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祭》织纱

58、第58章

　　欧阳燕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没有目的的奔跑，眼睛里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对路旁向她行礼问侯的仆人更是视若无睹，身后有人叫她，也是不理。摔倒了好几次，又站起来，继续跑，她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那里，路是那样漫长，怎么也找不到头。最终因为体力不支重重的摔倒下去。膝盖跌到了石头上，却一点感觉不到疼，她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燕儿……”从彬从身后追了上来，大惊失色的望着她膝盖上的一片嫣红，那血色正在慢慢的扩散开来。他将一个泪人儿抱起，安慰着说，“燕儿，不要哭，以后我会保护你，再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请你原谅我的过错，我会用一辈子来补偿……”

　　傍晚十分，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窗外的花红柳绿消残了一半，也把那些在路上行走的人们逼进了屋里。欧阳燕靠在窗边，斜望着对面房顶上的密密乌云，思绪又飘到了不知哪去，呆呆的像木头一样，目不转睛。

　　不知不觉离开石城已有七八天了，有些事情仿佛才是昨日，却已苍海桑田。那人的话时时刻刻，清清楚楚的在她脑海里旋转，怎么也消不去，忘不了，痛苦的扎上了根。

　　“走了一天累了吧，吃些东西。”丛彬推开门，手上一盘点心，笑盈盈的走了进来。欧阳燕移开目光，向他望了一眼，缓缓走了过去，却没有坐下拿点心，满腹心事的来回走动。

　　“怎么了？”丛彬问道。

　　欧阳燕双眉紧蹙，手摸了摸头：“为什么，为什么离开石城以后，我的头再没有疼过，不，是在我醒来以后，就没再疼过？”

　　丛彬放下点心，对她道：“因为你的病已经好了。”

　　“可是我并不是平常生病，我是中了毒，那个布朗下的毒。”

　　丛彬诧异道：“原来你早知道？”

　　“本来不敢肯定，毒发以后才想到的。我当初轻易的逃走，是他有意的……”

　　“不要想了，现在不是很好吗，吃些东西吧。”

　　欧阳燕望着丛彬，问道：“李姝君也是你的妻子，你真的就这样不带她回去吗？”

　　丛彬避开她的目光，眼睛定定的望着屋里的某个角落，捏了一玫点心在手心里，“这是她的选择！”

　　“你还爱她吗？”

　　“我爱的是你！”

　　欧阳燕避开从彬转过来的目光，又望向那窗口中乌丫丫的云，雨已经停了，天还暗着。她在心里叹息一声，人心真的会变，他不爱李姝君了……她却也不爱他了！

　　夜里，丛彬躺在床上，仰望着顶上幔帐，辗转难眠。忽然，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店小二噼里啪啦的敲打着他的房门，“少爷，少爷，您的马被人偷走……”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巡检的待卫拦住，低声喝道，“半夜里瞎喊什么，吵醒我们少爷，你担当得起吗？……”

　　“你刚才说什么？”丛彬披着衣裳出来，望着一脸委屈的小二问道，下意识便往隔壁房间走去。

　　小二又讲了一边，“您的马被人偷走了，小人追了出去，没追上，只看见那贼像是个女人。”

　　丛彬的背影僵了僵，人已到了隔壁房间门口，敲也不敲门的一把推开，果然，他心一沉，房门没有关上，室内空空，床上没有半个人影……

　　一骑白驹趁着夜色，闪电一般窜过大街小巷，弯弯山道，青石小河，向那塞外黄沙而去……

　　欧阳燕昼夜不眠的赶路，累死了马，她用身上的手饰在驿站里又换了一匹，终于在第五天又回到了这个荒漠之地。马儿奔停在将军府门前时，已是黄昏。门口站着两个待卫，见她走了十几日，又转回来，都十分诧异，可都什么也没有问，只定定的注意着，望着她疯了似的向院内跑去。

　　欧阳燕在院子里横冲直撞，到处都是注视她的目光，都带着无比同情的眼神望着她。她似乎已经知道发生了最坏的事情，可是坏到了什么程度……欧阳燕推开钟明今的房门，第一眼看到的是李姝君，她跪倒在床边，哭成了泪人，紧缩成团，她回过头来望了欧阳燕一眼，又继续哭着，哭得肝肠寸断。钟明今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睡着了。

　　“他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她，她也好像只是自己问自己。欧阳燕一步一步过去，脚上像灌了铅，走得十分沉重。她的眼睛越睁越大，脸色越来越白。

　　“他死了！”

　　李姝君又恨又愤怒的喊道，“他死了！”

　　欧阳燕脚步一顿，不再向前走，呆呆的，远远的，望着床上的钟明今。他像个熟睡的孩子，那么安详。

　　“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

　　“他为什么会死？”她歪着头，傻傻的问，像是在问李姝君，又像是在问自己。

　　“他要是不死，今天躺在这里，死的人就是你！”李姝君又哭了起来，愤怒，忌妒，伤心痛苦，她恨不得随他而去，可她尴尬的身份没有理由随他而去，名份上是别人的妻子，感情上也不是他心中的人……

　　李姝君哭了良久以后，提起袖子擦了擦眼泪，转身站了起来，看着呆立在那里傻望着这边的欧阳燕。欧阳燕像僵化了一般，目不转睛，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一滴眼泪，就只望着。李姝君喘了口气，道：“他不想让你知道，可是我为他不值。你为什么要再回来呢，如果你不回来，可能你后半辈子会过得好一点。你爱过他吗……不管是爱还是不爱，他都不会再知道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因为你，全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中了异族人的毒……那个异族人要用你的解药去换他的妻子，但是他的妻子已经死在了将军府的大牢里。明今为了救你，骗那人说，不相信他真的有解药，让他给一颗毒药，给一颗解药，他要自己以身试药，如果解药对了，才放他妻子与你的解药交换。那人照做了，可明今却只吃了毒药，把解药留给了你……那人很快就知道自己妻子死了，毁了所有解药，消失的无影无踪。”

　　听完了李姝君的一篇话，欧阳燕还是一动也不动，良久后，嘴一张，一口血直喷了出来，身子摇摇欲坠，缓缓的走了过去，坐到床边上。她的手指顺着钟明今的鼻子，眼睛，额头，脸颊，嘴唇。她望着他，事实上她从没有这样认真而大胆的注视过他。那天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死了？一点不像，只是睡着了……

　　她一直坐在这里，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他。她知道那种毒会让人很痛苦，他是亲眼见过的，可他还是这样做了……为什么呢，她值得他这样吗？

　　如果……如果当初，她不进宫见皇后，自以为是的为自己谋取婚姻，说不定她的父母就答应了他的提亲，就让她嫁给他了，那么现在，他们该有多么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