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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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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几日过去,杨瑾手臂上的红肿已经大好了。
杨澹看女儿这几日拘在家中养伤,怕她气闷,便借口家中近日不顺,让她去京城西边的大佛寺拜拜佛祖,求个平安。
春光正好,杨瑾也想着要出去行走踏青,父亲此言正中下怀,便一口应了。
次日,杨瑾早早起身,带着安歌并几个婆子丫鬟,驱车前往大佛寺礼佛。
在大佛寺里头拜了一圈,杨瑾捐了香火,闲来无事移步至寺庙后山的松林里走走,待庙里开了斋饭再回去。
兴许是杨瑾来得早,也兴许是昨夜里才下了雨,苔湿泥滑,京城里的夫人小姐们不愿意脏了鞋袜,这会儿后山上不曾见得几个人,止闻松声鸟鸣,真真是个清静去处。
从大佛寺的后山门迈出去,杨瑾发现山半腰上有个八角的凉亭,不由莞尔一笑,望着那亭子一指,对安歌道:“这亭子倒是像足了咱洛阳秀林寺后山上那座养心亭……咱们上去看看。”
安歌应了一声,上前来搀住自家小姐,同她一道儿慢慢地沿着石阶蜿蜒而上。
山林幽静,静得素来聒噪的安歌都不忍打破这份祥和,只默默地陪着杨瑾,步步向前。
山路才走了小半,杨瑾就听到前头有人“嘘”了一声,然后一阵黄鹂鸟般清脆的女孩子家声音就传了过来。
“……盈盈,你可听闻过顾候世子夫人年轻时候的荒唐事?”
“我听我娘说过一些。说是那顾侯世子夫人年轻的时候肆意妄为,不顾家中反对,硬是要嫁给扬州城里一个年轻有为的贵公子,仗着自己是侯府家的小姐在婆家里嚣张跋扈,最后闹得是扬州那一家子家破人亡,手段毒辣得很呢!”
“可不是!前阵儿萱儿同我说了我才知道!我说那顾筠的性子是随的谁呢,可不就是随了她的亲妈——一个样的阴险狡诈、里里外外的坏透了!”
安歌是个伶俐的,听到这儿已然回过味来,明白了前头说话那两位小姐讨论的正是她之前就一直抱怨个不停的顾四小姐顾筠,顿时心里一阵痛快。安歌刚要同杨瑾幸灾乐祸一番,却不想杨瑾越听越面色越是凝重,听到最后竟拧了眉头拎了裙摆,快步上前去。
安歌看杨瑾这架势,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刚要拦,却被她抢了先,冲着声音传来的那颗巨大的松树冷然道:“顾四小姐如何阴险狡诈我是不得而知,但是二位这般在别人背后嚼人舌根、妄议别人身生父母,我看倒是把’阴险’二字占了个十成十!”
杨瑾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将那两个躲在巨木后头道人是非的姑娘给吓了一大跳。颤声喝着“来者何人”,松树后头转出了四个人来。
为首的是两个娇滴滴的小姐,一人穿着桃红色通袖衫儿、白秋罗连裙,另一人是翠绿鹦哥色的衫裙,肩上披着一件月白洒线披风。想来是礼佛缘故,两人都未做华丽打扮,只简单佩戴了些首饰,在发髻上簪了些儿茉莉和海棠。
此二人身后边跟着两个做丫鬟打扮的姑娘,想来是她们的贴身丫鬟。
杨瑾博闻强识,记忆力远超常人,甫一照面,就把在郭太妃寿宴上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二人给认出来了。红衫白裙那人是礼部刘尚书的千金刘雅倩,披着披风那人则是礼部张侍郎的女儿张可盈。
杨瑾在郭太妃的寿宴上大出风头,刘雅倩和张可盈只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刘雅倩素来以许玫马首是瞻,那日郭太妃寿宴上杨瑾让许玫丢了脸,这会儿见到了杨瑾,便阴阳怪气地开口说到:“哟,这位可不就是杨御史的千金杨姑娘么?!可巧了,今日你也来这大佛寺晃悠?!怎地不在家练字练琴?就不怕下回没得给太后太妃献殷勤?!”
杨瑾连许玫都不怕,何况刘雅倩这个一戳即破的纸老虎?只笑道:“我当不当在家练字练琴不提,我看刘姑娘你倒是应该回去学一学皇后娘娘所编之《大周女子训》,省得这般在外头胡乱造谣,污人名声!”
刘雅倩被杨瑾一呛,顿时噎住。
一旁的张可盈见伙伴落了下风,忙将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瞪,单手叉了腰就反驳起杨瑾来:“你可有脸说我们!你还不是躲在暗处偷听我同雅倩说话?!说到’阴险’,你这肚里没半斤也有八两!”
