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时光消散在天水相接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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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过火焰山的时候牛魔王停了下来，望向南面远方翠云山那连绵的绿色山体。他想了想，发觉有好久没有去看望铁扇了，于是掉转方向，按下云朵，踏上那藏在山腰深处洞府前的土地。
那时候的夕阳给翠云山镀上了一层金色，灿红的火烧云从天边移动过来，余光在地上行走，将山体映得明暗变化层次分明。
五百年来，这座山一如既往的保持着这个样子，天空中的云朵翻山越岭，被风追逐，来了又走，去了又回。光阴被切成一层一层，草木枯荣，花开花败。
五百年来，也有很多东西改变了，隐藏在大地的变化中，沉埋在一层又一层腐朽枯败的枝叶花瓣之下。也许再过五百年，五千年，五万年，所有的东西也就通通消失殆尽，没有人可以记起。
可这天依旧是这样的天，这光依旧是如此的光，记录着当年那些被光线照耀着行走在天空下的人，他们也许会偶尔抬头看着这天，淡淡的映出某些影子。
如果你小心翼翼的去寻找，去追求，去将这些尘封了不知多久的记忆慢慢启封，你会发现你依旧可以看见过去，能够看见某段历史。它和你想象中的是那么不一样，你不知道应该相信阳光下的绿地还是黑暗中的尖石。
五百年了，似乎很多人都知道这些历史，都知道现实背后的真实，但他们偏偏欲言又止。
有人告诉你你应该不是你，可只有你知道，你就是你自己，从来没有改变过。
不知为何，看着苍郁的山峰，牛魔王想着很多很多，等回过神来，他只看到那锈腐的洞府大门，“翠云山芭蕉洞铁扇公主府”十一个大字依然苍劲的刻画在顶部。
“小扇扇，我来看你了！”牛魔王甩了甩头，将那些有的没有的心思狠狠抛开。手上的三叉戟重重的往地上一搁，发出震耳的轰响。
“蠢牛，我说过多少次，不要用这个称呼，好几百岁的人了，还这个样子。”随着铁门缓缓打开，铁扇率先走了出来。“今天怎么有功夫过来？”
“还不是为了那事，我准备前往狮驼岭和象魔王狮魔王讨论下有没有更好的行动方案。”牛魔王宠溺的搂住铁扇，但却是满脸愁容。“路过这里才过来看看。”
“哎，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么？”梳理了一下牛魔王那乱糟糟的鬓须，铁扇蹙着眉头。“他要是再不回来，我们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花果山，早已成了焦土，什么时候轮到这翠云山呢......”
“小扇扇，无论怎样，我们只有坚持下去，如果他在，也不愿看到我们放弃吧。在率领我们抵抗神界的时候，他都从来没有退缩过,我们又怎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小扇扇，我该走了，这里，就辛苦你了。”牛魔王最后看了铁扇一眼，倒是爽快，腾空而起，迅速远去。
“大圣，大圣，你怎样才能寻回你自己？你可知道我们已等了你几百年？”太阳终于落下了山，最后一抹余晖扫过铁扇精雕细琢的脸，然后将那愁容掩入阴暗，让人分辨不清。
日起月落，日沉月升，这昼夜交替下的，也不过是世间的欢喜哀愁。
五百年前。
铁扇看着那个独坐在山头平台的身影，内心就莫名生出一种悲痛来。
“你怎么总是一个人在这儿？”铁扇走过去，拿着酒壶。“兄弟们都在下面喝酒呢。”
“喝酒吃肉狂欢不过是一种逃避，没有人知道自己何时会死去，因为对死亡的恐惧，所以我们用享乐来麻痹自己，逃避现实。”美猴王依旧默默看着最后一丝红霞，仿佛自言自语一样念叨着。那根金箍棒安静的立在一旁，完全看不出白天死于其下的天兵天将多以万计。美猴王看着那丝红霞消失殆尽，伸手抚摸着金箍棒，回头看去，眼神里带上了别样色彩。“你也在恐惧么？”
“恐惧......大圣，你怎么能够恐惧？你，你可是我们的支柱和希望！”铁扇带着惶恐，有些激动地吼着。
“不，铁扇，谁都会恐惧的。他们的恐惧来自于天上的威胁。”美猴王的手指划过空气，指向那狂闹的妖群，随后又看向铁扇：“而你的恐惧来自于信仰的崩塌，至于牛头的恐惧则来自于你......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我，也不例外。”
“那，大圣，你害怕什么呢？”铁扇不由开始怀疑，难道这么强大的一个存在也会有害怕的事物么？
“我？”美猴王拿起金箍棒，轻轻的笑了笑。“我害怕这每天都重复着的生活，害怕自己永远没有尽头的生命。”
“大圣，我不懂。”已经是这么强大的存在了，已经永远也不会死去了，为何还会成为恐惧的来源？铁扇真的不懂。
“你明白什么叫做孤独么？”听到这话时，铁扇分明感觉眼前这个融于黑暗中的身影是如此形单影只，让人几欲落泪。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但这一刻她仿佛能够感到某些她从来不曾知晓的情绪。
“不，我不了解。”铁扇看了看山下某个高大的身影——近乎三米的身形，头顶双角有着锋利的尖，此时正大着嗓门和众妖拼酒。那是一个虽然自己多次嫌他丑陋却从不放弃的汉子，每天都叫着自己“小扇扇”，帮自己挡着敌人的兵刃。
“是的，所以你不会明白我的恐惧。”美猴王猛地夺过铁扇手中酒壶，一口喝尽里面那火烧般的烈酒，长长吐了一口气。“我，真的好孤独......”
