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宁夏３３３

37、虚惊

　　林素觉得疼，前所未有的疼。

　　仿佛身体被碾压过一次，林素只觉得身体的每一处，哪怕是神经末梢也疼得厉害。眼皮很重，她费了很大力气，才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江时樾的脸。

　　林素一直觉得自己最初喜欢江时樾，是因为他的好样貌，尤其是眼睛，如剔透的黑曜石，神秘充满了吸引力。不过现在，这双一直充满吸引力的眼睛，深凹了下去，且布满了血丝，一脸的憔悴，完全不见往日的风采。

　　林素有些奇怪，一日不见，江时樾怎么变成这副样子？她伸手想去摸他的脸，却不想一个简单的动作，居然疼得做不了，她下意识地发出“啊”的惨叫，但喉咙沙哑，仅能听见含糊的低语。

　　但江时樾立刻扑了过来，眼中的欣喜让林素吓了一跳，林素不敢再动，拼命眨了眨眼睛，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全身疼，而江时樾，又怎么变得这般憔悴？

　　江时樾的脸几乎挨着林素的，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良久才喃喃自语道：“素素，你总算醒了。”

　　江时樾的声音也是嘶哑的，听起来并不比林素刚才的声音好多少，林素看着他，有些困惑又有些心疼，有了刚才的遭遇，她不敢再乱动，努力吞了吞口水，觉得喉咙没有之前那么干涩了，这才开口：“我这是怎么了，么全身疼？”

　　她以为自己说得大声，但其实几近呢喃，好在江时樾离得很近，听清楚了她的话，他的脸上立刻露出紧张甚至害怕的神情，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抖：“这里是医院，你出了车祸，你不记得了吗？完全不记得了吗？”

　　林素努力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昨天晚上，见青站在马路边，一辆车驶来，自己去拉她，然后没站稳栽了下去，然后就没有了记忆，看现在的情形，应该是被车撞了。

　　林素想起自己全身的疼痛，心里突然害怕起来，她瞪着江时樾，想问又不敢问，最终把心一横：“我伤得怎么样？有没有落下残疾？”一想到自己有可能终身只能在轮椅上度过，林素觉得害怕，甚至想放声痛哭。

　　江时樾的反应很奇怪，见林素害怕的样子，非但不安慰，反而咧嘴笑了，林素有些生气，若不是浑身疼，定是要发作的，但他很快发现江时樾很不对劲，虽然笑得龇牙咧嘴，但眼睛雾气蒙蒙，似有湿意，哭了？

　　林素吓了一跳，想要凑近了看得更仔细些，可惜身子不争气，根本动不了，只得作罢。

　　江时樾微微侧过身子，再转过脸时，眼中已不见了水光，他轻轻按住了仍想再试一次的林素，微微笑了笑：“素素，你没事，只是右腿骨折，手臂擦伤，好好休养一个月就没事了。”

　　林素不信，浑身一动就撕心裂肺地疼，怎么可能没事？再说，如果没事，江时樾怎么会难过到想哭？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做出坚强的样子：“你不要骗我，我承受得住，如果以后要再受一次打击，我宁愿一次性全部承受，我——”

　　多说了几句话，林素觉得喘得厉害，腿上的伤也似乎更疼了，事实已经很明显，林素再也说不下去了，但脸上的神色却看得江时樾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原本伤痛的情绪，也不自觉地烟消云散，他轻轻地点了点林素的鼻子，有心想吓唬一下林素，免得她以后再如此这般冒冒失失的，但想到她这两天承受的伤痛，到底不忍心：“我没有骗你，确实就是骨折和擦伤，当然，骨折和擦伤还是有点严重的，你在病床上躺的时间会比我刚才说的长上一两个月，但肯定没有落下残疾，我发誓。”

　　江时樾很认真地伸出五根手指发誓，林素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暗地里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刚才发疯的样子有点丢脸，生怕江时樾笑话自己，根本不敢去看江时樾。

　　江时樾并没有笑话她，却俯下身子，轻轻地吻了吻她的手指，也许是怕弄疼了她，动作很轻，仿佛羽毛，在她的指尖轻轻擦过，弄得她手指有些痒，心也跟着痒痒的。

　　“素素，以后再也不要这么冲动了，你把我吓坏了，我真的，真的很害怕——”江时樾的声音嘶哑，眼中隐有湿意，对于他说的害怕，林素忽然觉得感同身受。她呆呆地看着江时樾，从心底感到后怕，为自己的冒失，为自己的不顾一切。

　　不过林素很快从后怕中清醒了过来，她想起了许见青，那辆车当时那么疯狂，自己没有受伤，那么会不会——

　　林素有些迫切地看着江时樾：“见青呢，她没事吧？”

　　“她没事”江时樾看着费力四处张望的林素，有些无奈：“她只是些小擦伤，完全没事。”江时樾的语气并不好，对于将林素置于危险境地的许见青，很难做到毫无芥蒂，但想到她这两天的所作所为，加之林素迫不及待的样子，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下来：“她在你病床前守了一天一夜，我担心她身体吃不消，劝她回家休息一会儿，她死活不肯，我在医院给她找了个地方让她眯一会儿，好说歹说，就在你醒来前一刻钟刚刚去休息。让她睡一会儿吧，这一天一夜她也够煎熬的——”

　　林素可以想象许见青这一天一夜的煎熬，自己为她而受伤，她一定既内疚又焦灼吧？既然她守了自己一天一夜，那应该原谅自己了吧？

　　林素觉得心一松，仿佛长期在黑暗中找不到出口的人，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心情轻松了，身体上的疼痛仿佛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林素终于有心情关心江时樾了，她有些愧疚地看着他：“你也很煎熬吧，对不起——”

　　江时樾用一根手指止住了林素继续往下说，他倒是希望能借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林素，但看她动一下就龇牙咧嘴还忍住不敢说疼的样子，便有些心疼，那些狠话到了嘴边又放软了语气：“知道我煎熬，以后冲动的时候多想想，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如果不是浑身疼，林素一定要笑出声来，江时樾脸容哀怨，语气缠绵，尤其是那句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怎么让人很容易联想到。。。。。。

　　林素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终于笑了出来，但很快脸部扭曲，疼痛让她的笑容很快消失殆尽，江时樾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该，你还笑得出来——”

　　江时樾最终还是心软，没有再说出重话来，而林素，刚刚动完手术，骨折也确实如江时樾所说，是很严重的骨折，说了没两句话，就觉得全身疲惫，最终在江时樾的絮絮叨叨声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