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俏俏与林霸霸二三事》姚风白

37、腌笃鲜

　　老江头笑脸不变，认真回答道：“三合面干粮一文一个，纯白面的两文一个，还有那素包子五文钱两个，肉包子三文一个。”

　　许是老江头脸上没有丝毫的轻视，那汉子叹口气，却更加支吾：“那，那听说这送那个螃蟹？买啥都送吗？”

　　江阳树正巧听到这话，笑吟吟的点点头：“哪怕大叔们买一个干粮，咱们也送一碟。”

　　一伙人这才长舒一口气，大声道：“一人给咱们来俩三合面干粮。”

　　这是十几个汉子若是一进门怕是铺子里就要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带头的汉子看了一眼，索性带着人走到铺子门口角落的石阶上坐了一处，也不进去排队。

　　江雨桥听闻门口汉子们的行径叹口气，拿出一个小盆来，盛了满满一盆递给江阳树，又叮嘱他捡几个热乎的馒头送过去。

　　虽说是在码头扛大包的，但是这海里的东西可真没吃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夹了一筷子赛螃蟹，幸福的眼睛眯了起来，激动的对那汉子道：“马哥！真是就是这个味儿，去年秋天我捡了一个人家扔的螃蟹壳舔了舔，就是这个鲜味！”

　　马哥看了一眼满盆的赛螃蟹敲了他一下：“快些吃完了要去抗包了，人家好心给了咱这么些，日后可得记得人家的好。”

　　十几个汉子重重点头，顾不上说话，飞快的就着盆里的赛螃蟹吞下去两个馒头，江家馒头做的大，两个馒头已经能让这些壮汉充个肚饱，马哥摸出铜板来递给老江头：“老丈，今日多谢了。”

　　老江头扒拉扒拉数了半日才数清楚，一拍脑袋：“唉我看我不能做这收钱的活计，我还是端菜去吧。”惹得店里店外都笑了起来。

　　这一日可算是忙的够呛，一家人累的浑身酸痛，天色一暗老江头就带着王冲去卸板子打算好好歇歇。

　　却看到林景时从绣庄出来，笑着对两人打招呼：“江爷爷，王小哥儿。”

　　王冲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勉强撑着对他点点头，低下头忙着干活，老江头还以为他是村里孩子刚进城害羞也没当回事，笑着招呼林景时：“林掌柜快来，晌午送的赛螃蟹可好吃？我刚要叫小树去叫你吃饭呢。”

　　林景时面容微僵，无奈道：“江爷爷太客气了，昨日不过是玩笑话，哪能真的日日来您家吃饭呢。”

　　江老太对没给他做成衣裳耿耿于怀，听着他的声音忙跑出来，正巧听到这句话，不高兴的“啧”了一声：“林掌柜这话说的，定下的事儿哪能当做玩笑话，你不来吃我就日日去送。”

　　林景时对热情过度的江老太简直没办法，伸手讨饶：“江奶奶说的是，不玩笑不玩笑，我这就跟您进门吃饭去。”

　　江雨桥早就准备好了一家子的晚饭，腌制好的咸肉混合着鲜肉洗净切块，同刚刚冒出头就被挖出来的鲜笋一起扔进砂锅中炖煮一个半时辰，只加姜片料酒，临出锅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直接一大锅端上桌，一揭开盖子香味就溢了出来。

　　咸鲜之香诱的人垂涎欲滴，汤色乳白，肉酥笋嫩，劳累了一整日喝上这么一碗热汤，整个人都放松柔软起来。

　　连见到林景时心里别别扭扭的王冲脸上都浮出笑意，江雨桥见大家都吃完了，招呼江阳树：“小树，你去隔壁送一碗给孙大哥，我都提前装好了。”

　　江阳树干脆的应下，把纸笔放在怀中，打算揣着顺道过去同孙秀才一起读书。

　　林景时被一碗热汤抚慰的丝毫没有方才蹭吃蹭喝的羞涩，反而笑眯眯的看着忙碌的江家人，听着老江头和江老太讨论着今日的生意买卖，江雨桥细心的嘱咐着弟弟去孙秀才那儿要乖巧些，只觉得这种家长里短的温暖如同缓缓的涓流慢慢沁进他的心里，让他忍不住沉溺其中。