五百年后。
孙悟空跳上最高那棵树的顶部，枝叶被他踩在脚下，轻轻颤动。风吹过山岚和树梢，云朵的影子投下来，若蛰伏着的兽。
“你这样子看向天空是为了什么？”唐僧静静的站立于地面，轻声询问，他知道，他能听见。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每天望向天空，但仿佛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坚持的向着那个不知道在何处的西天一步一步走过去。”孙悟空的声音也不高，但却传出去好远，惊起大片飞鸟。
“那你又能够看到什么？”唐僧继续平静的问。
“没有，什么也没有。”孙悟空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迷茫。“师父，我应该看到些什么？”
“悟空，在回答前我先问你，这一路上你灭过那么多妖精，毁过这么多洞府，那你可知道毁灭的结果是什么？”唐僧开始脸带笑意，抬头看向那隐在树梢的猴子。
“毁灭？毁灭能有什么结果？”孙悟空皱了皱眉，他不习惯唐僧一本正经的说着某些类似于禅理的东西。
“结果就是你应该看到的。”唐僧轻轻的笑着。头顶一片树叶坠下，轨迹若有若无。
“可是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孙悟空眯了眯眼，火眼金睛，前方数百里的景色一览无遗，可是除了山峦就是树林，没有任何值得人注意的东西。
“正是什么也没有，这就是结果。”唐僧伸出手，摘下落到他头顶的树叶。
什么也没有，就是结果。
“师父，我不懂。”孙悟空苦苦想了一阵，摇了摇头。“我仿佛应该记得许多东西，应当明白许多东西，但我却是什么也不知道。”
“猴头,莫听那秃头胡说,像他那种从不打坐念经的半吊子和尚,说得出什么禅理?听之无用,听之无用啊!”躺在一旁的猪八戒瞟了一眼这边，满口不屑。“沙师弟，你说是吧。”
沙僧呆坐在行李旁边，默默的不知道想些什么，没有回话。
“你说你每天都像个哑巴一样只字不语地发呆有意思吗?”猪八戒颇有些愤愤不平，侧身不再理睬。
唐僧摇了摇头，却又对孙悟空说道：“悟空，你看这云，聚沉消散都是随风，却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这所谓天理就真的一定正确么？妖精也不过是为了生存，为何一定要被消灭殆尽？悟空，为师的话，你好好想想吧。”说着，唐僧骑上那匹白马，招呼了一声“上路”。
白马迈动蹄子奔了起来，猪八戒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抗着钉耙跟了上去，而抬头孙悟空倒是早就从这棵树跳到另外一棵，远远的赶到了前方。
只有沙僧独自收拾着行李，慢条斯理的仿佛是在郊外野游。
“白龙，你说我们还能坚持多久？”沙僧看着前方三人，自言自语着。
三日前。
“白龙，你说我们还能坚持多久？”沙僧对着趴在不远处的白马说着。此时孙悟空去远方寻找食物，猪八戒和唐僧坐在很远的树下乘凉，只有沙僧与白马待在草地。
“那个猪头要是听见你说这么多话会不会很惊讶？”白马居然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沙僧并不知道马的笑容是什么样子，但他能感觉到白马的确是在笑。
“你不也从来没在那三人面前说过话么。如果他们知道你的本体，岂非更为惊讶。”对着白马，沙僧仿佛变了一个人，还调侃了白龙一番。顿了半会却又皱了皱眉，开口说着：“牛魔王已经去了狮驼岭和象魔王狮魔王讨论对策，可是，大圣他真的能够回来么？”
“他如果回不来，我们真的无法再坚持下去了。”白马轻轻叹了口气。“家园被毁，我们还能到哪里去呢？”
因果。
白龙想到了她原先的家，东海龙宫。早已老迈的父亲很是宠溺她，每天都有大量精美的饰物服饰供给她，有最心灵手巧的侍女服侍她，有最可口的食物献给她。
可她偏偏不满意。
当一个人手中握紧一切的时候，他反而会觉得一无所有。白龙正是如此。
于是她逃了，她趁着一只猴子拔起定海神针整个东海大乱的时候逃了。她不知道她为何要逃离，她只知道那一天她看见了一双眼睛，那是充满着自信充满着阳光充满着魅力的眼睛，对方正是那搞得整个东海大乱的猴子。当看见那双眼睛时，白龙便下了这样一个决心。她要逃离这个地方，因为她知道这里永远无法拥有那样一双眼睛。
