红色的液体落在他脚下灰色的地毯上,瞬间晕染开来,成了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胖子,这咋回事啊?”林宇看见了迎面走向自己的赵磅礴。

      “老大,这个人叫蒲溪,是房间的男主人。他报案说死人了。”

      “死人了?蒋墨那个货刚才还跟我说……”

      “老大,我们确实没发现尸体,但是我们发现了大量的血迹,在他家浴缸里。”

      林宇闻言一怔,看看自己身后的苏琰,苏琰也正好看向他,两个人都是眉头紧蹙。

      客厅的灯光煞白煞白的,照得男人更加的枯槁了。林宇冲着胖子摆摆手,示意他去忙自己的。然后自己慢慢地走近坐在一边发呆的蒲溪。

      “蒲溪,蒲先生?”林宇下意识地拍了拍苏琰的胳膊,又指指对面的一张单人沙发,苏琰走过去,坐在了蒲溪的正前方。

      蒲溪好像有些恍惚,大概一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哦!您好!我是。”

      “蒲先生不必紧张,我只是例行公事问几个问题。”

      蒲溪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蒲先生今天是几点回到家?”

      “大概九点左右,今天是我和阿南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所以我回来的比平时要早,而且我还在我们公司楼下的小贩那买了花。”

      “那您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没有,都跟平时一模一样,除了我今天回家的时候阿南没有给我开门,她一般都不会乱跑的,尤其是我快下班的时候,她知道我总是会弄丢钥匙……”

      眼看着蒲溪的眼泪快要夺眶而出了。

      “蒲先生,方南小姐在哪您知道吗?”林宇适时地打断了蒲溪沉浸于回忆的步伐。

      “不知道”蒲溪低下头,两只手互相搓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闪着惨白的光。

      “那您为什么说她死了?”

      “警官,人流那么多血,还能活吗……”蒲溪的语气平平淡淡的,无神的瞳孔盯着林宇那目光并不凶狠,却无端地让人头皮发麻。

      林宇也算是见过世面,一个极度悲伤的被害者家属自然是吓不倒他,他跟苏琰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同时站起来。

      “警官,你们一定要抓到凶手。”

      “我们会的,我先找人帮你把伤口包扎了吧。”林宇的眼睛看了看蒲溪鲜红色的右手,又瞥了一眼走廊上打碎了的红酒瓶子,随口招呼了一个还没离开的法医。

      安顿好蒲溪之后,林宇朝着人最多的浴室走过去,还没走到,血腥气就已经呛得两个人有些恶心了。

      “这么大的味儿,那要失多少血……”林宇揉了揉鼻子,低声对身后的苏琰说。

      苏琰眉头紧锁,冷冷地说:“凶多吉少。”

      说话间,两人就来到了浴室门口,只见狭小的空间里到处都是红色,浴缸里的血水看起来浓度很高,红得刺眼,地面上也有一片又一片的红色,像是盛开的一朵朵罂粟,艳丽狂妄。

      浴室暖黄色的灯光填满了这个小小的空间,鲜血的红色被衬得格外的恐怖。

      不对!浴缸里有血是正常的,地上为什么会有血?!

      林宇脸色一变,蹲在地上敲了敲,“胖子,地上的血是哪来的?”

      “浴缸里溢出来的吧……”

      “浴缸里的血根本就没有盛满,怎么会溢出来!”林宇伸出两个手指,在地上一抹,放在鼻尖处闻了闻,确实是血。

      听到林宇的话,苏琰的神情猛地一变,他快步走到淋浴器旁边,大声说了句:“林宇,让开!”

      猛烈的水流冲掉了地面上的鲜血,苏琰关掉开关,没过一会儿,红色的血又从地板下面渗了出来。

      林宇皱皱眉头,冷冷地说了句:“打电话,让蒋墨回来吧!尸体在地砖下面……”

      晴天娃娃还在咧嘴笑着,叮铃铃……叮铃铃……,人声嘈杂,风铃的声音却格外清楚。

      蒋墨露出了从未有过的严肃,他轻轻地揭开一块青白色的地砖,率先进入众人视野的,是一只白皙而瘦削的手,中指上还带着一只白金的戒指,那款式,和蒲溪手上的一样。

      方南,确实死了。

      死相还极其恐怖……
      肢解,尸块被藏在了浴室的地砖之下……

      蒋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五秒之后吐出了一句“真残忍……”

