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夏一未

2、哥带你走走人间道

　　明岚一愣，眼里笑意秒散：“你受伤了？中毒了？得了绝症？”
　　屠九挡开他伸过来要抓自己手腕的爪子：“不是。”
　　“那为——”
　　“不关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明岚任他抓住自己的手臂往外拉，千斤坠一使，纹丝不动。
　　屠九眉毛一跳，腿风毫不犹豫地朝他下盘扫过去。
　　我去，暴力狂。明岚赶紧往上一窜，差点撞到窟顶，落到冰桌之上：“怎么不关我的事了？在无涯古墓里我们不是说好了做朋友的嘛？哪有眼睁睁看着自己朋友去死的道理——哇——”
　　屠九一掌拍碎了他用以立足的冰桌，明岚一个潇洒的侧空翻落地，两步窜上了冰床，继续碎碎念：“屠九，我不管你什么原因，人虽然生下来就是要死的，但也不能还没活够就想着死啊！”
　　“我活够了。”又是一道掌风劈来，冰床瞬间碎成几块。
　　地方终究不够大，明岚这一退，已然被逼到了角落里，躲无可躲了。
　　屠九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径直往外拖。
　　“哎，喂，喂！”明岚拍打着他的手作宁死不从状。
　　地上微微一晃。屠九停了脚步，明岚也停了手。
　　又是一晃，比方才的动静还要大了些。
　　明岚瞳孔一滞，飞快地和屠九一对眼，两人都确认了某个可怕的现实。
　　“快闪！”
　　趁屠九愣神的刹那，明岚反手一拽，拉着他奔出了冰窟。
　　地晃得更厉害了，山上的雪簌簌地往下扑。原本晶莹圣洁的山脉，在此刻对着他们张开了白色的爪牙，要把他们一口吞没。
　　“我去，要崩山了，快跑快跑。”明岚吼，怕屠九挣开，手上又下了几分力道，拖着他十万火急地朝山下跑。
　　奔跑中，屠九转头，看着那倾涌而下的雪，毫不留情地摧毁掉这里曾经存在过的一草一木，就像十五年前那个夜晚，他也是眼睁睁地看着，任由灰黑色的石头和泥泞，将一切埋葬。
　　眼眶一凉，屠九下意识地摸了上去——原来是打在脸上的碎冰，不是泪。

　　“呼，呼，好险好险。”跑出了雪崩的范围，明岚停了步，往山脚下的草地上一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还不忘抓着屠九也往地上坐。
　　屠九挣开了他的手，在一旁居高临下俯视他，眼睛里有隐隐约约的杀意。
　　“你想谋杀救命恩人？”明岚眯眼看着他，顺手扯了根草咬在嘴里，一脸痞气。
　　屠九就这样用眼刀把他刮了几遍之后，转了个身朝反方向走了。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明岚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谢谢也没一句？”
　　谁理他谁是傻子。屠九抿嘴，脚下快了几分。

　　日暮时分，前面无边无际的荒漠已有一半没入了黑暗之中，而身后，是还在崩塌的雪山，轰隆作响。突然间，明岚有种这个少年从一个地狱逃出来，又往下一个深渊走去的错觉。这种感觉强烈到让他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声：“屠九，站住！”

　　屠九抬起的左脚顿了顿，收了回来，转身。
　　快要湮灭的光线，在他脸上交错成明暗不清的影子，配着一身黑衣，仿佛无数鬼影悬在他身上，森然而凄厉，将他原本的面貌一一抹去。
　　明岚心里一动，缓缓走近：“屠九，生而为人，都各自有各自的痛苦，没人能够百岁无忧。或许你做惯了杀手，生死在你手上不过是一个交易，又或许正因为你是个杀手，所以才无谓生死。但是，不认识你也就罢了，既然有幸一起并肩战斗过，我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不管你是自己想死，还是不得不死。”
　　屠九唇边，非常淡，非常快地闪过了一抹笑，是种“你能奈我何”的嘲讽。
　　明岚叹了口气，“这样吧，打个赌。”
　　屠九挑眉。
　　“你跟我走，一年，哥带你这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杀手走走人间道。一年之后，你要死便死我决无二话还带帮你收尸，怎样，敢不敢赌？”
　　屠九的睫毛一动，垂眸不语。
　　明岚也不催他，双臂环抱在胸前，静静地等他的答案。
　　“好。”面前少年，最终低低地应了一句，抬眼一笑。
　　赌就赌，再多十年，这人世间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他留恋的那个人间，早被十五年前就被毁掉了。
　　明岚毫无心理准备地看到这一笑，脑中轰一声只剩下一句话——太特么好看了了了了了了……好看到他没有多余的脑子想什么赞美的名句，只会用这么朴素的词语来形容。
　　“你你你你你，哈哈哈哈哈，应该多笑笑。”英明神武的大成少女杀手明少卿傻了吧唧地抬手揉了揉鼻子又抓了抓头发，怎么样都掩饰不过去自己刚才那被电到的神情了，允悲。
　　最后他仗着比屠九高一个头的优势长臂一张硬是将人的肩揽了过去推着他朝镇子的方向走，还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道：“这才对嘛，走走走，喝酒吃肉去，没有什么是一顿烤串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吃两顿。哈哈哈哈——”
　　大鹅一样的笑声回荡在荒漠上，天已经全暗了下来，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朝那灯烛点点的烟火人间走去。

　　雪山脚下的镇子不大，统共就两横一纵三条街。镇子里住的都是牧民，只有一家小客栈，接待那些来游玩的人客。此刻，客栈楼下小小的厅堂，除了在算账的掌柜，只有一个穿着武官袍，神情凝重的青年。他似乎在等什么人。
　　明岚跟屠九一前一后踏进了客栈大门，随即一愣：“徐徽？你怎么来了？”
　　“大人，”看到他徐徽面露喜色，张口正要说事情，却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十分年轻，除了束发的一条红色头带，头发衣服靴子都是黑的，衬得裸露的脸和手背雪白雪白，若不是唇上还有浅浅的血色，这大半夜的，徐徽会疑心他是荒野里的精魅。
　　明岚咳了一声，把屠九往前拉，替他做自我介绍：“无忧堂，屠九。”
　　“什，什么？屠九？”徐徽倒抽一口冷气，旋即讶异的眼神又转为热烈的崇拜：“大人好生厉害，这么快就把他给抓住了。”
　　“抓个毛线抓，他又没犯法我抓他干嘛。”明岚啐了一句，问那一旁看戏的掌柜：“再给我开一间房。”
　　“这位客官，抱歉啊，已经都满了，没有空房间了。”
　　徐徽搭腔：“对，我到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掌柜的问我柴房睡不睡。”
　　“都先到我房里再说。”明岚朝他俩挥手，三人于是上了楼。

　　明岚推开门走了进去，徐徽跟着进了门，屠九立在门口，没有动。
　　“怎么？”
　　“不方便。”
　　明岚一秒领悟到他的意思，笑着朝他招手：“没事，进来。做杀手的，嘴不牢的早就被打回重造了。没事。”
　　随即示意徐徽：“说吧，出什么事情了，这么火急火燎的冲过来找我。”
　　“陆昊之被人劫走了。”
　　明岚脸色一变，盯着徐徽：“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同时，屠九的牙关瞬间咬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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