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第一社会人》无繇可医

2、二、天意

　　“亲爱的……”白心阳搂着齐亘的手臂，撒娇似的唤了一声。

　　虽然只是喊了他的名字而不多说什么，却颇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深意。不是她低声下气地哀求，而是让男人自己领悟和体会，进而满足她的心愿，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即可达成目的。

　　绿茶和白莲们都喜欢这类手段，但白心阳的段数着实称不上高。

　　齐亘低头，不含多少感情色彩的视线依次从她的头发移至下巴，随即一推眼镜：“你觉得，你和他比起来，谁的长相更有优势？”

　　暴脾气的社会大姐白心阳差点儿没绷住脸上委屈而不失婉约的笑，内心已经破口大骂，把齐亘家一户口本人问候了一遍。

　　她本来就不是个性温婉的人，以前找男友用的也是横扫千军强抢民男的架势，圈里人没有不服她的——服她霸道成这样居然还没被人民公仆们开车拉走，或者直接送到雷电法王手底下接受改造。

　　奇怪的是，那些被她看上的男人还都挺吃她这套，即使往往交往没几天就会有一方提出分手，不过刚认识那会儿，那些愚蠢的蓝孩子总是跟戴了度数不合适的眼镜以至于老眼昏花几近于瞎一样贴在她身上抠都抠不下来。

　　俗话说得好，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的，白心阳顶着霸道社会人的人设顺风顺水了这么久，今天可算撞见一个克制她的人了。

　　女人的眼睛似乎能够装下一个世界，白心阳看沈澜的眼神就像大成期高手度雷劫，电闪雷鸣举世皆惊。等她的眼神再转回齐亘身上，又变成盈盈脉脉的一江春水。

　　她的确不是温婉之人，可她却有性别优势，而且演技不错，这两次转换时机拿捏得极为精准，可谓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旁观的路人甲沈澜都差点信了。

　　齐亘面色不变，只是重复他习惯性的小动作——推眼镜，并对白心阳点了点头：“你不是科班出身，有这种演技对我来说也算意外之喜。不用担心，他不会顶替掉你的位置，而是以第二个推荐名额身份得到我的邀请。”

　　闻言，白心阳松了口气，温柔到略显刻意的眼波快速褪去，平日里看谁不顺眼就是一句三字经的大姐大气势重归于身。

　　不等她再说多余的道谢的话，齐亘礼貌而不失强硬地掰开她的手，朝沈澜所在的地方迈出半步，说道：“我的邀请，沈先生是否接受？”

　　看戏看得目不转睛津津有味的沈澜忽然反应过来，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儿。看齐大经纪人郑重其事的样子，他这份邀请估计相当认真，且相当有份量。

　　有意思啊。

　　用厚度堪比城墙拐角的脸皮扛住白心阳的“破坏死光”扫射，沈澜眯着眼笑得人畜无害：“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齐先生？”

　　“请便。”齐亘双手交叠，自然垂落腹前，浑身上下没有露出一丁点压迫感。

　　沈澜笑眯眯地问：“你和心阳姐真的是男女朋友？”

　　“不是。”齐亘毫不迟疑地卖了企图扯自己的虎皮当大旗的白心阳，“刚才是一次简单的即兴表演，白小姐与沈先生一样是我看中的人之一。”

　　“想必沈先生多少应该从网络、报纸等渠道看到过，群星工作室近日将会与两个知名网络播放平台合作推出一个‘造星’类综艺节目，节目有三个评委，我是其中之一。每个评委拥有十个推荐名额，二位只要同意签约，就能各自拿到我给出的一个推荐名额，登上这档综艺，打响知名度。”

　　齐亘说的这些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沈澜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幸运被群星工作室的经纪人看上罢了。

　　和某个拥有完整明星培训链条的宇宙起源国不同，华夏地广人多，除非颜值高达“倾国倾城”的水平，否则很多帅哥美女即便比那些磨皮磨到面无人色、滤镜叠加到五官模糊的明星漂亮几倍，也依然逃脱不了被埋没的状态，路遇星探那种事没有买彩票中五百万的人品根本想都别想。

　　娱乐圈年年人来人往，朝气蓬勃，可大浪淘沙之下，能被记住的、长期出现在荧屏上的、活在观众视线里的，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个。哪怕观众看到想吐，短时间内这种情况也不可能改变。

　　新面孔自然是有的，可惜大部分不争气，在圈里呆不了几年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淡化、消失。为什么现在那么流行粉丝效应？因为明星更新换代速度快、能走到顶的少，投资方和混出头的那部分人都不傻，趁有机会捞的时候大捞几笔不是理所应当？