　　江雨桥送走江阳树，回身正巧瞥到他惬意的模样，鼓了鼓腮问道：“林掌柜今日怎么没来帮忙？”

　　话音未落自己也吓了一跳，这...这种话怎么能对林景时一个刚认识几日的人说，太不得体了。

　　林景时却像是丝毫没有在意她话中的随意和随后脸上浮起的懊恼，弯起唇角：“我也想过来帮忙，然而百无一用是掌柜，做菜不成端盘子不成，要不我来给你算账当账房先生？”

　　这话可把江雨桥吓得一哆嗦，谁敢用别家掌柜的来给自己当账房的，何况但看林景时身上的衣裳和送来的那些料子，就知道他的家底绝对不止隔壁一个小小的绣庄。

　　她抽了抽嘴角：“林掌柜真会说笑。”看着他明显有些戏谑的眼神到底不服气，轻哼一声：“若您是真想出把力，那就帮忙收拾桌子。”

　　林景时看着她像只河豚一般鼓鼓气气圆滚滚的脸，被逗得轻笑出声，竟然还真的站起来收拾了几个碗往后厨走。

　　冷不丁被江老太看见大吼一声：“林掌柜！放下！”

　　林景时差点没把手中的碗甩出去，好容易才拿住了就被江老太一把夺过去，嘴里埋怨起江雨桥：“怎么能让客人干这些事儿。”

　　江雨桥手里也端着一摞碗筷，无奈的叹气：“奶，我就是有点忙不过来。”打死也不能承认她就是故意想让林景时做的。

　　江老太想到自己吃了饭就扯着老江头躲在一旁絮絮叨叨个没完，把这一桌子扔给孙女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红了几分，强撑着“啧”了一声，一把又把江雨桥手中的碗筷夺下来，自己进了后厨，不多时又探出头来：“你们谁也别进来，我自个儿刷就成。”

　　江雨桥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满手的油腻，又看了看林景时同样摊着手，笑着摇摇头：“我先去洗洗手，林掌柜稍等片刻，我端盆水给你。”

　　林景时也学她摇摇头：“罢了罢了，还是我与你同去吧。”说完自己熟门熟路的往后院走去，江雨桥倒是一愣落在后面。

　　王冲把沉默的把店里的桌椅板凳擦的锃亮，见二人一同去了后院，心里跟针扎的一般，站不直坐不下，索性拿起抹布又从头开始再擦一遍，看在老江头直招呼他歇歇。

　　虽说让林景时过来做账房先生不现实，但是现在这还真是个迫在眉睫的事情，要靠得住的识字的人江家着实不认识几个，今日还是小树凑合着记了账。

　　江雨桥眉头紧皱，思索着还能找谁，林景时见她这样子不禁问道：“心中有事？”

　　江雨桥咬了咬下唇，看了一眼林景时，叹了口气：“林掌柜说的是，我们真的需要一个账房先生，家中识字的唯有我同小树，小树日日都要读书，若是我去做账房的话，后厨怕是就要忙不过来了。”

　　两难之间更是纠结：“若是我在后厨，前头收钱没有个信得过的人也不是个事儿，总不能真的让你过来给我们这小馆子算账吧。”

　　林景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她话中的意思是他已经算是信得过的自己人了？低笑一声：“那也不是不可。”

　　江雨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哼了他一下：“林掌柜可别逗趣了，幸而如今卖的大部分都是面，我早起把浇头做好了也能勉强支应过来，日后再雇个靠谱些的人吧。

　　唉，今日刚开张送小菜，生意难免好些，这条街头尾各有一处卖吃食的店铺，也不知道味道如何，可惜当日来买铺子的时候被人家看了个正着，紧紧盯着咱们一家子，只能过阵子雇个脸生的的去买些尝尝了。”

　　林景时点点头，心中却思量起自己明日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