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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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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弟子也很苦恼,给她施礼道,“拜见煜照殿大人,那些人说他们有天赋,硬是赖着不走,非得让咱们再测一次。”
这样的事往年也有,并不多稀罕,见得惯了,凌舜便点点头不再问什么。
藤槐殿却为弟子丢人而冷下脸来,拍着扇子直吩咐道,“你将他们赶走便是。”
“但是师尊,他们之中,有会武的,师兄们是撵了,但方说让他们离开,就被打了。”
天承门人虽也会修武,但那得到占卜六阶以后,过来帮忙的御土阁弟子都只是占卜三阶,不会武,与人争斗落了下风也是在所难免的。
止住藤槐殿还要继续责骂弟子的话,凌舜好奇道,“是谁会武,将你们都打了?”
“就是那个小丫头!”不忿地说着,那弟子指向占星台正前方一名面黄肌瘦的小女娃。
看身形,她该有十几岁,却衣衫褴褛发丝蓬乱,眉间一股戾气,完全没有妙龄少女该有的神态。
“她是庶人吧?”
身后的霜泉殿突然出声,“本尊听说,近些年来,这些庶人被看管得愈发紧,为防止她们逃跑都在她们四肢上加了浇筑铁水的锁链的,不知她是如何从原来的处所逃出去的。不过,可能就是因为她会武,才能逃得出来,又或是说,因为想要逃出来,所以她才偷偷学了点拳脚?”
在望见她的瞬间,凌舜就有一种很亲切的熟悉感。
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是因为她身上流转的气息。
没有偏向于五行中任何的一种,却并不杂乱,相反的,却气息醇厚。
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修习占星术的奇才。
不过还真是凑巧,这百年难得一遇的人,不到一百年里,竟然就让她遇见了两回。
她还真是运气背到家了。
不过既然发现了她,就没有让她再回去过那种生不如死日子的道理。
霜泉殿还在猜人家的身世,凌舜便从小徒弟手里接过那烤糊的鸟和一捧鲜花,步步婀娜地向那蹲坐在占星台前、用戒备的眼神盯着四周的女孩子身前。
瞬间那女孩子弓起瘦弱到能看见骨头的背,就像一头饿极的猛虎戒备地乍起身上的皮毛,低吼着看她。
但她的防备在她面前,根本就是小猫小狗一样的挑衅。
她半蹲下来,将烤得糊了的鸟送至她面前,凤眸微抬,对她笑得妩媚,“你要是把这串东西吃了,本尊就收下你做徒弟。”
犹疑地盯着她手上的东西看了片刻,女孩子似乎并不信她,依旧眼神戒备。
“怎么?不信?”笑着将那串糊了的烤鸟在她面前晃了晃,凌说左手托起,一小簇火苗便在她手中升起,“本尊是这天承门的御火阁阁主,收下你这样一个黄毛头小姑娘,还是不在话下的。只要你吃了本尊手上的这串东西,本尊就收下你,如何?”
“煜照殿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干好事。那东西都看不出来是什么了啊,那么恶心,谁吃得下去啊。”
“霜泉殿大人,别这么说,那可是烤鸟呢。我亲眼看见师尊烧了整棵树时烤好的。”
“呕……你别说了,也就是说那东西的内脏和羽毛还都没弄干净的?呕……”
她的小徒弟和霜泉殿的对话在她有意用内劲流播中,很清晰地传遍了占星台的每一个角落。
面前这女孩子当然也是听见了的。因为她捕捉到她的眉梢不由自主地皱了一瞬。
“如何,吃么?”
