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Q！！]少年朝食》空云山

2、一个人看电影是很孤单的事

　　“阿一——”母亲拿着一样东西从厨房里探出身。

　　岩泉正在飘窗和父亲下棋，眼睁睁看着为数不多的棋子又一颗阵亡后，他转头回应母亲：“怎么了？”

　　“我刚做了点小菜，能不能帮我送给小青？”

　　“啊好的。”“阿一临阵脱逃了呢。”岩泉爸调侃自家儿子。

　　“才没有呢！老爸。”岩泉的回话逗得岩泉爸笑得更开心了。他提着保温袋走到玄关，从衣架上取下外套穿上，换了鞋推开家门，走出院子向左转，就是鹤见宅。他按了门铃后隔了一会儿，面前这扇门依旧没有要开启的迹象，“搞什么呢这家伙。”他皱了皱眉，从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鹤见青的号码，也是拨了第二通才被接通：“咦？阿一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端很安静，偶尔听到对方吸鼻子的声音。

　　“我在你家门口，快点下来开门。”“阿一好凶，小心真的会没有女孩子喜欢阿一的，你要知道现在比较颜控，大多会被及川那副臭皮囊给迷惑住……”

　　等到鹤见下楼开门时，岩泉已经顶了一脑门的官司。

　　“你怎么哭了？”他把保温袋递过去，看清楚青梅泛红的眼圈和鼻子，再次皱起了眉。岩泉这个少年，不管是乍一看上去还是第二眼仔细看都会让人产生“这是个很认真的人”这一印象，如果再皱眉，那可能会得到“有点凶”“看上去不太好相处”之类的评价。

　　可无论别人如何评价岩泉，鹤见一直认为，并且坚定地认为，阿一是个很温柔的人。光凭他每次大赛前会一边操心着不要命似的训练着的烦人及川一边留下来陪他练习这点就可以看出。更别提他总是迅速敏锐地察觉身边人的异样并给予鼓励，毫不自知地散发着温暖。

　　鹤见喜欢暖融融的东西，更喜欢暖暖的岩泉。尽管这世上比岩泉要讨人喜欢、要温柔的人会有很多，但她还是喜欢岩泉一。

　　一个手刀劈在头顶，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不会让人感觉到疼。鹤见回过身看着面前的竹马，表情有些呆。

　　“别发呆了。天很冷，你穿的本来就少，是想冻感冒吗？”

　　鹤见皱了皱鼻子，抬起空着的手揉了揉脑袋，扮出一副很疼的样子，“阿一下手可真重，疼哭了。”

　　“哈—？”“噗，阿一的表情变得很有趣。”鹤见立马破功。她侧过身做了个“请”的动作，眼睛里养着的笑意活了过来，“一起看电影吗？”

　　“我怎么觉得你和垃圾川一样越来越欠揍了呢。”岩泉揉了把鹤见的头发，先把这个家伙推进屋里，然后自己再进去带上了门。

　　鹤见仿佛听到了很开心的事情咯咯笑着，她从鞋柜里找出岩泉专用的拖鞋放到地上，拎着保温袋去开客厅和厨房的灯。

　　“叔叔阿姨还没有回来？”岩泉不经意地问了句。话出口后猛然意识到自己提了怎么样糟糕的话题，顿时心里一紧，赶忙望向厨房。

　　鹤见取出保温盒的动作微不可见地顿了顿，眉梢嘴角的笑意冰封。随后她又扬起唇角，继续完成拿出保温盒这一指令，“他们说可能过年也不会来。”

　　“啊，哦，是这样啊。”岩泉摸摸鼻子。他说不清自己对青梅抱有什么样的感情，但绝对不会是同情、可怜这类侮辱她的这类词汇。

　　——鹤见青在鹤见家并不受待见。这是街坊邻居心照不宣的秘密。捅破它是在国小五年级的夏日祭，这家伙被路人撞倒，整个人从木屐上跌落，脚底、脚趾缝里全是用烟头烫出来伤痕。新旧不一，像无数盛开的褐色花朵叠在凋谢的花瓣上。

　　岩泉记得及川哭了出来——大概爱慕他的女生都想象不到这家伙小时候是个爱哭鬼——他蹲在鹤见身边抽泣着问她“为什么青酱不告诉我们”“青酱没事吗”。而自己则是弯腰把鹤见拉起来，似乎问了句“疼不疼”。

　　这句话是个开关。不知道开启了鹤见哪个鬼畜的属性，往后的几年里最常对岩泉说的一句就是“最喜欢你”。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和及川哄那些小女生的话一样具有迷惑性。

　　这些伤痕暴露出来仿佛掀开了什么东西的外衣，露出里面丑陋不堪的败絮。岩泉和及川还不懂条条框框可以用来自保的东西，只是每天陪着鹤见——这句话摆在这里好像不太合适，他们仨从很小的时候、小到忘记了具体年龄段的时间就在一起了。鹤见依然是那个鹤见，特别喜欢笑，经常傻笑被老师骂，喜欢对岩泉说“阿一，喜欢你”，还喜欢和及川一起恶作剧。