　　沈澜是条货真价实的网虫，曾经的饭圈大佬，这些东西他再清楚不过。因为了解得还算透彻，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进娱乐圈。

　　“抱歉，恐怕要辜负齐先生的好意了，我对成为明星没什么兴趣。”沈澜双手一摊，遗憾地表示拒绝。

　　拒绝齐亘，不仅是因为他不想当明星，这充其量只占了一半原因。另一半，是因为他讨厌群星工作室。

　　这么说吧，混过饭圈的人，没有不讨厌群星工作室的。

　　有句俗语一度刷爆饭圈：假如你非常憎恶一个明星，你可以给予他/她这样两个诅咒：一，祝你与群星工作室签约。二，祝你的对家与群星工作室签约。

　　该工作室的行事风格可谓神憎鬼厌人唾弃。提高艺人曝光度、知名度不是用正当手段，而是炒作营销拉踩往对家身上泼脏水顺便卖一波惨。他们用类似的方法捆绑拉踩过很多明星演员，其中不乏时下正热的鲜肉小花，非常惹人厌烦。

　　沈澜的偶像就曾被搞过，以至于每次看到这个名字都要用加强版素质十八连将其所有部门所有工作人员——尤其是公关部的——痛骂一遍。就拿跟齐亘打照面这短短几分钟时间来说，他已经在心里把人骂得狗血淋头了。

　　像白心阳这种黑历史一抓一大把的人都敢收，足可见群星工作室的处事作风有多百无禁忌。或许不久后沈澜就能在各种社交平台上看到各种关于白心阳的真真假假的消息。

　　让艺人黑红出道，是群星工作室万年不变的宗旨。

　　“好吧，确实很遗憾。”齐亘语调毫无起伏，仿佛早已料到自己会被拒绝。但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还是按照正常流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沈澜，“这是我的名片，希望沈先生再考虑考虑，若是想法有变，请务必给我打电话。”

　　内心唾骂，脸上却保持着和善的微笑，沈澜接过名片，并礼貌与他互道“告辞”，顺带忽视白心阳投来的讽刺目光。

　　等两人走远，沈澜嘴角弧度下滑，轻蔑地嗤笑摇头，随手将名片扔进垃圾桶。

　　如果沈澜知道，十分钟后自己的想法就会因为一桩意外改变，那么他此刻扔名片的动作或许会少几分果断和潇洒。

　　……

　　“爸，妈，我回来了。”

　　拧开门后，沈澜和平时一样把钥匙甩到鞋柜上，踩着软绵绵的拖鞋脚步发飘地走到冰箱前拿了罐可乐，然后瘫进沙发一角不动弹。

　　还有两个月，堪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就将到来，以沈澜的成绩考个985不成问题，K市就有一所985知名大学，那是他的第一志愿。

　　在志愿明确、成绩正常发挥就绝对能考上的前提下，沈澜并不担心自己的高考。事实上，最近几天他在考虑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高考结束后，他该怎样找份工资较高的工作贴补未来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第一年不用太担心，市里对准大学生的奖励十分丰厚。一般来说，考上985大学的学生可以拿到一笔不菲的奖励金，顶得上两年学费。而985以下的211或普通一本，档次会稍降个几千块，二本更低，但只要考上就一定会有。

　　一档奖励金可谓是沈澜的囊中之物，所以他暂时不太担心。但那笔奖励金也就能顶两年学费，生活费和后两年学费还是要父母来出，他的家境要支撑这么大开销太过勉强，不得不早做打算。

　　啜着可乐想着对策，沈澜在沙发上摆出标准的葛优瘫姿势，放松身体的同时暗自琢磨着打工大业，脑子一刻也没放松。

　　正当他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时，靠近厨房右侧的房门突然打开——这是他父母用杂物室改建的用来办事的书房。

　　沈澜的母亲方悦玫从中走出，满面愁容地来到自家儿子身前，未语先叹。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人过中年脸上也没几根皱纹，素面朝天与简朴穿着丝毫未损她温婉柔和的气质，沈澜那双极具古典美的丹凤眼就是从她这里继承过来的。

　　方悦玫是位历史老师，现就职于K市一所三流中学，教初三。她是本科学历，在教育水平位居全国前列的K市吃不开，每个月拿的基本工资贴补家用都够呛，平日都是靠丈夫沈倾承的工资过活。

　　沈倾承拥有博士文凭，曾经出过文学著作，虽然经常搬家换工作，但他每次找到的工作都不错，这次也是如此。

　　他现在在K市重点中学授课，教高中语文，工资是妻子的两倍，而且只要他多干几年提高职称，薪资水准提高个几倍是轻而易举的事。

　　当然，以沈家的处境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别说因为四处搬家压根没影的加薪，就是他目前看起来丰厚的工资，光支撑一家三口在物价奇高的K市生活就很困难了，本就不多的积蓄早已花得精光，这些年也攒不下什么钱，更别说支持儿子读大学，沈澜担忧的根源就在于此。

