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剑》广陵蛟

21、第二十回

　　徐徐如林。林间本是很祥和安静的地方，虫鸣窸窣，草木清华。可现在，这里陡然出现了一个并不是很和谐的音符——林悦燕。而导致这个旋律出现变故的因素，只有一个，坟墓。现在连她也搞不清楚这究竟埋藏着什么，又埋葬着谁了。
　　“这里埋着我的秘密。”
　　女孩儿重复着深呼吸，自己的脑中频繁冒出这句话的声音。世叔说这是他的秘密，他的秘密一定是关于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必然是他心中所爱，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妻子吗，但是为什么墓碑上的碑文会发生变化？刻在石头上上的东西是不会变化的，那么是什么欺骗了自己？是自己的眼睛！林悦燕恍然道：“这里被人施了幻术！”
　　“没错，这被人施加了幻术。”
　　“是谁？”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一个绝美的面容已经映在了她的脑海。“是白姐姐，可是为什么？”没错，倘若是将他所埋葬的秘密幻化为他妻子的坟墓，白红练就可以理所当然的陪在他的身边，理所当然的任时间推移，等他爱上自己。可现在的事情恰恰相反，她把他的妻子变成了他的“秘密”，她把自己的陪伴变得名不正言不顺。如果她死了，白红练就可以有更大的把握让他爱上自己，可如果她还活着，白红练如何能够住进他的心房？
　　“我也想不明白。”了空空道：“我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他静静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所以现在，我只能给你讲一个故事，希望你能有一些头绪，但一定不能告诉别人。”
　　接下来的内容，是关于他的秘密么？“这是他的秘密。”白红练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林悦燕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准备道：“好。”
　　了空空道：“很久以前，有一个……侠客吧。这个侠客为一个彩云之南的大家闺秀动了心。”
　　“云南？”
　　“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她已经知道了，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他。
　　了空空接着道：“但是那个大家闺秀已经有了所爱之人。可是她的所爱之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很少见面，所以那个大家闺秀相思的很苦。年轻的侠客不愿意看到姑娘如此，在和她相处的时间里，他越来越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替代她心中那个男人的位置。所以他下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去帮那个姑娘把她的心上人找回来。”
　　了空空点了点头：“于是他就只身一人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然后在那里结识了一个很爱很爱他的姑娘。后来，他把那个姑娘的心上人带了回来，然后永远离开了那个姑娘的世界。幸好，他的家里还有一个今生最爱他的姑娘等他回去，那时他正在低谷，她便日日夜夜陪在左右。年轻的侠客慢慢爱上了这个女人，再后来他们结为了夫妻。但在婚后不久，他被仇家找上了门了，他的妻子被杀了。故事就到这里，后面的，我也不知道了。”
　　林悦燕笑了。
　　“你为什么笑？”
　　“因为这答案太简单了。”
　　“哦？”
　　林悦燕的心中生出浓浓的钦佩道：“年轻的侠客失去了自己的爱人，他一定会伤心，会想报仇。而那个很爱很爱他的姑娘，为了让他不做傻事，就在他精神不振的时候，编造出了一个妻子失踪的谎言。这样，年轻的侠客就有活下去的理由，就不会去做其他的傻事。”
　　“很有道理。”了空空道，但这样的回答似乎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想。
