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与不等，都等了》傻咕

2、天人永隔的我们

　　为了能见到妈妈，陆梓宸做了很多努力，但似乎都很徒劳，因为整个家里，所有人都全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对他的任何纠缠都熟视无睹，这让陆梓宸又恼又恨。
　　直到有一天，他路过书房，偷听到了爸爸和某名医师的谈话内容后，他才知道妈妈现在所住的医院的具体名字。这份偶然，让他突感意外激动和开心。
　　自古，机会总爱留给一切有准备的人。从知道妈妈在哪后，陆梓宸便开始着手策划该如何偷偷溜出去寻找妈妈。虽然他只有六岁，但在经历这么多次变故与打击后，他的成长速度早已超越了其他同龄人。他开始私下攒钱，开始学上网，开始查路线，开始将他所能想到的路上应该需要的东西都尽早准备好。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到现在，他只差一个逃跑的机会。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绝处逢生说的就是这个理吧！机会稍纵即逝，却被陆梓宸牢牢抓住。
　　这天，他所念书的学校临时接到上面通知，导致放学时间比以往正常放学时间提前了半个点，而陆家派去接陆梓宸的专车，此刻估计正在赶往学校的路上卖力奔跑着。
　　好不容易逮着次良机，陆梓宸岂能轻易放过，他撒谎骗过老师，试图按照原定计划偷偷溜出老师们的视线。他躲进一处灌木丛后，沿着林荫小道，蹑手蹑脚地向校门口直接奔去，在快速伸手招呼拦了一辆计程车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上了车并关好车门拉好窗帘。
　　“叔叔，我要去恒泰医院。”在完成一系列隐蔽工作后，陆梓宸那颗忐忑的心才终于有了一丝丝轻松。
　　司机是个青年小伙，带着一副黑色眼镜，文质彬彬，长的瘦骨嶙峋，仿佛天生营养不良，他透过后视镜表情平淡地瞧了一眼陆梓宸。
　　“好。可能需要二十多分钟。”
　　男孩牢牢拽住放于胸前的书包挂带，视线一直紧盯着前方，眼里流露出期盼已久的喜悦。
　　他真得好想念妈妈，想妈妈温暖的怀抱，想妈妈给他讲小鲤鱼历险记，想妈妈在夜里一边哼着童谣，一边轻柔地拍着他后背，哄他睡觉。他还想妈妈熬的荷叶粥，煮的红豆汤。他真的好想，好想立刻就见到妈妈。
　　“小孩儿，医院到了。”
　　陆梓宸回过神来，连忙用手拉开车窗，将头探出了窗外，并朝四周仔细张望，终于在看到“恒泰医院”四个红亮亮的大字时，他暗沉的眉梢上才开始跳动着喜悦的音符。
　　兴奋之余，陆梓宸也不忘赶紧把手伸向裤兜里，从里面掏出一些零零散散的零钱，将它们全部递给了开车师傅，然后作贼心虚地推开门，立即拔腿就朝医院方向跑，一边跑嘴里还在一边念叨：“也不知道钱够不够？算了，不管了。”
　　陆梓宸离开学校的时候太过匆忙，之前准备好的路费又都藏在课桌膛里的文具盒中，他根本来不及去拿。幸亏，自己兜里还剩点买铅笔的钱，可以先暂时缓解眼下燃眉之急，否则他肯定会被那个司机给扣押下来。但陆梓宸又害怕自己给的零钱不够，所以他必须要在开车师傅数完钱之前赶紧安全撤离。
　　落荒而逃的一路上，陆梓宸是胆颤心惊，诚惶诚恐的，他非常害怕开车师傅在发现自己给他的车费钱完全不够后，会恼羞成怒开车追过来逮自己，阻碍他与妈妈好不容易的重逢。但幸好，陆梓宸所担心的那些坏事，到底是一件都没发生。或许，他太过杞人忧天了，也说不定，又或者是开车师傅心地太好，在云淡风轻地骂了他一句“臭小子”之后，就将此事翻个篇，毕竟谁又真会去跟个毛头小孩计较太多。
　　陆梓宸从医院的服务台顺利查询到了母亲住的病房号码，他怀揣着满心欢喜，迫不及待地冲上了楼，却又在用力推开母亲病房门的一刹那，被扑面而来的浓浓的中药水味呛了个昏天黑地，一股恶心感在他胃里翻江倒海，汹涌澎湃，四处乱窜，这使得陆梓宸瞬间面色扭曲，巴掌大的小脸上隐隐约约露出难受的表情。
　　“妈妈，妈妈，你快醒醒！呜呜……”病房里，男孩的哭泣声愈来愈强烈。
　　妈妈，你看，我折得纸飞机，飞好远！……妈妈，中秋节，爸爸为什么不回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妈妈，你闭上眼睛……你猜……我烤了什么？曲奇，甜不甜？……妈妈，我想你了……妈妈，我想要你永远疼我，爱我，护我，陪我一起长大。
　　曾经，那些熟悉的场景，温馨的对白，亲密的回忆，和儿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此刻就像江河洪水，怒卷泛滥，朝杨姝贤疯狂涌来，袭来，化作无数音容笑貌，浮现在她混沌的脑海里。
　　“咳，咳……”突然一阵猛烈咳嗽，有少量鲜血从杨姝贤的嘴角溢出，“宸儿，妈妈……没有……没有……不说话算话。”
　　躺在病床上的杨姝贤，呼吸越加急促，额心也沁着冷汗，她很不甘心，不甘心连儿子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就要死掉。她就算是死，她也要拼尽全身最后残留的力气，和儿子好好告个别。
　　陆梓宸突然看见妈妈口吐鲜血，立马又被吓得嚎啕大哭，惊慌失措之余下竟傻傻呆愣了几秒，随后又连忙找来纸巾为她擦拭掉嘴角的血迹。孩子的动作虽然看着有些笨拙，不熟练，甚至糟糕，但每个举手投足间都无不在深深表达他对妈妈源自肺腑的温柔关爱和满腔心疼。
　　“妈妈，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杨姝贤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眸子被一层水雾笼罩，这让陆梓宸喜出望外，低落的情绪也一下子变得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宸儿，妈妈爱你，很爱……很爱，也想永远疼你，护你，照顾你。”杨姝贤试图抬起右手，去触碰儿子稚嫩的脸颊。
　　“妈妈，你不要说了，不要说话了，你都咳出血了。”陆梓宸紧紧拉住妈妈的胳膊，不敢轻易松手，他真的很害怕，害怕只要自己一松手，妈妈就会忽然再一次消失，消失得让他再也没有踪迹可以寻找。
　　“咱家小宝贝，最坚强，最懂事……以后就算是离了妈妈，也肯定会很乖，很乖。”杨姝贤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
　　“妈妈，宸儿想和你永远在一起。”男孩泪水涟涟，止不住的哽咽。
　　“傻儿子，”
　　“妈妈，你不要离开宸儿，不要丢下宸儿，好不好？”
　　空气里，充盈着大股浓浓的咸味。
　　“别忘了，照顾好自己。”
　　杨姝贤住的病房外，有棵新栽小树苗，它熬不住今夜暴风雨强势地摧残，竟突然夭折了，单薄的枝干也随着“啪、啪”的炸响声，被无情折成两段。
　　生命短暂，更容易结束。
　　“妈妈，你别睡，你还没等到爸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