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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最后一个弟子(修) ...

  •   威压散去,全身的血液、灵气再次开始流转。
      迟钝的大脑缓慢处理所见所闻,喻景宁反应再三才理清楚刚才发生的事情。
      显然,商悦棠很强,强到自己无法看出他的修为——可他无法理解。
      “商道友——前辈,你这是?”
      不是预料之中的反应。
      他商悦棠身为天下宫之主,名声响彻整个灵涯大世界,这才过了短短一千年,不至于已经籍籍无名吧。可喻景宁却面色懵懂,显然从未听过他的名号。
      难道……
      果然,喻景宁接下来的话语,更是证实了商悦棠的猜测。
      “商前辈,有进取之心是好的。我虽然修为远不及你,但还是得劝你一句,这天下宫,倾颓之势已经无法挽回。你当了这一派掌门,枉费精力不说,还易落得他人……耻笑。在下修为低微,但在白龙陵尚且有点人脉,你若不介意,我可向陵主举荐你,凭商前辈的修为,至少也是长老。”
      喻景宁暗自观察商悦棠的表情,对方的眼眸清冷而透彻,像被雪覆盖的含苞欲放的兰花。
      商悦棠摇摇头拒绝,道:“我意已决。”
      “这……好吧。”喻景宁暗自叹息,先前商前辈隐瞒他的修为,如今又如此执着于天下宫,此种定有不为外人所知的缘由。他虽然好奇、叹惋,但寻根究底非君子所为,更唐突了前辈。
      商悦棠说:“抱歉,问一个奇怪的问题。你真的不知我名号?”
      “这……在下见识浅薄,未曾听闻过前辈之名。”
      “天下宫最后一任掌门人是多少代?”
      “十六任。在一百年前卸任,投奔玄天坞。”
      十六任……天下宫过往万年历史,也才十任掌门,如今才过千年,便多了六任出来。
      这段日子里,天下宫的处境可见一斑。
      商悦棠道:“你刚才没听见,我说我是第十任吗?”
      喻景宁有些尴尬:“前辈说笑了。”
      商悦棠挑眉:“我何须说笑?”
      喻景宁摇头失笑,道:“那九位大能虽力挽狂澜,救济天下苍生,但在深渊劫变后,灵涯大世界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向了灵气衰竭的道路,九州灵脉涵养至三百年前,才逐渐恢复。而在此期间,千年前的记载传承,几乎全部断绝了。”
      听到此言,商悦棠瞳孔猛然缩小,佩剑“越水”随之鸣动。
      他不由得皱眉,怪不得天下山的灵脉如此衰微,他刚才呼唤山灵也没有反应。深渊劫变,竟然让整个灵涯大世界衰败至此!
      他问:“也就是说……天下宫——不,是千年前的所有情况,都无人知晓了吗?”
      喻景宁道:“大抵如此,除却开天辟地、分化混沌清浊的几位道祖外,其余诸位大能的事迹,几乎都隐没了。”
      商悦棠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好吧。”
      至少,傅老祖的名号他们还没有忘记。
      喻景宁见他神情恍惚,劝道:“商前辈也不必如此失落,我见前辈气势磅礴、威压逼人,无需借助天下宫的名声,也必能在‘灵涯谱’上名垂青史。”
      商悦棠斜乜了他一眼:“道友,你还是不信我是‘第十任’啊。”
      喻景宁面露难色:“恕在下冒犯,随着灵脉复苏,借着传承断层而招摇撞骗者不在少数,前辈还是莫要再提此事了。”
      商悦棠点头:“行吧。”
      喻景宁面色稍舒,便听得商悦棠道:“待你见过我的剑后,是真是假,自有定夺!”
      喻景宁大惊,他不过是劝说了几句,怎么就惹得前辈发怒了?
      “在下不欲与前辈动手,刚才所言发自肺腑,全为前辈着想?!”
      商悦棠懒洋洋瞥了他一眼:“我没说要砍你啊?”
      正纠结于美人前辈口中两个世俗无比的“砍你”二字,商悦棠的声音又传入耳帘:“宵小鼠辈,劝你还是给我滚出来。”
      滚、滚出来……喻景宁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心中的翻江倒海,原以为美人温文尔雅,却不料竟然如此——不拘小节。
      美人前辈乃性情中人,相比之下,他倒是太拘泥于礼数了,修为可能也是因此,才迟迟没有长进的吧!
      喻景宁顿时感到胸中一口气流暖暖涌出,在瓶颈期的修为隐约有突破之相!
      还来不及欢喜,一个熟悉的人影便走了出来。

      “赵水冬?!”喻景宁先是惊讶,随后又转变为了警戒,“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来人幽幽道:“喻师弟,你这话可真是让我寒心。师兄来看你,就非要扯上利益吗?”
      “其他的人可能不用,但你绝对需要!”
      赵水冬哈哈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了解我。”
      喻景宁向面色不变的商悦棠解释情况:“商前辈,这人是我的同门师兄,也是我师傅的亲传弟子——赵水冬。这人手段阴私狠毒,您要小心!”
