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陛下高贵冷艳》卞德

40、番外 母亲与守护者

　　（三）活着的妻子与死去的丈夫
　　杨克斯看着坐在窗边的妻子，缓步走近。

　　阿苏卡转头看着他走近自己，然后蹲下，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将脸贴着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上时，她的眼神不自觉变得温柔：眼前是自己的爱人，肚子有着他们的结晶——她已经足够幸福。

　　他们就这样待了很久很久，久到阿苏卡以为他们会这样天长地久，直到一阵温热的液体浸湿了阿苏卡的腹部。

　　杨克斯·安多闭着眼睛，眼泪像洪水一样汹涌，难以控制，他语气坚定地说：“阿苏卡……我们不能有孩子……”

　　阿苏卡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杨克斯·安多说：“让这个孩子回归神的怀抱吧，他不属于人间！”

　　“阿苏卡！他不能出生！”

　　“你在说什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阿苏卡低头看着他，“这是我们的孩子，他已经六个月了，他会踢我，我能感觉得到他的生命律动……”

　　“杨克斯！你要我杀了我的孩子吗？”

　　“我别无选择。”他依旧紧紧地贴在她的腹部，“我别无选择……我知道你为他付出了多少……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眼泪依旧流淌，热得几乎滚烫：“对不起……阿苏卡……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孩子……可是，他真的不能活。”

　　阿苏卡抚摸着他灿金色的头发，手指梳理着他的短发，不住地深呼吸抑制住心中的疼痛，良久，才声音涩涩地说：“所以，你还是要我杀了我的孩子。”

　　“阿苏卡，他出生了，也活不了。”

　　杨克斯终于抬头，凝视着妻子情绪激动到颤抖的脸庞，“我们保护不了他……”也保护不了我的臣民。

　　“所以呢，就因为这样，你就要我杀死我的孩子？杨克斯·安多！你怎么如此懦弱！”

　　她深深地吸气，又恢复平静：“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屈服。”

　　“阿苏卡……”这个北方安多王国登基不久的国王面容憔悴，看着自己妻子的眼神满是愧疚和痛苦，连声音都苦涩到沙哑：“阿苏卡，他们都来了。”

　　“杨克斯……”

　　“精灵议会已经召回了安多境内的所有树精灵。”

　　阿苏卡叹息：“我知道，从我被驱逐，改名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了。”我的同伴，离我而去。

　　“法师联盟的观察团已经开始召集人手，即将启程。”有心之人，虎视眈眈。

　　但，精灵从不畏惧。
　　她温柔地看着他，渴望他的支撑。

　　而他一脸惊慌失措，伏在她的腿上就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开始懊悔以往的做法：“蔷薇女王为了上位和教皇生了一个孩子，光明教会关上了教堂的门……他们在报复我之前的冷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苏卡抚摸着他的头发，用一种忧郁又深情的眼神看着他，那来自亲近之人的温柔慢慢抚慰了他不安的心，然后微微探身，抱住了他，这个自己的心爱之人，一边拍打着他的后背，一边安抚：“你别怕，我在呢，我永远陪着你呢……”

　　他闭着眼睛，埋在她的发间，强忍着积蓄了很久很久的眼泪终于流下。

　　“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安多不会出事，我们的孩子会开开心心地长大，娶个和我一样漂亮的妻子，再有一个和他一样可爱的孩子……这多好呀杨克斯，是不是？”
　　他点头，却不抱任何希望。

　　“是的，他会长大，会结婚，会有一个跟他一样可爱的孩子，这太好了，阿苏卡……可是……可是……”

　　他依旧抑制不住地流泪，泪水浸湿她的长发，声音哽咽：“我不是个好父亲，更不是个好丈夫，我保护不了你们……”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现在都很好呀……所以，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好吗？孩子会知道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杨克斯却无所谓：“知道就知道，和妻子撒娇，不丢脸。”

　　她看着自己的丈夫，眼里柔情无限，只是心中裂痕从胸口一直张到腹部，冰凉的空气充斥全身。
　　（四）战争，未开始，便已结束。
　　精灵议会女议长站在精灵泉前，精致的脸庞上满是杀气。她的目光之中充满愤怒与戾气。

　　身后几乎遮天蔽日的生命树散发着巨量的生命能量，源源不断地汇入下方所有站立着的精灵里面。

　　“绝不能让梅多里尔成功……”

