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深藏不露》素衣音尘

15、度亡第三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钱多多趴周易身上，意图靠活人阳气蒙混过关都不行，她只要一靠近自己家就会被弹飞。钱多多都傻眼了，欺负罪犯时霸气侧漏的女王范全无，望着自家家门，以泪洗面，哭得泪人一样。周易最看不得女孩子哭，堂堂集团总裁，陪着一个女鬼天天尾随她父母出门，没用；周易在这里有产业，试图让员工搞个什么获奖名头，请钱多多父母去离家远一点的地方，没用，钱多多照样被弹飞。

　　周易无奈了：“回去找路鹿吧，她肯定有办法。”

　　不过，细思起来，这事有古怪。

　　“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你父母说你失踪？”尸体呢？

　　钱多多尖叫：“我说了，我没死！”她好坚持。

　　好吧，假设你没死，周易问：“那你身体呢？”

　　顺理成章的随口一问，却令钱多多当场愣住，她大哭起来。

　　女鬼夜夜哀嚎为哪般？
　　周易的头更痛了。

　　一人一鬼回到夏城，度亡法会已经结束，周易这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场好戏。法事后，路鹿帮张笑为开了天目，一清点，得，除了钱多多，还有七个人杵在那不肯走，壮汉和眼镜少年都是其中一员。

　　才七个，张笑为很淡定，转头问她：“我还会死吗？”

　　他的气色肉眼可见恢复，她说：“除非你自己想不开，或者老天爷要收你。”

　　张笑为表示很满足，她看他有点得过且过的趋势，提醒他：“它们不能跟你一辈子。”

　　更麻烦的是：“在你肩头阳火恢复完好前，如果碰到其他的鬼，它们还是会被你吸引。”纯阳体质，若他气场完备，当然不惧鬼魂，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会来找死，但是现在张笑为的气场被百鬼啃得七零八落，破绽百出，她要是鬼，她也想趁机赚几口阳气。

　　“没关系，可以让熊哥帮我赶跑它们。”他指指壮汉，乐观得不行。

　　熊哥点头，如果忽略他那掉了一块的头皮，那他真是笑得一脸纯良。

　　哎哟这脑子真的是没救了，把路鹿给愁得：“在那之前你先得提防它们把你吸干！”不行还是得教这家伙几个定神的口诀才行，不然他要被这些鬼欺负死了。

　　熊哥是壮汉的代号，就像眼镜少年叫小彬一样，都是它们随口给自己取的。这剩下的七只鬼都忘记了生前事，只留下极重的怨念。这些死后怨念超重的家伙，必须挨个化解怨念才能度走。路鹿也没办法，图省事倒是可以直接弄死人家，但有损阴德。

　　谁是度亡人？很明显，这事十有八九应在张笑为身上，路鹿说：“傻白甜，你得亲自度化它们。”

　　傻、傻白甜？！谁？我？！张笑为呆住。

　　啊呀说漏嘴了。

　　路鹿面不改色：“花仙子叫你傻白甜，有问题吗？”

　　花、花仙子，她知道了！张笑为心虚点头：“好的。”反正度化冤魂、伸张正义什么的，就是他的梦想！

　　周易带着钱多多回来的时候是晚上，三个人鬼鬼祟祟打几个手电，喷起花露水，在清虚宫外面的小凉亭里碰头，活像犯罪团伙。

　　周易先清清嗓子，摆开架势，汇报情况。
　　别说，他这一趟确实真有料。听到前面惩治坏人时，张笑为心生向往，恨不得是自己替他去，一个劲小海豹式鼓掌。路鹿冷眼旁观，意外发现傻白甜居然不圣母，没说那人都服完刑了不要再去打搅他的生活这种话。

　　你同情人渣，人渣不会同情你。就事论事，这几个人，该。钱多多下手快狠准，真让她刮目相看。

　　听到路鹿的夸奖，钱多多不好意思捂脸，说自己平时没有这么凶的，小哥哥不要误会。看她害羞的样子，周易默默地想，难道你不去找初恋，是因为死后移情别恋？

　　说到后面，让周易感觉奇怪的地方，路鹿也同样觉得奇怪。钱多多家里人以为她失踪而不是死亡吗？路之前钱多多一直申辩自己没死的时候路鹿并不相信，生魂和阴魂的区别很明显，她不可能是植物人。

　　但是结合她说自己两年来就这一件衣服的情况，显然她的家人不认为她死了，所以没有烧去她的衣物。

　　“我在回来的路上，做了一点分析，”周易捡起三片落叶，依次在凉亭桌子上排开，“假设多多说的是真的，那么有三种可能：第一，医院没有把她救活，而且没走正规程序，没有通知家人就处理了她的尸体。但是，多多说，她身上带着遗书，想找她的家人并不难；第二，医院没有把她救活，她的尸体被盗了，比如被某些人卖去结冥婚；第三，医院把她救活了，但活过来的不是她，她也回不去躯体，因此从生魂变成真正的鬼。而假的钱多多没有回家，因为会暴露自己。”

　　路鹿听得有点晕。但她好歹抓住了重点，钱多多的身体到底还存不存在人世间？

　　“我先试一试找你的身体。”感谢张同学突发奇想从地摊小贩那里买来的、想给钱多多祈福的孔明灯，支起孔明灯，路鹿连点三盏，却没有一盏升起来，这现象让张笑为再次惊愕：“劣质产品？”