　　看到母亲一脸忧愁，沈澜连忙放下可乐，规规矩矩坐正，低声问：“妈，你怎么了？”

　　方悦玫听到儿子的询问，又是一声长叹，疲倦地掩面道：“澜儿啊，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妈妈被解雇了。”

　　“解雇？”沈澜一愣，万万没想到母亲要说的居然是这么严重的事，脱口而出：“为什么？”

　　此事确实严重，这代表以后他们家的日子会过得更加紧巴，而且他担心的学费问题越发严峻。

　　方悦玫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唉，也怪我多管闲事。今天早上我到学校时，看到一群女孩子在欺负一个女孩子，打她、骂她、拿手机拍她狼狈的样子，还威胁要弄死她。我看不过眼，就上去劝了几句，谁知道带头欺负人的那个女孩子父亲是校董……”

　　得罪了小的，老的出来撑腰了是吗？

　　很烂俗的情节，偏偏无处不在。

　　“算了妈，别生气了。”沈澜心里气恼，却不好表露出来增加母亲的心理负担，只得搂住她的肩膀温柔安慰道，“你别着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工作丢了再找就是，为此气坏了身体就不值当了。”

　　方悦玫笑了笑，没轻松两秒，唇角的笑弧又变作眉心的褶皱：“澜儿，妈没事，家里靠你爸的工资也能支撑。只是你大学的学费……”

　　“我有奖励金，还可以勤工俭学，头两年不用担心。”沈澜故作轻松道，飞扬的语气和笑容富有强烈的感染力，使人信服。

　　“妈知道，妈要跟你商量的，其实就是这件事。”方悦玫将一直负于身后的右手伸出，将一张写了半页的信纸放上茶几，拉着沈澜坐下，“妈和你爸讨论出两个方案，主要还是听听你的意见。”

　　沈澜狐疑地拿起信纸，几十秒扫完纸上的两个方案，挑了挑眉，在心里暗道：天意啊。

　　这两个方案是眼下的最优选择，对于沈澜和沈家来说。

　　方案一：沈澜报考自己的第一志愿，沈父沈母帮他申请大学生贷款，每年最高可得八千元，毕业前享受无息还款。这个方案解决了学费问题，沈澜可以通过勤工俭学、兼职来挣生活费，胜在稳定方便。

　　不过，K市每年都有很多年申请这类贷款，而名额是有限的，沈澜不一定申请得到。

　　方案二：沈澜报考今年的“国家扶持项目学校及专业”。

　　所谓“国家扶持项目学校及专业”，就是国家每年都会选择一部分高校及专业作为重点扶持项目，内容包括并不限于学费全免/减免、毕业包分配、助学金等等，只招收当地学生，定点定量培养社会急需人才。

　　K市的教育水平很高，所以每年都能捞到比其他地方多的项目名额，今年也不例外，光是可供沈澜选择的重点学校和专业就不下二十个。但沈澜的第一志愿学校他能报的专业，却只有一个——表演系。

　　不久前沈澜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对娱乐圈没兴趣，结果现在的最佳选择却是走上前往娱乐圈的路。虽然他考进表演系也不一定要进娱乐圈，可不进娱乐圈他去表演系又有什么意义？

　　这不就是天意吗？

　　沈澜捏着信纸一角，皱眉问：“妈，为什么K大只有表演系是扶持项目？”

　　“K大是知名学府，原本不在扶持名单上，以K大的教学水准，哪里还需要扶持。”方悦玫知道这是儿子的第一志愿，所以特意了解过这些事，“不过表演系不同，这表演系是K大新专业，比上——Z戏B影——不足，比下——一般影视戏剧学院——有余，刚好在扶持区间内，就被塞进来凑数了。”

　　果真天意吗？

　　沈澜撇嘴，如此幼稚的小动作由他做来也是三分赌气九十七分可爱，让心情沉重的方悦玫不禁展颜微笑，捏了捏自家儿子的脸。

　　顺着母亲的手倒进她怀里，沈澜枕着她肩头，虽无奈，但还是做出了理智的选择：“那我就考K大表演系吧。这个专业除了比试，还有初试复试和三试，对表演能力、特长有很高要求，只剩两个月时间就要高考，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考得过去……”

　　“尽力而为就好。”方悦玫拍拍他的头，眼中含笑，也有淡淡的惆怅在眼底漾开，“你只要尽力而为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