      “喻师弟呀,这人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担心他啊?我看看——长得的确是花容月貌,让人怜惜啊。”
      “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商悦棠制止道:“行了。赵道友,你来此处究竟为何?”
      赵水冬回答:“天下宫虽然名存实亡,但天下山却还是完好无损。我们白龙陵最近蒸蒸日上,需要扩充地界,掌门便叫我过来,和天下宫的最后一个弟子‘协商’。”
      商悦棠喃喃:“最后一个弟子?”
      喻景宁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商前辈。百年前孙岚萱宣布解散天下宫,但仍有弟子不愿离去,坚守天下山。他们认为自己没有当掌门的资格,便无人接管掌门,宫中事宜全都是集体商讨后定论。而天下宫的情况……您刚才也有所了解了,所以……”
      赵水冬嘲笑的声音传来:“所以现在,偌大的一个天下宫,只剩下最后一个弟子了啊!哈哈哈哈哈!”
      商悦棠沉默。
      “大美人儿,怎么不说话,伤心了?”赵水冬调笑道,“来我们白龙陵,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把天下宫忘得一干二净!”
      喻景宁怒道:“赵水冬,你嘴上放干净一点!”
      赵水冬冷冷道:“喻师弟,我好歹是你师兄,你再怎么讨厌我,长幼尊卑之礼还是要有的。”
      他背着手,像漫步自家后花园一样走来:“哎,这天下山,真是钟灵毓秀之地,在外面都能呼吸到浓郁的灵气,拽在那群倔牛手里几百年也太浪费了。不过还好,它马上就归我们白龙陵了,想必天下山也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吧。”
      “商前辈……”喻景宁担心地看向商悦棠,美人前辈垂着头,秀丽的乌发低垂,挡住了他的面容。
      “商前辈,不必在意赵水冬的话,他虽然已是金丹初期,但我们两人合力,未必不能阻挡他!”
      前辈?赵水冬打量了那闭月羞花的美人,感知不到修为,想必是师弟被别人忽悠了。
      他笑道:“哈哈,喻师弟,你可真是天真的可爱。你一个筑基中期,他,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如何能抵挡我?”
      凡人……?
      原来如此,赵水冬没有听到我们之前的谈话,并不知道商前辈能力高深。这样,我们的胜率就更高了。
      虽然我可能会受伤,但——!
      喻景宁喉结滚动,正欲拔出腰间君子剑,一个温柔却强硬的外力便施加在他手上,迫使他把拔出的剑身推了回去。
      “商前辈?!”
      “不必。犯天下山者,由我亲自处置。”
      时节正值春分,整片桃花林延绵不断,灼灼其华。商悦棠随手折下一枝,兀自比划了两下。
      赵水冬笑道:“美人,你这是干什么啊?如果是想看煞了我,那你的目的还真的达到了。真是花美人更美呀。”
      商悦棠微微一笑,眼中却无笑意。
      赵水冬大步流星朝天下山走来,一步、两步、三步……
      在他即将踏入天下山,鞋底离地界还差一寸时——
      一声怒喝传来:“你给我滚开!”
      扑来的少年立刻和毫无防备的赵水冬滚做一团,少年手无寸铁,仅以拳头击打向对方,刚开始还占了上风。但横在他们之间的体格、体力差异还是太大,少年很快被反制住,腹部被赵水冬重重一蹬,就飞了出去,口中、鼻中均是血流不止。
      “道友!”喻景宁大惊,连忙过去扶起少年,对着赵水冬叱责道:“你竟下如此狠手!”
      赵水冬擤去被揍出的鼻血,啐了一口:“这小兔崽子,三番四次碍我好事,我要是真的狠心,他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商悦棠手指在少年面上一点,一丝微凉的灵气窜入他的身体,很快凝住了破裂的伤口。
      商悦棠开口问少年:“你就是天下宫最后一名弟子?”
      少年全身疼痛难忍,视野中漫上一片灰暗,但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商悦棠。
      眼角的肌肉每被牵扯一分,就有剧痛从那里传来,可少年还是忍不住,缓缓睁大了眼睛,像是要将商悦棠的模样映在眼底,珍存起来。
      商悦棠的双眸,颜色很浅,通透得好像能洞察世界上的一切,没有表情的时候,那双眼看起来像昆仑的雪,让他整个人都带上了几分凉薄。
      但少年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微微弯成月牙,眸光比秋波更加潋滟,能让所有人为他神魂颠倒,心醉魂迷。
      商悦棠看这少年对着他的脸发呆,原本是应该把他和那些登徒子归为一类,可少年的眼神……有点眼熟,还有点可怜,像是在哀求他什么。
      本来,商悦棠身为金仙,记忆力超群,应该是能从神识中迅速调出相似者的资料,可神识里的那个人就好像被蒙了一层雾一样,看不清面容。
      有点不爽。当年商悦棠被梦魔拖进过梦魇中,里面的路人也是人人头顶马赛克,生怕自己看不出那里是幻境。
      拍了下少年的额头,少年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而梦境中的记忆也随之散去,只留下残存的感情在他心中扎根发芽。
      他道:“对……我就是天下宫的最后一名——咳咳咳!”