张可盈咄咄逼人,杨瑾却不以为意:“张姑娘怕是说笑了。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又未曾躲在暗处,不慎听到了你同刘姑娘的对话,一时不忿出来替顾夫人说个话挣个理,哪就担得上‘阴险’二字了?”
说着,杨瑾话锋一转,转守为攻,呛声张可盈:“倒是张姑娘你,背后编排他人是非,可是正派人家小姐所为?!”
这会儿刘雅倩回过神来,不甘示弱,忙抢在张可盈前面反驳杨瑾道:“你可少空口白牙地污蔑人!我们这哪里是编排是非?我们说的是事实!你倒是出去问问,全京城谁人不知道顾侯世子夫人年轻时候那点子破事!”
“遇人不淑可是她之过错?扪心自问,若你等处在她那样的境地,可能如她那般全身而退并将恶人惩治?!若你拥有她那般丰厚的赔偿,又能如她那般尽数捐出作为军资,供疆北军剿灭契丹军?!”杨瑾冷笑一声,“莫说世子夫人这些举措你能否做得来,且说皇后娘娘这些年来一直在推的女子学堂,头一门课学的就是修身养性、不囿于后宅是非。你二人乃是本朝官员之女,怎地好的不学、尽学那些市井长舌妇的做派!”
刘雅倩到底是朝中一品大员家里的小姐,面对杨瑾这番谴责只白了一白脸,旋即就耍起无赖来:“你倒是和尚训道士——管得宽!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管得着吗?!你和那顾家什么关系,也轮得到你教训我?!”
刘雅倩这撒泼耍赖的路数倒是出乎杨瑾的预料。她微微一怔,方要开口,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道清亮高亢的女孩子声音:“她管不得,那本公主管不管得?”
这声音一响起,杨瑾就看到对面的二人都变了脸色。
公主……难不成是……
杨瑾寻思着,抬头往上看去。只见刘雅倩身后那颗巨大的松树离地七八丈高的枝丫上立着一个俏生生的女孩。
那女孩子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如满月,目如星子,身穿松绿石色的窄袖对襟襦裙,腰间系着一条麦穗色宫绦,压着一块流云百福玉佩,身量纤纤,雅望非常。
不是永宁公主许姝,又是何人?
在杨瑾打量之间,许姝脚下一点,从树上掠了下来。谁知雨后台阶上的青苔泥滑,让她落地时拌了一跤。
杨瑾顾不上其他,口中叫了一句“公主小心”,忙探出手去扶许姝。杨瑾的帮助来得及时,许姝自家功夫也是了得,抓了杨瑾的手一个晃悠,站住了。
认出来人,刘雅倩同张可盈二人俱是惊惶神色,仓促拜倒:“拜见公主殿下。”
杨瑾听闻许姝此生最好舞枪弄棒,皇上还特地请了厉害的女师傅教她武术,是以她这会儿出现在大佛寺后山上的松树上,也不奇怪了。
缓缓放开扶着许姝的手,杨瑾望着许姝款款而拜:“臣女杨瑾拜见公主殿下。”
杨瑾上次在郭太妃寿宴上的表现,使得许姝对她生出许多好感来。笑吟吟地将杨瑾扶起来,许姝同她道:“上次太妃寿宴后我一直想见你来着,听闻你不仅字写得好,画也做得好,可想亲眼瞧瞧呢。”
“公主过誉了,不过字写得工整些儿、画画像样些儿罢了,只怕当不得公主您这个‘好’字。”
杨瑾谦辞道。
“别谦虚啦!你的字我见过的,是真的好~而你的画究竟好不好……”说到这儿,许姝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扑闪了一下,笑道,“也得本公主亲眼见过了才说得!”
许姝同杨瑾说完话,方才看向那拜于自己面前的二人,肃了颜色道:“你俩这般在背后随意搬弄我大周朝功臣的是非,可知错?”
顾侯世子夫人张冉为疆北军捐了上千万两的白银,又随丈夫顾检安去往疆北就地驻守,为国捐钱又捐躯,可不就是大周朝的大功臣?
刘雅倩同张可盈二人异口同声道了句“臣女知错”,刘雅倩又眼巴巴地抬起脸来,哀求也似地同许姝告饶:“公主殿下,臣女是真的是知错了,您罚我们便是,可千万别将这事儿告诉给顾筠知道!”
看着刘雅倩把两道柳叶也似的眉毛拧成了个滑稽的倒八字,生性活泼的许姝这会儿绷不住脸,“噗”地一声笑了:“你也知道阿筠是个不好相与的,怎的还敢背地里说她娘亲的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