      “血液还很新鲜,看情况应该是先被放干净了血之后才肢解的,但是到底浴缸里的血是不是死者的,还要等检测。”

      “还有吗?”林宇用手捂住了口鼻,叹了口气。

      “尸块断面很利落,处理尸体的应该是个男人,而且尸块都是按照关节剁开的,应该是个懂医的人。”蒋墨的语气里满是震惊。

      这么凄惨的死状,要如何跟外面那个面如死灰的男人交代,林宇第一次犯了难。

      苏琰还铭记着自己是“苏晨”的事情,站在走廊里,眼睛紧紧地盯着里面那个逼仄狭小的浴室。林宇站起来,跺了跺蹲麻了的脚,朝他走了过来。

      走廊里还是一片昏暗,两个男人的脸色晦暗不明,但从声音来听,他们的神色肯定不轻松。

      “房间里根本就没有打斗的痕迹。”苏琰的眼睛注视着林宇,语气平静。

      林宇点点头,头慢慢地转过去,将眼神聚在了客厅里的那个男人身上。

      没有打斗,熟人作案吗?

      可是那个男人看起来,已经悲伤得心如死灰了。

      2018年8月21日晚

      岚江市第一医院的检验室里。

      “哎,把袖子往上拉点,再拉点……”

      即便是患者已经把袖子拉到了肩膀上,这个名叫邓伟的医生还是在不停地要求再拉高些,等待抽血的姑娘大概只有二十岁左右,脸长得一般,但露出来的胳膊却是白皙光滑,水润剔透,吹弹可破。薄薄的肌肤下面,鲜红的血正在青色的血管里奔腾。

      邓伟眼镜下面闪过贪婪的光芒,他无声地咽了口唾沫,拿起了自己旁边架子上的针管。
      “咝……”被扎中的女孩子倒吸一口凉气。

      邓伟急忙收回自己盯着女孩胳膊的目光,扶了扶眼镜,说:“弄疼你了?”

      “啊,没事医生。”

      邓伟悄悄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牙龈,将已经刺入的针头又故意向里面捅了捅,女孩抿着嘴,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

      医院清冷的灯光从上面照下来,邓伟那张猥琐奸诈的脸映照在了对面的玻璃窗户上,只是女孩一直低着头,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身后男人脸上可怖的表情。

      抽完一管子血之后,邓伟又变回了人模狗样的样子,颇为绅士地说:“好了,小姐,等结果出来之后我们会通知你。您今天先请回吧!”

      他左手拿着那管子猩红,右手一伸,冲着大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女孩微笑着道了声“谢谢”,径直走了出去。

      检验室又变回了空无一人的样子。

      邓伟把自己手上的血拿到自己眼前,用极其贪婪地目光端详了好一阵,然后他慢慢打开试管上面的橡胶盖子,将自己的鼻子凑上去迫不及待地吸了一下。
      血的腥气滑入他的鼻孔,阴森的检验室里,邓伟就像是个怪物,对着一管子鲜红鲜红的血左看右看,细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咧开一个有些变态的笑。

      “这女孩的血,比上次那个好啊……”他的嗓子好像被烟熏过,声音沙哑难听,再配上他的表情神态,实在是令人作呕……

      刑侦科办公室里,赵磅礴正在汇报命案现场的发现。
      “2018年8月19日晚九点半,云镜街99号的男主人蒲溪报警,声称自己的妻子被人杀害,我们赶到现场之后其浴室内的浴缸里盛有大量被稀释过的血液,最后在地板下面发现了尸块,经过判断,我们认定此人就是方南。”

      林宇躺靠在椅子上,眼睛紧紧地盯着前面的投影,手摆了摆,“白兰,说一下你们外围调查有什么发现。”

      “我们调查发现,这个方南和蒲溪大学时就已经是男女朋友了,2015年的8月19日两人结婚,案发当天正好是他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