      他一说话,喉咙里就嗑出血来,苍白的面容上浮现一抹病态的红色。
      “算了!你别说话了!”商悦棠吓了一跳,生怕这人把肺都给咳出来,血溅五步,连忙制止。
      背后,赵水冬得意地笑起来。
      商悦棠冷着脸,转头道:“很好笑吗。”
      赵水冬笑道:“我这笑可不是嘲笑,而是为了他开心呐!这小废物苟延残喘活了十几年,他的痛苦我也看在眼里,痛在心头,如今他终于要解脱了,我能不高兴吗?!”
      阴阳怪气,一堆屁话。
      该斩。
      越水剑正欲出鞘,却听得江晏虚弱却又坚定的声音传来:“你想得美,我生平没什么厉害的长处,唯独擅长苟活……!在天下宫恢复往日荣光前,我是不会死的!”
      商悦棠有些诧异,看向少年。
      少年身形消瘦,像一只骨瘦如柴的猫,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肉,这也更显得那双眼睛明亮得吓人。他纯粹的黑眸中,隐约有金色的火光在跳动,似乎下一秒,那火焰便会燃遍整个世界!
      赵水冬被江晏的目光吓了一跳,背后有冷汗冒出,被风一吹,凉得渗人。但他转眼再一看,那个病秧子分明还是平日里虚弱得随时都要吐血的模样,哪里还见刚才的气势?
      肯定是他眼花了。
      赵水冬冷笑道:“江晏,你可清醒一点,若是钱老还在,天下宫尚且还可称作门派,仍有一线活路。如今钱老不知葬身在哪个荒郊野外,仅凭你一人,这天下宫,还想延续下去?”
      江晏握紧了拳头,咬牙道:“我一日不死,天下宫就延续一日。我若得证大道,天下宫就与天地同寿!”
      赵水冬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捧腹道:“你一个空灵体,也妄想得证大道!那恐怕这天下的所有人,都能飞升成仙,天界也就成了菜市场了!”
      空灵体。
      听到这个词,商悦棠的手指动了一下。刚才他给江晏注入灵气时,畅通无阻,原来是因为这样……
      痛处被戳中,江晏不仅不觉得难堪,反而心气更甚。他嘴角勾起一抹嘲笑:“那也总比某些不学无术的杂碎几率大!”
      “你!”赵水冬气绝,他止步于金丹初期已经一百年,知晓自己这辈子可能也无缘结婴,便放弃了修炼,沉溺于红尘享乐中了。江晏这狗东西,竟然敢讽刺他!
      他咬牙切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疯狗:“美人,你让开,我要扒了这小子的皮!”
      商悦棠冷漠道:“怎么,听不得实话?”
      “什么?”赵水冬愣住,想了想才知道,美人是说那个空灵体得证大道的可能性比他的大!这下,他气得横眉怒目,直接拔出了长刀!
      “前辈,当心!”喻景宁吼道。
      商悦棠道:“不必。”就这种货色,还配不上他花费心思。

      “啪嗒。”
      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赵水冬还维持着举刀的姿势,而举刀的那只手臂,已经不翼而飞。
      没有血流出,只因断面上覆盖了整整一层寒冰!
      “啊……”他的眼珠颤抖着,向身体的右侧望去——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剩。
      赵水冬爆发出一阵惨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铺天盖地的痛感从断臂处传来,赵水冬痛得在地上挣扎翻滚,如同濒死的虫豸。
      江晏和喻景宁看着这一幕,不敢置信。
      商悦棠并未拔剑。
      他手上只有一枝桃花,而那花朵还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但那纤细的枝干上,却覆了一层冰霜!
      商悦棠说:“你不是要‘协商’吗?这就是我给你的答复。”
      他转身,看向天下山苍莽的群峰,古木成荫,兽鸟栖息,除了山脚的木屋,真是一点人烟都看不出来。
      商悦棠问:“那个白龙陵,抢过我们天下宫的东西吗?”
      喻景宁还沉浸在那一剑中,并未听到商悦棠的疑问。
      江晏拍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面带困惑:“啊?”
      无法,江晏代他回答:“白龙陵还抢了我们两箱灵石和赤云城的三间商铺。”
      “赤云城?”
      江晏解释:“就是天下镇。在深渊劫变后,和周围的村落、城镇合并,成了赤云城。”
      商悦棠点头,手中凝霜桃花指向赵水冬,吓得对方屁滚尿流。
      “暂且留你一命,回去告诉你们掌门,若将财物尽数奉还,赔上歉礼,此事还有商讨的余地。你们若是不愿——”
      他笑了笑:“世间便再也没有白龙陵。”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最后一个弟子(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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