她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整个世界的星光。
她化做各种动物在人间游览着，或者说是寻觅着，一直过了五百年，直到再次碰见那只猴子。
她知道他变了，虽然他的实力依旧如此强大，但他的眼里早已没有了那时的天光。
她决定要帮他寻回他自己。
因果。
卷帘大将几乎天天都偷跑去蟠桃园找齐天大圣喝酒，常喝得酩酊大醉方归。他一直觉得，那是他在仙界最快乐的一段时日。
至少比他独自守着那张他永远不需要卷的帘子的日子要快乐得多。
他会和齐天大圣在喝酒的时候闲聊，关于理想关于生活关于之前之后的种种。
可有一次他却是被派往下界办事，回来途中还在想着夜晚去时隔多日的蟠桃园喝酒的种种，却得知齐天大圣大闹蟠桃盛会，天上诸神没有一个拦得住他，只有请如来佛祖出面，最终将之镇压在五指山下。
卷帘大将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又回到了独自一人守着一张他永远不需要卷的帘子发呆的日子。
终于在某一天，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狠狠将那张帘布撕得粉碎。王母怒极，将之贬下凡去。
他要去寻找他，或者说，他要寻回自己的快乐。
可当他为了这个目的甚至不惜成为一只妖怪的时候，他却见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孙悟空。
那猴子还是只猴子，但他却知道，昔日的齐天大圣永远不会回来了。
“或者，我应该试一试。”沙僧想到一百年前碰见的牛魔王，却又有了一点希望。
只要还有希望。
三个月后。
四人刚离开女儿国行走在路上，唐僧突然决定下马。
“你又要去哪？”猪八戒颇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我想，我不去西天了。”唐僧仿佛只是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我要回去女儿国。”
“为什么？”孙悟空很平静的问。
“我要和那个国王一起走。”唐僧的回答依旧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那我去将她带来一起上路。”孙悟空说着就想要腾空而起。
“不，为师的意思是，我要留在女儿国，然后娶她，最后死在那里。”唐僧阻止了孙悟空的企图。
“为什么？”这次倒是三个人一同问道，连一直伪装着不怎说话的沙僧也满脸惊讶。“难道你不去西天取经了吗？”
“为师问你们，你们可知道哪里是西天？你们又可知道经到底是什么？或者，你们又知道什么叫做情么？”唐僧这样子问着，转身坚定的向前走了。
“猴头，你还不快去将师父追回来，他要是走了，我们怎么去西天？去不了西天，成不了神，我们又如何摆脱这个形象？”猪八戒倒是急了。
“我不去。”孙悟空的语气很坚定。
“为什么？”猪八戒想要自己去追，却发现手腕被孙悟空拉住，挣脱不开。
“我能感到师父内心的坚持。”孙悟空仿佛变了个人，望向天空那重重叠叠的云。“对于一个坚强的人，无论如何我们都应当遵从他的内心。虽然，我并不知道什么叫做情。或许我以前知道，但是我已经忘了。”
呼啸而过的风，将头顶那朵云击散开来，只留在孙悟空瞳仁深处一点点淡淡的影子。
五百年前。
美猴王已经不记得他曾在很久之前救过一只小妖。
那时云瑛还只是一块略通灵性的石头，却在天兵放火烧来之前被美猴王所救。
当然，美猴王已经不记得这些，他只知道每次与神界交战完毕，夜间狂欢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直小妖偷偷的看着自己，却从来不曾和自己说过话。
直到某一天，美猴王走到那个小妖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我会对你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很熟悉的味道。”
那一次的对话就是开始。
后来他们常一起于夜间腾上半空，美猴王牵着云瑛的手，给云瑛摘来天边的云朵，或者会带上云瑛驾云起雾，去极远之地为云瑛采异常美丽的各色花朵。