　　“或许女人更了解女人吧。”
　　又道：“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妻子，就是那个很爱很爱他的女人杀的呢？”
　　“你胡说！”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林悦燕便反对起来“白姐姐不会是那样的人！”说罢，转身就走。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她挣扎着发泄着至今为止的不满，了空空只是面如冰霜，死死扣着她的手腕道：“可以先听听我的说法吗？”
　　“不听，滚！”
　　他没有生气，依然是不肯放开她，似乎只有听他把话说完才行。
　　“好！你说，我看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年轻的侠客很爱他的妻子，那个很爱很爱他的女子知道，这样下去她与他之间的感情会越来越淡。她不想失去自己爱的人，于是就杀了那个年轻的侠客的妻子，然后编造出了妻子失踪的谎言。他身旁没有了女人，她就可以理所应当得呆在他的身边，即使永远不能得到他的心，至少也可以获得长久的陪伴。”
　　“你疯了……你疯了！”林悦燕目瞪口呆道，没错，眼前这个人就像是个疯子，不，他就是个疯子！她道：“那墓碑怎么解释！”
　　“因为年轻的侠客认为是仇家杀的，并不是那个女人杀的，所以才自己立下了墓碑。”了空空接着道：“现在就可以接上你方才的结论，那个女人不想他做傻事，不，应该说是她怕年轻的侠客查到真相，所以就‘正巧’赶到，对年轻的侠客施加了幻术，好让自己永远得陪在他的身边。”
　　“没有幻术可以维持几年甚至数十年！”
　　“但是如果一直不断的使用幻术呢？”了空空道：“你世叔可以把解药放在你吃的东西喝的水里，那她能不能在点的香里，吹的笛中施展幻术，甚至，用她自己的身体。况且你不要忘了，她本就出身西域，也是中原武林幻术的第一人。利用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法，即便是维持数十年，或许也是能办到的事情。”
　　她摇着头道：“你就是个疯子！”
　　“可是你不觉得我是个有理智的疯子吗？”他的眼神很清澈也很坚定，全然没有疯癫的迹象，不但没有，还很清楚。
　　她看到了，看到了这样的眼神。“不，不会是这样的。”林悦燕道：“你没有证据！”
　　“你也没有。”
　　林悦燕一下子慌了，他说的没错，自己一不是那个秘密见证，二没有足以支撑自己说法的铁证，三来她也只与白红练接触不过数日而已。她虽然不断想触及那个秘密，却也只是在刚才了空空的故事中，才窥得一二。但是她的心中，一个坚定的声音告诉自己，白红练绝不是那样的女子。
　　“我会有的！”
　　“但是你现在不能碰这件事。”了空空道：“现在‘不功剑’的事情已经把江湖搅成一片腥风血雨，乱七八糟。应城里外全是武林高手，随时都会把火引到他的茅庐里。”他又道：“现在我们必须齐心协力，即便我的猜想是真的，也不能打草惊蛇，在这个时候我们也要利用她。况且，我吃不准孙三得知这样一种真相后的反应。如果我现在跟他说这些，他也一定会跟你一样，把我当成一个疯子吧。”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出来，要我听你说一通疯话。”
　　“因为他在你的心里。”
　　他说对了！
　　林悦燕一惊，不禁咽了口唾沫，她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了，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我不想看到他被骗，我不想她去玷污他对她的感情。”了空空道：“我不想你变成另一个连尸首都找不到，甚至连墓碑都没有的女子。”
　　她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身体突然凉了下来，因为他说的太可怕，更因为它不但可怕，还很有道理。
　　“这也是我的秘密……”
　　白红练的音容笑貌在她的脑海此起彼伏，而每一个画面林悦燕都不愿去想，去把想成那样的女子。“不会的，白姐姐不会是那样的。”