      蒲溪口供中说,方南为人善良宽容,从没有与人结过仇。我去了方南大学时就读的学校,走访了两人的老师和同学,得到的也皆是‘两个人感情很好’,‘他们两个简直是金童玉女’,‘方南人真的很好,从没听说过跟谁有什么过节’,这一类丝毫没有疑点的回应。”

      “那最近方南都干过什么,白兰姐您有排查过吗?有没有奇怪的地方?”苏琰问道,不,确切来说是苏晨。他不露声色地扣上自己最上面的两颗扣子,纤细的手指从上衣口袋里夹出那副无框眼镜,架在了高挺笔直的鼻梁上。

      林宇看着两个人格交换的全过程,心里也大概有了底。

      “方南最近好像是在找工作。”

      “找工作?”苏晨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有些疑惑地问。

      “对,这个方南性格温和,为人也比较内向,很少跟自己旁边的邻居什么有深入的交往,结婚三年来也一直都没有工作,只是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连续参加了很多场面试,最后被一家蛋糕店的老板相中,让她给做蛋糕的师傅打下手,顺便做学徒,但是还没有来得及正式工作,方南就被杀了。”

      “蒲溪现在情况怎么样?”林宇伸直了自己一直弯着的腿,揉了揉有些发晕的太阳穴,语气十分沉重。

      “情况不是很好,应该没办法接受审讯。”白兰遗憾地说。

      林宇又是一声长叹,两条腿交叉着搭在自己面前灰色的桌子上,他的眼睛盯着电脑上返回的现场的照片,照片里左上角不经意间入镜的蒲溪正在低头凝视自己中指指根处闪闪发亮的东西,那是他和方南的婚戒。

      心里虽然觉得自己这句话可能是白问的,但是林宇还是怀着一丝丝希望问了句:“痕迹组有发现吗?”

      秦飞抬起头,拿起手上的红外遥控器对着投影仪按了一下。

      林宇眼睛一刹那瞪大了一些,“没想到还真有线索呢!”,痕迹组终于派上用场了……

      镇定而自信的男声从秦风嘴里缓缓流出,“林队,浴室的四面墙壁和地板,包括浴缸都是瓷质的,凶手显然是用淋浴器冲洗过整个房间,根本找不到一点点痕迹,但是我们在下水管的管壁上发现了这个东西。”

      屏幕上的红点在一些细小的黑色物体周围画了画。

      “这是,灰?”林宇把脸往前凑了凑,想把这微小的线索看清楚。

      秦风放下手里的遥控器,点了点头,说:“是一些黑灰,应该是凶手燃尽什么东西之后想把它连带着血迹冲进下水道里,结果不小心残留下来的。”

      “那这白的是什么?”苏晨向前走了几步,拿起秦风手边的遥控,红点在一片极微小的白色区域指了指。

      “这应该是没有燃尽的部分,我们检测之后发现在,这是一件衣服,材料跟医生的白大褂一样。”

      林宇猛地把目光转移到说话的秦风身上,问了句“医生的白大褂?”

      方南的工作是蛋糕师的助手,食品类的职业,应该都要体检,难道和体检的医院有什么关系?但是穿着白大褂杀人,岂不是有些太过招摇?

      为了保护现场,林宇他们并没有放掉浴缸里的鲜血,整个云镜99号房现在都围着警戒线。

      一个男人慢慢地走进被保护的区域内,他站在99号房的门口,轻轻地拨了一下房檐上的风铃,叮铃铃……叮铃铃……,风铃的声音清脆得有些瘆人。

      他轻轻推开没有上锁的白色木制门。

      吱呀……

      客厅里还是和平时一样,温馨,好看……

      虽然是夏天的下午,但房间里还是很昏暗,男人没有开灯,他走到客厅的墙壁旁边,取下了一张蒲溪和方南的合影,细长的手指放在了方南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着。

      光线太过暗沉,看不清男人的神色,外面的风铃还在继续“叮铃铃……叮铃铃……”竟有几分像鬼婴的嘻笑声。

      男人盯着看了一会儿,又慢慢地把照片放回来原来的地方,就好像不曾有人碰过这照片。

      他转过身,朝着浴室的方向慢慢走过去,皮鞋的敲在白色的地砖上,发出“嗒”“嗒”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回荡着。
      血腥味传来,男人的目光露出贪婪,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品鉴一壶美酒……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比较早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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