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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福少爷 ...

  •   “诶,你们听说了没有,前边儿不久这钱大员外得了病了,瞧了不少大夫,但不知道究竟是被啥给病缠上了,在床上硬是躺到了年关,他家不知道从哪儿请来了个神医,听我家那老婆子说那家伙,生得也忒俊了诶,说是不出三日那钱大员外就下地了,那可真是太神了。”

      “你还别说,这事我倒是也知道一些”,一个身量较高身穿粗布短衣的男子坐在了刚才说话那老头的左侧,从他手边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漏出来的水沾湿了他的前襟。

      “那钱大人好不容易好些了,那可能就是阎王爷要他下去同他一起过岁除,不日人就没了。”

      他顿了顿,砸吧砸吧嘴,接着又说:“那钱大员外有个儿子,倒也不是亲儿子,都叫他福少爷还是什么少爷的我倒是也记不清了。那少爷是个痴子,他爹死了硬说是那个神医给害死的,钱大人出殡那日,那痴儿带着人把神医下榻的驿馆砸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半吊子一个不留神挨着了神医的毒/药,听当时在店里的人说,那傻子还是被人抬回去的,估摸着现在也还躺着,怕是难好啊。”

      “只求他老爹泉下有灵能保佑保佑他咯”

      “真是个傻子啊哈哈哈。”

      短衣青年人一面招呼茶棚老板过来结茶钱,一面继续跟先前那老头说着话。日头西沉,青年人翻过茶棚前的山头才发现茶老板多收了他一杯茶钱。待他急匆匆回到茶棚原先的位置,发现老板已经早早地收了摊。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已经是正月十三,郤川按照月前与药铺老板的约定去取药。打算明日即动身去金陵,前脚刚出驿馆,后脚就被十来个家丁堵在后面的小巷子里。家丁的褂子上只着一个钱字。

      “郤先生这半月以来一直闭门不见,虽说是小儿无礼在先,但你也实在不能见死不救。到底是你的药不顶用,才害得老爷驾鹤西去。小儿心智不全,郤先生竟与一个痴儿百般计较,实在有愧神医之称。既然你不来见我,那只好请你去坐坐了,请吧。”

      说话的是钱家的大夫人,钱李氏。自钱员外死后,府上内内外外都是大夫人掌持。而所谓的福少爷也正是托在她的名下。

      “郤某本无害福少爷之心,只是这毒凶烈,非寻常药剂可解,这半月我也在琢磨为福少爷解毒一事。今日去百善堂也是去为少爷取药罢了,再替少爷施针几日方可痊愈。至于钱大人之死,开方子之前我就说过,大人怕是时日无多。后来的情况好转不过也只不过是回光返照,”郤川幽幽道,他掸了掸衣裳,继续道:“神医之名又不是我自封,何来愧之?”他义正言辞,但还是去钱府“做了客”。

       还没踏进小院,郤川就听见里屋一阵阵气若游丝的呻/吟声。

      “乳娘,我疼……嗯,我不不想喝药……不不不,不要……”

        郤川在门外听见言福旌对他乳娘撒娇,不由得嗤笑出声。当他踏进屋子,只见躺在床上的那位,尽管面无人色,眼睛倒瞪得像铜铃,十分滑稽。大夫人这时也进来了,身后跟着端着汤药的婢女。她道:“你这样成何体统!乖乖把药喝了,别一天尽给我惹麻烦,你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这么个傻东西!”

      大夫人毫不掩饰自己对言福旌的嫌恶。“或许是钱老爷死了自己再也不用演之前母子情深的恶心戏码了吧。”郤川心里想。

      大概是之前被大夫人吓怕了,在郤川为他施针的时候,言福旌倒是一声疼没喊,倒是把旁边的乳娘急得眼眶发红。

       回到驿馆已是傍晚,太阳羞答答地躲在了山头底下。

      底下堂子柜台边的伙计支着自己的头打着瞌睡,直到陈旧的楼梯在郤川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呼救声他才悠悠转醒,忙问候道:“郤先生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今早您出去后不久就有一位官人来问您。”

       “那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郤川转过头来问他。

      伙计挠了挠脑袋,说:“穿着天青色长袍,模样记不太清了。带了一把剑还是长刀我也记不清了。”

      郤川往楼上望了一眼,问:“我旁边的房间有人住进去了吗?”