那时的花果山，却几乎没有了花草，地面渐渐干枯。
“我要上天当神，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明天，明天，保持现状明天永远都不会来。”那个夜晚美猴王对着云瑛很认真地说着。“他们答应只要我上天当神仙，他们就放过你们。”
“无论怎样，大圣，我都在下面等你。”云瑛却只有安静地看着大圣那苍茫夜空下落寞的神色，想着他日间的勇猛，让泪水往心里流去。“可是，大圣，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我不知道，可我只知道这样是对他们最好的结果。”美猴王看了看那些熟睡的手下，战友，朋友，却最后握紧了手里的金箍棒。“你知道么？我，真的好寂寞。”
五百年后。
孙悟空独自走在路上，不去辨认方向，也不飞行，只是漫不经心地走着。不久前他还有一个目标，知道自己要去西天。可是现在唐僧走了，不去西天了，孙悟空顿时失去了方向。
不知不觉他却来到一座山前，那的天空都弥漫着杀戮之气，空气仿佛凝滞。
孙悟空下意识握紧了金箍棒，眼睛直视前方。
那是狮驼岭，牛魔王与象魔王狮魔王决定孤注一掷伏击唐僧一行四人的地方。
“老牛，真的只有大圣一个人。”象魔王率先看到远方孙悟空落寞的身影。
“沙僧和白龙早已将情报带回，相信这次我们一定能成功。大圣一定能够找回他自己。”牛魔王嘱咐了身后几句，却又下意识的心悸。“如若不行，只能除掉他了....."牛魔王手一挥，倒是大量的妖怪冲了出去。
那是一场昏天黑地的厮杀，没有人知道那场战斗的意义在哪里，昔日的王杀死了无数自己的手下，自己的同类，甚至是和自己出生入死过的朋友。
刀光剑影却止步于棍棒舞出的金光。血肉纷飞，惨叫连连。
孙悟空眼里早就没有了光泽，他只知道这是一场战斗，对方是自己的死敌，他必须消灭掉他们。
而不知过了多久，连整个山岭都化为血红的时候，连牛魔王象魔王和狮魔王也亲自加入战斗的时候，有一个身影快速朝着孙悟空冲了过去，那是一个女妖，直挺挺对着孙悟空冲了过去，没有任何抵抗。
本该挥舞着的金箍棒却迟疑了，仿佛不愿意挥下，而牛魔王趁机对着孙悟空一戟重击。
本该死于金箍棒下的女子却丝毫无损，她惊讶的看着倒地的孙悟空，怔怔的流下泪来。
她看到孙悟空嘴角浮起的一丝微笑。
因果。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云瑛一直在花果山等待着美猴王。她不知道自己等待了多少个岁月，她只知道那唯一的老树枯了又荣，荣了又枯，到了最后，花果山却只剩下了一片焦土记录着那时的战斗。
她一遍又一遍的对着天空呼喊美猴王的名字，流着泪哭叫，甚至于朝着天不断飞去，却始终没有等到美猴王的回来，也没有找到通向神界的路。
直到有一天她看见天极尽头有着好大一片的红色，那绝对不同于红烧云一般的红色，而是火焰燃烧一样的红，刺着双眼，云瑛站在大地也仿佛能够感受到那种温度。
不久后花果山的天空便开始撕裂，不知其数的天兵天将从里面走出，就如同几百年前一样。
他们搜索着花果山的一切生命物体，势要消灭于净。
云瑛只有离开花果山，她四处奔逃，等待，寻找。
于是她碰见了牛魔王，她了解到真相的种种。原来神界从来没有放弃过消灭妖魔，只是碍于齐天大圣的实力不敢放肆罢了。等齐天大圣大闹天宫，踢翻炼丹炉，火烧云霄殿，最终被如来佛压倒五指山下，神界才再次开始灭妖大计。
“我们必须让大圣回来，否则我们就完了。”
“宁可除掉大圣，也不能让大圣回到神界。”
云瑛深切记得几日前牛魔王对自己叮嘱的话。她也记得自己的回答。“大圣救我一命，大不了我将这条命还给他。”
那天夜里，狮驼岭下了好大好大的雨。
前世。
被牛魔王击中的时候孙悟空想起了许多事。他记起自己从石头里面蹦出来时那种迷茫，他记起自己飞入水帘洞时那种兴奋，他记起学艺成功时那种骄傲，他记起大闹幽冥时那种快意，他记起抗击神界时那种激动，他记起被压五指山时那种不甘。
更多的，他记起深夜望天时那种孤寂和那些个夜晚陪着自己的小妖精。
还有剩下的，这西游一路上所听所见所有的事情。
“正是什么也没有，这就是结果。”唐僧的话依旧响在耳边。
随即他又模模糊糊的想起在那在五指山下的日子里，某一天他突然听到有人问他：“有我身处即西天，小猴子，你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么？”那个声音是如此的慵懒和充满磁性。