看她脸上的神色由戒备到惊讶到狂喜再到为难,凌舜依旧是举着手里的一长串黑乎乎的东西笑得明媚,心下对这可能即将成为她徒弟的小女娃,却是喜欢不起来。
只短短一瞬,她心思就变得太快,显而易见待年纪大些、又是一位心思活泛不知在想什么的主儿。
她没得心绪再折腾了,所以她不喜欢心思太重的人。
和她们在一起,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得靠猜,太累了。
“你不吃我就走了。”失了耐心,凌舜轻轻摇头道。
她并不是想要为难面前这可怜兮兮的孩子,可修习占星术以毅力恒心和忍耐力尤为重要,若是她不能忍这一时的苦痛,那还不如就这样别让她修习占星术的好。
可就在她想要站起来时,面前的女孩子猛地夺过她手里的东西,大口大口地吞食起来。
诚如霜泉殿所说,这两只鸟是未经过任何处理的,因而这小女娃一咬下去,就能望见被羽毛粘着的血肉和里间的一些血红的内脏。
配合着那黑乎乎焦糊的颜色,让人看着都只觉着犯恶。
“够了。”就算见惯了生死和人世间各种丑恶之事,凌舜还是有些不忍心。
但那女孩子似乎是魔障了,只顾着把东西往嘴里塞,已经忘却了所有。
凌舜不得不用气劲击落她手里的东西,轻轻叹了口气,手下翻飞将左手一直托着的花束编成了一顶花环。
将鲜花做成的花环戴在那还怔愣的女孩子头上,替她抚掉脸上的污垢,凌舜语气温和,“以后,你就入御火阁修习占星术吧,本尊……会教好你的。”
将欲出口的“会护着你的”硬生生改掉,面前女孩子倔强的脸在她脑海里一瞬间和另一张倔强而漂亮的脸重合。
差点就说错话了啊,还好她收得及时。
凌舜叹息着想。
她现如今……已经护不起任何一个人了。
“没想到煜照殿大人竟然会收徒弟。”
她的所作所为,被身后几人都看在眼里,纷纷以不可思议的口吻表示出了内心的惊叹。
自然,那不会说话的人,是不能说些什么的。
她拉着那女娃站起身来,对尚还惊讶的藤槐殿道,“本尊就收下这个做徒弟了,余下的人,你想怎么处置就如何处置吧。”
“哎,好。”藤槐殿似乎还在惊讶中回不过神一样,缓了好一会才应下来,招来一名弟子,吩咐他把那些没有天赋的人撵了,将剩余的带回门派里。
“遵命。”身着绿袍的御木阁弟子躬身应下便要离去。
方转身,却觉得腰间被一道气风扯住了,逼着他又转了回来。
他惊讶得瞪大眼,就见门派里盛传冷淡如霜的清玉殿大人在空中密密麻麻划了许多他看不懂的字符。
他一头的雾水,疑惑地看看那些字符,又看看容貌倾城的清玉殿大人,着实不知她想与他说些什么。
不知所措的当儿,一边的煜照殿大人却冷淡开口,“她让你撵那些人的时候,给他们每人二十两金,不至于让他们白跑一趟。”
御土阁弟子听了她的话,既惊讶于传说中与清玉殿大人不对盘的煜照殿大人竟然会替她解围,又极其为难。
他只是一个地位卑下的小弟子而已,这给银两一事,莫说是他了,就是他的师尊也得和阁中的长老们请示了才行。
“大人,咱们御木阁…近来……”
不等他说完,他面前的字符又多了许多个,让他更加惶恐与茫措了。
不知如何是好地望向他师尊,却见他早已用羽扇盖住了自己的脸,“对不住啊清玉殿大人,本尊的这个徒儿他……不识字的。”
还在认真画字的人明显僵了一下,随后就将清亮的目光投向一边站着的凌舜。
默默对自己无声暗示了许多遍自己看不见她投过来祈求的目光,凌舜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如她所愿再出口说话。
而天承门五殿主,虽说是同属一门,其实各自心怀鬼胎,平日里只在掌首面前演上一出上下齐心的好戏,其实内里明争暗斗你争我夺的,总是要斗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才好。
这一团和气的平静,其实终归是漩涡下的狂流,维持不了多久的。
若她不帮她说话,她就真成了哑巴了。
最终还是抵不住她眼中似有若无的焦急和盖也盖不住的祈求,凌舜还是心软了。
心中好像被千万支长箭齐齐穿梭而过一般,她无声叹了口气,似乎听见心里的血一滴一滴的滴落的声音。“你这个死脑筋,这笔金子你们御木阁不出,不会让她们御金阁出吗,反正清玉殿大人手里掌着门中的金矿,难道这点银子,还能难倒她么?你们先垫着,到时寻她再拿便是。”
“是,是。”那御土阁的弟子连连点头,询问似的望向一旁他的师尊,见她没有反驳,便知是同意了,遂安心地转身跑开了。
凌舜也觉有些累了,拉着唯一捡来的徒弟,想要离开时,忽然想到一件事。
便停下脚步,侧首笑问一直安静站在原处容貌清绝的人,“这么说,那余下的十八名弟子,都由清玉殿大人教导了?”
慢慢转过来和她似笑非笑的凤眸对上,美得不似人间烟火的女子一双黑眸矍铄,缓缓点头,在空中划字:既然煜照殿大人不收,那就都由本尊教导了。
“但愿清玉殿大人不会被累死。”
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她笑得张扬而妩媚。
抱着怀里不知何时晕过去的小姑娘,不紧不慢地往山巅的门派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