      “的确有的,还是今日巳时左右来要的房间。”

      郤川转过身倚着栏杆问那伙计:“你还记得那人的模样吗?”

      “这个我是真记得。那官人生得膀大腰圆的,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腰上别着钱串子,身上衣裳的料子也是顶尖儿的好哇……不过那位官人也真是奇怪,要了房间慌慌张张地就走了,跟鬼在撵着似的。”

      郤川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推开了隔壁房间。他一面关门一面笑着问:“你又遇见什么棘手的事了?居然肯主动来找我啊,萧栾。”

      床上的人侧躺着,懒洋洋地支着脑袋,嘴里还叼着根草穗。房间里没有点灯,那人上下嘴唇一碰,手心里窜出一缕明黄色的火焰,照亮了小半个房间。他盯着郤川朝手扬了扬下巴,说:“看见了吧,这次跟他们围猎,碰上了一个怪东西,那东西专吸人法力。诶……”他叹了口气,“我内丹受损,功力大失,我就来找你了。”

      轻叩桌面,叹了一口气,郤川道:“我手里也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了,最近遇到的事比较麻烦,为了省事我就用掉了。”“什么,你居然把洗骨丹用掉了?!”床上那人一跃而起,掌心火也应声而灭。

      郤川摇了摇头,说:“这地方员外家的痴子在我这儿误食了番木鳖,这个地方的药堂又没有解毒的药材,今早上还被人逼着去给人解毒。” 那人听了郤川的话又一屁股跌回了床上。

      人分两等。

        一类是生来就有灵根的人。这类人经过潜心修习,就有相当大的几率结成内丹,若再加之命有善缘,习得与自身灵根相合的法术,就成了人们口中的“土仙”,非仙人之属,比常人更易得仙缘罢了,但也极难得到。若得仙缘,诚心悟道,多做善事积德,为天神所知,就离成仙不远了,成为不老不死、镇辖一方的仙人。

      还有一类就是生来没有灵根的人。这类人若得机缘便可结丹,但是得到此类机缘的人往往万里无一,凤毛麟角。

      萧栾少年结丹,天资过人,打小便侠肝义胆,小小年纪就得善缘,习得一身斩妖杀魔的好本事。不过,他自十六就功力就再无进展。郤川猜想可能是萧栾所习功法不对其命盘。所以对他来说一点点功法都极为重要,他此番动静倒也不奇怪。

      瞧见他的样子郤川失笑,摸了摸额头,说:“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你随我去一趟王屋,帮你自己去讨个东西,明日卯时就启程。”

      王屋山洞属于十大洞天。这就要说到七十二福地与三十六洞天。太上曰:十大洞天者,处大地名山之间,是上天遣群仙镇辖之所。十大洞天的第一洞便是王屋洞。王屋山洞有记:周回万里,号曰小有清虚之天。处洛阳,河阳两界,去其县三十余里,西城王君治之。

      柳条上面光秃秃的,在寒风中飘荡。黑风渡口边早早地的站了人。朔风砭骨,有人等不及了。“喂,咱们一定要这么早启程吗,太冷了!”萧栾抱着自己的手臂,他这次来找郤川本来就急,本想着得了丹药就因此没带多少厚实的衣裳,加上自己法力流失得愈来愈快,身子也愈发惧冷了。