　　后来鹤见父母很少回家，是鹤见的祖父母照顾她的。

　　“很少”这个词并没有否定掉全部。往年这个时候他们会从东京回来看望一下鹤见。这个习惯好像是鹤见祖父母病逝后形成的。

　　“阿一，我超喜欢你喔。”“…你别学及川发神经噢。”
　　鹤见嘿嘿笑了下，拿着家庭号的冰淇淋和岩泉一起上了楼，刚到放映室坐下时岩泉手机响了。
　　“会不会是阿一的小女友？”鹤见有些紧张地瞅着岩泉。

　　岩泉莫名联想到了被放进洗菜篮洗澡的猫咪，他轻咳两声，弹了下鹤见的额头，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是及川。

　　“小岩，你是不是又在青酱家里？”

　　及川那边有些吵，人声与风声一同嘈杂。他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当然不是去市民体育馆练排球，而是约会。

　　“是啊。怎么了？”“我来找你们好不好？”“诶，你女朋友呢？”

　　那边沉默了很久。不像烦人川的作风。岩泉和鹤见交换了个怀疑的眼神，于是岩泉直截了当问：“你这人渣终于被甩了吗？”

　　“嘤嘤嘤，小岩你怎么可以这么伤害及川先生脆弱的心灵呢？”

　　“听你说话我感到一阵恶心啊混球川！”“噗哈哈哈哈！”“旁边笑出声的是青酱对吧！绝对是青酱是不是！嘤嘤嘤及川先生难过得想离家出走！”

　　“你要是敢彻夜未归，让我找到了绝对揍你。”在大事情上毫不含糊的岩泉如是威胁道。
　　及川在电话那端假惺惺地哭了几声，耐心耗光的岩泉就挂断了电话。

　　“小岩对及川肯定用的是别的耐心电池。”鹤见吃了几勺冰淇淋，然后拿出另一把干净的勺子和冰淇淋筒一起推到岩泉手边，起身说，“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剩牛奶面包。”

　　“你也太宠他了。”“阿一不也是吗。”

　　鹤见朝岩泉一笑，有种笃定的意味包含在里面。

　　如果要进行“世界上什么东西最难懂”排名，那么鹤见的笑绝对排名第一。岩泉想着，舀了勺冰淇淋送入口中，打了个激灵，“好冰！”

　　鹤见切了碟牛奶面包端上楼，还有一壶香草茶及三只陶瓷茶杯，茶壶茶杯是一套的，花纹繁复而美丽。她和岩泉一个躺在懒人沙发上，一个盘腿挺直了背坐着，从头开始看鹤见没有看完的电影。

　　电影是国外的，服装环境到人物对话和动作，像是藏了一段老旧的时间在里面。岩泉不太会研究这些东西，但不妨碍他比较欣赏这种风格。用鹤见的话来形容是“明明是个运动系少年却有一颗文艺的心。”

　　“我什么都不图，就图跟你过个安生日子。”家珍说出这句话后，岩泉就听到旁边传来的轻微的吸鼻子的声音。他转过头，发现鹤见眼睛里积蓄着薄薄一层水，眼下有一行歪歪扭扭的水痕，半道被截住，下一滴泪就续了前面一滴没有走完的路。

　　岩泉猜她是想到了自己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很糟糕的父母，于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他感觉到鹤见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很轻，随时可以挣脱，但他没有那么做。过了很多年他才知道这是无自觉地宽容。也是过了很久鹤见和他说：“我有和她同样的一颗心，但我不知道会不会遇上同样有这颗心的人。”说完她忽然笑起来，“可见我运气挺不错。”

　　电影播放到一半鹤见的手机响了，她没接通，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就下楼开门，不过一会儿领着同样眼眶红红的及川上来了。

　　“嘤嘤嘤，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她要和我分手？和她在一起之后我就没有靠近过别的女生，也很明确地拒绝了来告白的，还抽出时间去陪她……为什么女生这么狠心嘤嘤嘤……”

　　及川哭诉着，用掉了鹤见家半包抽纸，最后被听得不耐烦的岩泉在后脑勺上糊了一巴掌，“因为你是个人渣，垃圾川！”

　　“青酱——小岩凶我！”及川幼稚地指着岩泉告状，另一只手揉着被打痛的后脑勺，结果后背上又挨了一下。

　　鹤见饶有兴致地看着竹马们的互动，笑眯眯地没有告诉及川他女朋友、噢前女友最大的情敌不是争奇斗艳的女性同胞，而是一颗圆溜溜的排球和除了吃饭洗澡睡觉不在一起、其余时间都在一起的竹马少年。

　　没有得到青梅解救的及川哼了一声，吃着牛奶面包泄愤，决定单方面和青梅竹马绝交半个小时。

　　鹤见觉得自己能退出目前看得起劲的电影并且给及川找到一部好评的喜剧片逗他开心，已经是对这个爱哭鬼进化的竹马最大的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