　　“我也希望我的猜想是假的。”了空空道：“我会继续找线索，而你，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反常，而且处处要留个心眼。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林悦燕怔怔看着眼前的墓碑，两眸秋水像是有无数枯叶拂过，荡起并不规律却此起彼伏得波纹。许久，她慢慢跪了下来，轻轻磕了个头，“如果您在天有灵，请您保佑他平平安安……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一定会好好守在世叔身边。”
　　了空空道：“我想让你看的已经让你看到了，我想让你听的也已经说给了你。现在我们该回去了。”
　　“对，我们该回去了。”她的话已经变得很平静，就像是连风也没有的湖面。她已经有了某种决断。
　　秋风，拂过她的鬓发，带着他的味道……
　　一片红叶从树梢悠悠飞起，宛如一只翩跹起舞得蝴蝶，划过了他的眉眼。
　　“深秋快要过去了。”他倚在门边道。
　　白红练倚在他的身旁道：“是啊，冬天快要来了。”
　　“红叶飘飞的光景，又要再等一年了。不知道，明年我还能不能看到。”
　　“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会在你身旁起舞，到了下辈子，还为你起舞。”她用热烈的目光，投向他带着凉秋的眼角。忽然，她看到了，看到一缕秋风，一缕陪伴红叶共舞的秋风，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他的温度包围。
　　孙长风轻轻把她揽在怀里，细嗅着红叶的味道“我一直在想，我上辈子究竟积了什么德，这辈子有你在我的身边，替我哭，替我笑。”
　　“我先前看了一个故事。”
　　“哦？”孙三道：“是什么样的故事啊。”
　　“故事说，有一个上山采药的药童救了一只小狐狸。后来，小狐狸感受到了温暖，就也开始做好事，过了很久很久，小狐狸修成了人形，她就去找小药童报恩。结果下了山小狐狸才发现人间已经过了几百年。于是，小狐狸就走到了天涯海角，找到了小药童的转世，以身相许，恩恩爱爱。”
　　“所以，你是想说我是那个小药童，而你是那只小狐狸？”
　　“对啊，我就是来魅惑你的妖女，狐狸精。”说着，白红练把自己的曲线和他贴得更近，把一吻红唇咬在了他的脖颈。
　　孙长风闭着眼睛，她的唇很软，有一点凉，痛的地方，也像是红叶滑过，反倒让人心猿意马。“这只狐狸精现在得逞了。”他把笑意堆在眼角，看着她爱的浓郁，“只是，现在，我还不能娶你。”
　　“我知道，我会等，等你为我青丝梳挽，为我一点红绛。”
　　“我只怕……”
　　她的玉指落在了他的嘴边，她笑着，摇着头道：“现在，我不想你说那些我不喜欢，不想听的话。”
　　他勾起了嘴角，握起她的玉手放在了自己的唇边，“那我就说些你喜欢听的。”说着，把自己的脸颊贴在她的发间，缓缓摇起自己的身体，像是在哄怀中的婴孩睡觉。
　　白红练动了动蝴蝶一般的睫毛，笑着点了点头。
　　“等事情都结束了，我们就成亲。”
　　“嗯。”
　　“焱儿，你喜欢哪种婚礼？我们是按西域的规矩，还是按中原的习俗？”
　　“我自嫁给了你，当然按中原的习俗。我常看到别的姑娘成亲，大红的嫁衣好漂亮，我也好想穿。”
　　“你穿着，一定是最美的。”
　　“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啊。”
　　他笑了笑“爱上你的时候。”
　　她也笑了，“假话。”白红练闭起眼睛，往他怀里蹭了蹭，“不过，即使是幻觉，也是我逃不过的枷锁……”
　　“我不想请太多人，原本我的朋友也就很少。我想，就请几个挚友，一起吃顿酒席就好了。”
　　“听你的，对我而言，只要有你来娶我，便足够了。”
　　“我喜欢小孩子，等完了婚，你可要多给我生几个。”
　　白红练胜雪的颜色，染上一抹娇羞，笑着蹭了蹭他的衣襟。
　　她已经可以想到凤冠霞帔，大红嫁衣，张灯结彩，三拜礼成。一对红烛暖融，一双比翼齐飞。婚后，他们会有几个可爱的孩子围在自己的身边嬉闹，会缠着她要抱抱，会缠着他要故事。等他们头发白了，他们会一起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聊着年轻的日子，然后牵着手，一起再闭上眼睛……
　　对，这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恨我吗？”
　　“会，会把你从里到外全都吃了，连骨头都不吐。”
　　“那样，我的血也会融进你的血里，我的肉也会长在你的肉上，我的骨头也会连着你的骨头……听上去，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