      “再等等吧,船家快来了。”郤川安抚他道。约莫一刻钟之后,河道中央出现了小船的影子,隐隐约约隐在清晨的薄雾中,让人瞧不真切。

      船家是个年逾半百的汉子,饱经风霜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

      “喂,老船家,你怎么来得如此慢啊,天是真冷极了,你可是害得我在外面受冻啊。”萧栾一只脚踩上船就开始抱怨。“对不住啊,这位公子,俺刚才在上个渡口拉了一个大木箱子,忒沉嘞,耽误了时间,实在对不住啊。”

      船头确实是有一个大木箱子,委实是沉,船体吃水很深。“不碍事的,不必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郤川睨了那箱子一眼对老船家说道。

      老船家在船尾撑着船,萧栾在后边哼哼唧唧,说自己冷。

      “两位可要坐稳了,前边儿水流有点急,也许啊有点晃。”话音刚落船身便开始左右/倾斜。

      郤川这些年来游历了不少地方,早些年还跟沿海的商队出过海,过江的小风小浪倒是也不足为惧。萧栾冻得直哆嗦,死皮赖脸往郤川身边靠。颠簸了好一会而船才驶进水流平缓的水道,老船家长舒了一口气,往冻得通红的手哈了口气,又拿那只手捂住握着杆子的另一只手,使劲搓了搓,扭过头来瞧了瞧郤川和萧栾。

      郤川道:“老船家,您经常行这类水路吗?船倒也不怎么的晃。”

      “也不是经常,往年俺就不走这么急的路,别人就是出再高的价钱也不成,”老船家说着腾出左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今年俺嘞儿子要娶媳妇了,俺就是再不想做也得做啊,阿郎是个好孩子啊……”阿郎就是船家的儿子,后面就全是方言郤川也听不懂。

      哐哐哐哐哐哐,船头的大木箱子里突然传出了敲击声,愈来愈猛烈。郤川望进船家的眼里,显然老船家也不知道自己一大清早接的箱子怎么忽然响了起来。萧栾腾空一跃,落在箱子旁边,一脚踢掉了箱子上面的铜锁,掀开了盖子。“哇哇哇!我要我娘亲,我脑袋好晕啊呜呜呜,我要回家……”

      泪水爬满了言福旌的脸,鼻孔里吹出了鼻涕泡,口水也顺着嘴角流到了他的前襟。

      他胸前的衣服已经污泞得看不得了,原先光亮整洁梳起来的头发也乱糟糟的耷拉在面前,他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吐着字:“都赖你,你这个劳什子唱戏的的臭郎中,你你你,害死了我爹爹,大娘开始厌恶我了,乳娘也赶我走,哇哇哇哇哇,你怎么那么讨厌啊……”

      萧栾被这场面惊得愣了好一会儿才扭过头看郤川,表情复杂,嘴唇蠕动了好半天才道:“这....这是....你惹上了哪位祖宗?”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你这个大坏人……”大概是见没人哄他,言福旌闹得更厉害了。“这就是我说的麻烦,”郤川按了按太阳穴,“你的洗骨丹给他用了。”

      也许是嫌言福旌太吵,萧栾一记手刀将言福旌敲晕,然后把他丢回了箱子里。“这就是你说的傻子?”萧栾问。   “对,就是这人浪费了我唯一的一颗洗骨丹,你要是早来一炷香我也不用给他用洗骨丹了。”郤川拢了拢衣裳,“估计他家大夫人不想留着他了吧。”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一个渡口闯入两人的视线。该下船了。

      “那傻子怎么办?”萧栾问。

      “扔这儿吧。”话没说完郤川就拿好东西沿着岸边的小径走了。

       郤川不像萧栾,他没有灵根,无法结丹,更无法像萧栾那样修习法术。幼时跟着故乡的瞎子郎中习得些岐黄之术,为母守丧三年即云游四方。

      至于其父,在其仍在襁褓之中就随一仙人修行,说其父是有望得道成仙。可成仙哪是说说那么容易的事,及郤母身死,郤川也没见到其父。

      萧栾扔了些银钱予老船家,将昏睡在箱子里的言福旌拎了扔在渡口边的芦苇荡里就跟了上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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