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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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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人们早起,看到城墙上贴了老大一张宣纸,写着斗大的红字:“知府王奎贪污赈粮,账房刘安遭陷惨死。”笔迹如长戈大戟,虽劣而刚,破纸欲飞去,带着一腔恨意与快意。
街上亦多处贴了字纸,洋洋洒洒,文字大同小异。引得人人议论纷纷。许多人不识字,便推那识字的高声念出:“王奎为官猪狗不如,胡乱判案,草菅人命,搜刮民脂民膏,□□民女,早不配做朝廷命官,此次更丧尽天良,至黄河十万灾民于不顾,勾结奸商,贪污赈粮,复以刘安为替死鬼,害死刘安娘子,将刘安毒死狱中……”顷刻舆论大哗,虽官府知悉后即刻派人撕毁,又抓那有嫌疑之人,到底难掩悠悠之口,溃堤已成定局。
王奎急得上下打点。马上朝廷便来了人,彻查此事。王奎却毕竟树大根深,本非独木,着手盘根错节,非片刻之功。田汝愚和枫儿早料到此节,但也心定不少。
事情闹大了,追兵倒更多更急更凶。想必此案中刘铁风也算重要人证,王知府急于灭口。只要藏得好,大不了削职削俸,官还有得做,这万一败露,却是死无葬身之地。这一着棋,把狗逼急了跳墙,更要防着狗咬。田汝愚枫儿这厢日夜受滋扰,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枫儿孩童心性,不以为苦,反觉好玩。一般江湖人物,自然不是田汝愚对手。明里暗里却有几个厉害人物盯着不放,偶然出手,却是奇险,迫得二人疲于奔命。枫儿倒想念起那个好玩儿的黑衣大哥哥了。
两人刚走到丰县境内又突然遇袭,那道士武功极高,田汝愚过了两招心中有数,挟了枫儿就跑。道士穷追不舍。两人趁夜色逃入花街柳巷,再度靠枫儿的易容术蒙混过关。枫儿笑眯眯把一支金钗塞给那里的红姑娘,趁她搔首弄姿把牛鼻子绊在那里,他们赶紧潜到厨房顺走些食物,从角门溜了。
“丫头快些,还琢磨什么!”田汝愚大步向前。
“我们要去哪儿?”
“先跑呗。”
“伯伯,那边可是回头路,铁剑门一定有埋伏。”
“呀,倒也是!可再这么沿河跑下去,得躲到及时?”
“我们换走水路罢!黄河有那么多船,说不定更易走脱。哎?伯伯,伯伯!”
田汝愚按着肚腹,突然蹲了下来。
枫儿拉着他手臂,连声呼唤。
田汝愚脸现痛苦之色,无声挣措片刻,黑血慢慢渗出嘴角。
枫儿吃了一吓,急忙伸出小手替他抚胸拍背:“伯伯,伯伯,快说哪里不舒服?”
“肚痛……”顺过气来,田汝愚皱眉笑道,“只怕误吃了什么东西。”
“吐舌头给我看看。”枫儿打着火折子一看,突然在他舌尖扎下一针。
田汝愚“嗷哟”一声缩舌,气道:“死丫头,做甚呢!”
枫儿凝目看着针尖上那滴血,咬唇,又替他把脉,一下就急了:“田伯伯,你中毒了!”
田汝愚面色凝重,突然拉住枫儿:“丫头,你可有中毒?”
“我没有中毒。伯伯中毒却要紧!”
“丫头,你会医术罢?这种慢毒,可曾见识过?”
“肚腹疼痛,舌苔变黑,有些像‘七绝散’,但伯伯又是沉脉,又像是中了‘相思’。”枫儿眉毛拧作一团,忧心重重。
“嘿,伯伯光棍一个,哪来相思?”
“‘相思’是种极厉害的慢毒,据说是唐时南蛮所制,用的是南方草药和蛇毒。”枫儿拉住田汝愚,“伯伯,事不宜迟,得快快找到我师父配出解药。伯伯刚才吐了血,毒素已侵及脏腑,若深入膏肓,便拔不出来了。”
田汝愚哈哈大笑:“说的也是。我田汝愚一条光棍命,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着了道也不是一次两次。这次,若田汝愚不辱使命,护得铁风周全,把王奎那王八蛋踩得稀巴烂,便死了也快活!”
“伯伯且莫说大话,祛毒要紧!”枫儿从身上摸出一个明红药丸,“清心白露丸,伯伯且服下,我们到河边找条船快走,我为伯伯拔毒!”
七月初□□雨交加,星月无光。田汝愚、枫儿搭乘渔船逆流而上,欲冒险过鸟不渡。
鸟不渡,飞鸟不可渡,鹅毛定底沉,出了名的鬼门关。
“娃娃,你伯伯可好些了?”白发渔翁揭起帘子,问道。
里面田汝愚赤了上身,枫儿拿着银针,全神贯注地往上扎。银针尾部裹的棉球已多半变成黑色。
渔翁摇摇头,泊了船,做起饭来。细雪霏霏,一缕炊烟袅袅升起。
半晌,枫儿从里头探出头来:“老爷爷,我伯伯好多了,已歇下了。”
渔翁笑笑,盛了碗粥,夹了些咸菜给她。枫儿接过,道声多谢,呼哧呼哧吃起来。
渔翁举钓竿指北,道:“娃娃,这已是第五日啦,你跟你伯伯还是换船罢。不是我与你们作难,那鸟不渡委实不能带你们上去。那可是个吃人的地方,爷爷一把年纪,可不敢冒这个险。”
枫儿怔了怔,点点头儿:“如此,多谢爷爷这几日关照。不过,我和伯伯还是非去不可。”
渔翁抽了口旱烟,叹了口气:“好孩子,爷爷年纪老了,眼睛可毒呢。你和你伯伯都不是简单人物。此去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