　　路鹿无语纠正：“是找不到她的身体。”她又当场教钱多多一个办法，让她试着感应躯体，但钱多多什么也没有感应出来。

　　“这种办法，哪怕是残骸也可以感觉到的。”所以至少可以确认她的尸体不再以遗体形式存在，或者火化成灰，或者直接气化、液化了。

　　现在来看周易的推断。

　　钱多多说，她身上带着遗书，院方不会找不到家人。OK，本着良心，第一种可能性排出。

　　至于第二种可能……路鹿看向张笑为，傻白甜很上道地立马说：“我去让小彬查一查夏城各大医院两年前的记录，查一查有没有盗尸。”

　　路鹿点头，不过她觉得第二种也可以提前排除，因为盗尸者通常要尸体有用，很少会烧掉。谨慎起见还是让小彬——就是眼镜少年去查查看。

　　现在桌上只剩下第三片叶子——她的尸体“跑了”。

　　“跑了？”钱多多呆住：“生化危机？”

　　周易干笑：“哈哈多多你真有想象力。”

　　路鹿说：“鬼附身。”想要一具尸体凭空消失很难，但想要一个活人大大方方从医院走出去，这有难度吗？鬼魂觊觎闲置的躯壳，伪装成人偷偷活一段时间也不是没可能。

　　那就很麻烦了，不知道这副躯壳去了哪里、什么时候销毁的，搜索范围太大，没有痕迹，找不到那个肇事鬼。

　　这真的只能让小彬去查查医院数据系统的记录看有没有线索，两年，监控都没了。

　　“所以那个514的女人，真的不是你？”回到最初让钱多多想起一切的问题。路鹿不得不大胆假设，那个514的女人，就是肇事鬼。

　　如果她不是钱多多，那么……路鹿看向周易：“是撞你车的那个女人。”两人这么像，残魂显像又不清晰，看成同一个人很正常。

　　周易想了想，缓缓摇头：“她是大学生，有男朋友，生活轨迹个人经历都很清晰。”这种事他当然专门查过。

　　“她叫什么？”

　　“宁馨。”周易答。

　　“让小彬再查一遍。”

　　小彬远远地站在树下抗议：“我不能附身假人太长时间，很累的！”我还是个新鬼力量很弱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的工作，我不想加班！我不要身体被掏空

　　“你慢慢来。”路鹿的安抚很没诚意。

　　假设宁馨是借用钱多多的身体，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而去做了微整形，依然有不科学——不，是不玄学的地方。因为宁馨刚刚才死，这意味着她用钱多多的身体活了两年。

　　俗话说，偷生鬼子常畏人，阴魂和活人躯体不相容，就算鬼魂能借人躯体活动，但尸体该腐烂还会腐烂，你看生化危机，丧尸病毒也没能防腐啊。鬼魂能附身一时，但不可能附身两年，直到最近才死。

　　或者冻冰箱里冻两年？然后找个鬼附身，就为了去撞周易的车好赔一百万？

　　这倒是有可能，新型碰瓷嘛。

　　周易听了她的猜测，略无语：“给一百万给家里人养老，真是个孝顺鬼。”路鹿微微一愣，家里人？“小彬，宁馨的家人也查查！”只要与人接触，总会有破绽！

　　小彬：“呵呵。”不给工资不给加班费的黄世仁！

　　钱多多飘过去抱住小彬：“辛苦你了。”眼镜少年偏过头去，青白的脸微微一红，扶了扶眼镜：“没事。”

　　钱多多又飘过来给大家鞠躬，哭泣脸：“谢谢大家这么尽心，找不回来也没关系，我只要见到爸妈，有个衣冠冢就心满意足了。”

　　周易看不得女人哭的毛病又犯了：“路爷，不然劳您跑一趟？”

　　“可以。”路鹿点点头，又和她强调，“如果查不出宁馨的问题，我们可能真的会找不到你的身体。”那是钱多多曾经存在于人世的最后一丝证明了。

　　钱多多擦擦眼泪，努力一笑：“没关系！能想起身前事，能复仇，还能看到爸爸妈妈，我已经很开心了！”

　　如果生前她这么懂事，何至于此呢？路鹿不由得惋惜：“那我就……”她话没说完，忽然你灵光一闪，想到一个绝妙的将计就计。
　　她缄口不言，看看周易，又看看张笑为，再打量一下钱多多，那双乌黑的杏眼在手电筒灯光之下格外诡异，搞得两人一鬼都毛毛的。

　　“路爷你想干嘛？”周易摸摸手上的鸡皮疙瘩：“我只是个小商人！”危险的事不要拖上我。

　　其实，钱多多的事虽然离奇，但和他们几个人本身关系不大。真正麻烦的，是张笑为脖子上的那个神面挂坠，和它背后的主人。

　　度亡法会后百鬼消散，肥硕的鸭子飞掉了，那个人应该会着急吧。如果能借这个机会……

　　张笑为似有所感，他很兴奋：“路鹿，你想干什么？”他好羡慕周易的，他也想有自己的传奇经历！

　　看这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路鹿嘿嘿嘿一笑。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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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加班太晚然后忘记给存稿君定时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