他那个时候却摇了摇头。
“哪里才是西天？什么才叫真经？”唐僧离开时的话震耳如雷鸣。
他猛地像是醒了过来，仿佛一些东西被击打成碎片，土崩瓦解，他看着眼前的所有一点一点消散，然后大呼：“有我身处既西天，我懂了，我知道这什么意思！”
有我身处既西天。我以我心为经禅。
狮驼岭。
美猴王死了，被牛魔王的三叉戟重击而死。在场的每一个妖怪都这样想着。
他们看见美猴王无力的重重跌倒在地上，激起巨大的灰尘。
待得灰尘平息，深坑中却没有美猴王的尸体，只有那闪亮着光泽的紧箍和沉重的金箍棒。
“他走了。”白龙眼带笑意。
“或者说，他，回来了。”沙僧也开始笑着。
南海紫竹林。
观音还记得他的师兄，那个浑身都透着慵懒劲的男子，他会亲切的称呼自己为小叶子。
那时他还是一个跟随佛祖修行的小菩萨，号迦叶，每天努力参着禅，思考着佛祖真谛。
“小叶子，以后可要一个人用心修行，师兄不能陪你了。”金蝉子依旧眯着眼，带着微笑走了过来。
“师兄是要去哪里么？”迦叶正拨弄着莲花池的清水，听到这句话手指却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师兄想要弄懂一些东西，所以需要去旅行，很长很长的一段旅行。”金蝉子看向天边，淡紫色霞光正缓慢腾起。
而当观音知道唐僧回头不再继续前行时，他不由的想起了这些回忆。
“师兄，你还是了解到你旅行的真谛了么？”观音无法分清自己是渴望唐僧就此一直走到西天被封成佛从此和自己于雷音寺讨论佛法妙谛多些还是渴望唐僧走向自己寻找的道路从此和自己无法在一起多些。
“小叶子，你我终究要走上不同的道路，你的执着就是你的佛。”金蝉子的教诲观音还牢牢记得。“努力参悟吧，我们会在同一个终点遇到的。”
不知道多少年了，自己普渡众生，参禅悟道，就是为了那样一个终点么？
他却又通过法术看到了孙悟空最后留下的紧箍和金箍棒。
“连金箍棒都舍弃了，孙悟空，你还有什么不能想通呢？而我，舍弃不了的，终究是舍弃不了。”
师兄，我有了私欲，却又如何得证我佛真谛？
事实背后。
唐僧却是没有回到女儿国，他走到女儿国城墙前，看了看那斑驳的城墙，眼里的歉意和眷恋交织着，最终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向着不远处树林走去。
穿过树林，却又是另外一个天地。朝阳正在升起，照耀着某座雄浑的大山，五个奇峰在阳光的披戴下尽显风华。
唐僧只是走过去，轻轻问道：“有我身处既西天，小猴子，你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么？”山下却传来一阵激动地回答：“有我身处既西天，我以我心为经禅。我懂了，我懂了。”
“那，就和我一起走吧。”唐僧用手轻轻指了指山峰，那张符条却就轻飘飘的腾空而起，消失不见。
孙悟空于地底爬起来，睁开眼睛，却觉得，自己仿佛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我觉得我做了一个梦，师父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我也不知道，上路吧，也许你会明白吧。”
是的，西游才刚刚开始，一起走吧，将所有的迷茫，都抛到脑后。
算不得尾声。
“我永远没有明白自己是什么，需要什么，渴求什么，所以我永远只有不断奔走和寻找。人们总都是因为无知所以才产生痛苦。”金蝉子曾对迦叶说过这样一句话。
“那师兄你呢？你懂得那么多，怕是除了佛祖就是你懂得最多了吧？”迦叶好奇的问道。
“因为无知产生痛苦，可是，知却产生了罪恶。”金蝉子笑了笑，反而给出这样的回答。“我终究会进行一场旅行，不然我永远无法寻得答案。”
“师兄会去哪？”迦叶有些好奇。
“不知道。人生的旅途不在于目的，而在于过程。”金蝉子笑了笑，“就将那次旅行称为西游记吧。”
五指山崩塌的时候，西游便刚刚起了头。
时光会散落在天水交接处。
西游，怎能忘了西游？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时光消散在天水相接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