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14 ...
-
战斗结束，女人在倒伏的青松后显出了身影。
终日盘旋在她身上的恶随风散去，庭院里白雾迷蒙，待轰焦冻一手抬起缓缓融化冰墙，江川才算正式与铃木聪美对上了视线。
女人轻垂眼睑，无表情地看他。
“呐，江川。我该为他的离去难过吗？”
铃木聪美将那只犬鬼当做未婚夫生命的另种延续。
少年哑然。他有些无措地摇了下头，手里的短刀再次变成付丧神翻身落地。
紫色的短发、紫色的眼，或许是那神情太过哀伤的缘故，厚藤四郎也是一愣。——他认识这个女人。然而又与记忆中的那人不同，眼前的铃木聪美实在太过消瘦了；她甚至连人都不是，身体轻的仿佛再一阵风就将飘向天际。
江川航太并没有注意到付丧神的怔愣；
小少年微地抿了嘴。他喉间干涩，分明已经如约斩杀了犬鬼，本该被当做敌人看待的犬鬼宿主却让他心神不宁，挖空心思措辞，好让她不至于露出如此凌然又寂寞的神情。
“……我认为是好的。”
“为什么是好的？”
“犬鬼以宿主的灵魂为食，被寄宿从始至终都是件痛苦的事儿。”
“是很痛苦。嗯，然后呢？”
“然后……”
铃木聪美在郁郁青松后漫步。与她的动作对应，庭院中雾气渐浓。
“说我想听的，江川。你不该像人类一样吞吞吐吐，你是天狗不是吗？”
我不是天狗。少年在心里辩解。
比这句可有可无的辩解更快一步的，他如实说：“我很高兴能够见到您。”
女人便笑了起来，“啊，这样。”
“是这样。”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太阳不行的话，能给我月亮吗？”
“您想要哪里的月亮？”
“我想要你的月亮。”
少年点头，“那，就把我的月亮给你。”
江川抬手，将悬挂在自己头顶的月亮摘了下来。
天色骤暗。只是未等他将月亮送给这位美丽的小姐，一天没有吃饭的审神者灵力终于透支到了极限。厚藤四郎眼疾手快地扶住自己大将。江川航太眼前发黑，他踉跄一步，手里弹珠大小的明月便掉在了地上，一路咕噜噜地滚到了草丛那头。
铃木聪美俯身将月亮捡起来。她微地睁大眼，爱不释手地把玩。
“……真是太美丽了。”
江川的太阳穴如遭重击般发出一阵阵钝痛；
他的精神正要强迫透支到极限的身体去睡眠，然而心有不甘，少年睁着他印有月光的湖绿色眼球、想要透过愈发厚重的雾气去看铃木聪美。
可惜雾气太重，他只能隐隐透过那人的动作看到些身体轮廓。
铃木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垂下的眼睑如蝴蝶般颤了颤，抬起手臂，那明亮的、圆滚滚如弹珠的月亮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少年头顶。——江川指尖一颤，看自己昏暗的世界重新洒下月光，按在草地上的指尖被暗淡的光一点点照亮。
他抬头问：“您不要了吗？”
“为什么不要？你把你的月亮送给我，就是我的月亮了。现在只是寄放在你那里。”
“您要离开了。”
“按照约定，我不会去碰这个家的那个女孩。”
“嗯。”
“我要离开了。”
女人将散落的鬓发别至耳后；
被未婚夫杀死、被犬鬼寄宿，已然离开人世数十年的铃木聪美此刻卸去了所有重物般，她步履轻松地点地，起跳两下，学着在幻境中被江川牵引的那样，脚尖几次后逐渐离地，蹒跚学步的孩童般飞上了天空。
她飞到离地几十米的高空中，向少年微笑，“后会有期。”
江川张了张嘴。没有等他告别，一阵剧烈的风吹得整个庭院林木簌簌作响。雾气随之散开，轰家原先精致的一小片后院在战斗后变的凄惨极了，池塘里的水蒸发了大半，石笼倒塌，惊鹿和几尾锦鲤一并在战斗卷起的暴风中被掀飞，不知道落去了哪里。
“我等您来取。”
厚听见了审神者最后的呢喃。
他摘下头盔，小声嘟囔了句：“……又变成这样了啊。”
两位少年与短刀付丧神花了3个小时收拾庭院。勉勉强强恢复到不至于被一眼看破的情况时，江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轰焦冻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姑且还能自己走，看江川半死不活地被厚藤四郎轻轻松松地‘嘿呦’一声背了起来。
江川比厚只高出小半个头，倒也显得和谐极了。
轰也累的不想说话，草草在走廊同江川告别。厚稳稳地背着自家大将，少年像是睡着了，呼吸平稳间，江川微地挣扎着换了个姿势，问：“厚认识那位小姐？”
“是认识的。”
“是其他时空的，其他的‘她’？”
他们经常游走的时间即包括空间也包括时间；
说的简单点，在不同的两个时空，遇到年龄不同、际遇不同的同一人并不值得惊讶。
只是。厚想，这也许不是那么轻巧的事情。
该怎么和江川说这些事儿呢？思考间，他们通过一条漫长的、投有整齐窗影的走廊。江川航太的呼吸一下下擦过他的侧肩，厚花时间整理了下语序，开口轻声说道：“蛮久之前的事情了。大概，我想想，……四十年之前吧？和刚刚在庭院中的她看起来年龄差不多，被二代目带回本丸，向我们介绍：诸位，这位是我的倾慕之人。”
“和先代有缘？”
“对，并不是和我们，而是和先代有缘。”
江川航太是本丸的第三代审神者，偶尔也会被付丧神们称为三代目。
仅从点滴的叙述和记录中得知，先代在江川脑子里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
他困得迷迷糊糊，努力从睡意中跋涉出一只脚，“他们结婚了？”
“哈……”厚笑了下，“应该算是没有结婚吧？我是不太清楚，但在当时看来，完全是二代目一门心思地追求那位小姐罢了。”
“之后呢？”
“二代目有一天从战场上回来，小姐已经离开了。”
“没有再回来？”
“没有再回来。”
那可真是太惨了。
以前代审神者失败的恋爱话题做睡前故事效果奇佳，少年在被塞进被窝前便呼吸平稳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1.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