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日》木木禾白

2、Stage 1 末班车

　　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我渐渐有了一些特殊的习惯。例如，乘坐末班车。

　　城市公交车的末班车是11∶30，我从起点站开始乘坐。这个时候的公交车车厢显得格外宽敞。我喜欢坐在车尾靠窗的位子，将车窗全部打开，让夜风毫无阻隔的闯入。支一支手在窗沿，偏头望向窗外的风景。

　　车厢里没有电灯，只有路灯的光交错次第从窗沿滑过，车头的电子钟的秒数不住跳动。只有在此时，我才能真正看清这个城市最真实的面容，不再有霓虹的铅华靡靡，不再有车水马龙的喧嚣。一切静谧，道路畅通无阻，轻快的前行。

　　其实，坐末班车知识我内心渴望的一种安全的表达。我想要飞，飞出尘世的樊笼，可是又胆小。于是，我选择了乘坐毫无束缚的末班车，享受疾驶的快乐，感觉飞的姿态。

　　开始，我并不会去留意其他乘客。但时间久了，便自然而然的留意了。

　　第三排中间座位上的男子。这是我给他的称呼。每次坐到最后五站时，车里一般都只剩下我。但在周日的夜里，他总是在倒数第五站上车然后坐到终点站，再打的回家。连续三个月后，就如同记住我的公交车司机一样，我也记住了他。

　　他总是穿着整齐，就像是刚刚赴宴才散席的一样。高度一般，从背面看过去有些沧桑的味道。上车后，他会慢慢地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投进票口，走到位置坐定，便会点燃一支香烟，烟头的红点在夜风中明灭不定。他只偶尔吸上一两口，待香烟燃尽，他会轻轻弹去灰，把烟头包好，在下车后扔到垃圾桶里。

　　他与我的第一次交谈，说的话是：“小姐，可以借我一块钱吗？”习惯性的摸了口袋，却发现忘带零钱了，他有些尴尬的向我开口。

　　我取出乘车卡在票口刷了一下，然后说：“那请你下个周日晚上还钱。”他似乎有些吃惊，因为说“借”大约只是客气话而已。而后，他笑了，一口答应。

　　因为是黑夜，因为没有固定的灯光，因为我是近视眼，总之，即使那时，我们这样接近，却还是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只听到他略带沙哑的低音。

　　后来，他果然记得，还了我一枚1元的硬币。带着他的体温，硬币滑入我的手中。回家后，我把它放进了我闲置已久的首饰盒。

　　有了那次交集，我们便不再是匆匆而过的陌生人，当他上车时，他会先确认我的位置，点头，用带着微笑的语调说“你好”。我也礼尚往来的欠欠身，说“你好”。他依然坐在车中央，我还是待在车尾，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