　　她回头，注视着生命树下的精灵泉，清澈见底的泉水让她能如此清晰地看到泉底一颗又一颗美丽的精灵之心。

　　“如果精灵之心能够赋予原本毫无天赋的人类以力量天赋，精灵森林……将永无安宁之日；树精灵们，将永远被贪婪的眼睛注视。”

　　闭上眼睛，女议长问：“长老们来了吗？”

　　“当然到了，这么重要的事……”

　　“现在，先把森林封闭，把人类，赶出去！”

　　一种奇异的波动在整个森林荡漾，守在森林入口的精灵身着藤甲，手持木枝箭，神情冷酷：“森林封闭，非精灵不得入内！”

　　……

　　“——精灵议会令：所有人类立即离开精灵森林！原森林巡逻队变为森林守卫队，看守森林入口！其余精灵，返回生命树与精灵泉！”

　　今天的精灵森林，注定不平静。

　　……

　　她身后站着所有精灵议会的成员，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水镜中安多王城的一切。

　　她看着眼前这巨大水镜中的景象，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同时，安多王国王宫内，那个作为信使的傀儡转动自己的脖子，面对着安多国王杨克斯·安多，没有张嘴，却传出了精灵议会女议长坚定又不容置疑的声音：“精灵之心绝不能用于赋予以斯诺·阿苏卡·安多力量天赋！”

　　那个同样面容精致，眼神却实实在在表明自己是为傀儡的人形能量体传达出精灵议会全体通过的决定：“如果梅多尔里不住手，议会将动用生命树的力量，阻止这一切！”

　　“呵！那你倒是试试。”那个面容长得和梅多尔里一模一样、气质却天差地别的男人抚摸着手中的黑色权杖，微笑道：“我倒要看看，谁能在我面前，动梅多尔里一根头发？”

　　——

　　“老师……”脸色苍白的以斯诺看着自己的老师，唤道，“我真的能活下来吗？”

　　“当然。”

　　笑了笑，凝视着他，梅多尔里的意志从未如此坚定。

　　看着王子苍白的脸，注视着他青金色的眼眸，梅多尔里的脑海中却时不时闪过那个他无法挽回生命的树精灵少女的身影。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斯人已逝。

　　他微微一笑，表情依旧自信，眼神之中也是少有的破釜沉舟的决绝：“当然，以斯诺，你当然可以活着……”带着你母亲的期待活着。

　　“不要担心，有神血和精灵之心，我一定可以让你重新拥有力量天赋！只有拥有天赋，你才能掌控你体内残留的力量……你才不会死。”他再度解释道。

　　王子闭上了他瑰丽到令人难以移开目光的眼睛，轻声道：“可我不在乎力量天赋……我不想失去妈妈留下的精灵之心，也不想雪缇娅失去自由为我去换神血……我……我不怕死，老师。”

　　“以斯诺！”梅多尔里厉声道：“难道你要辜负所有人的付出吗？你是阿苏卡诺的血脉，是杨克斯的儿子，是雪缇娅的哥哥，还是我的学生……”越到后面，他却哽咽起来：“你拥有着如此多的牵绊，你怎能轻易在他人的阴谋之下死去？”

　　“老师……”

　　“你决不能死！”

　　“老师……”

　　“以斯诺……”他叹息一声，伸手摸了一下以斯诺柔软的头发，“闭上眼睛，把一切都交给我，等你醒来，你就是一个全新的、鲜活的自己了。”

　　“……好的，老师。”

　　——

　　精灵议会在远方虎视眈眈，法师与炼金术士联盟使者带着卷轴，一脸自信地端坐于阿苏卡王城，安多的法师握着法杖沉默不语，骑士持剑待命，菲尼萨斯军团在王城旁边枕戈，神殿怀着不为人知的心思袖手旁观，萨恩帝国和其他势力的高层无所顾忌地运用窥探法术，暗中观察，注视着安多王国王城的一切。

　　战争一触即发。

　　所有人都在等待梅多尔里的决定，如果他停下，也许事情还能控制；而如果他坚持，精灵议会与联盟就会不顾一切地毁灭安多王国！哪怕与菲尼萨斯军团正面对抗，哪怕对上暂时脱离了梅多尔里的黑暗投影！

　　终于，一道隔绝一切的空间切割法术作用于王子寝室方位，然后是一座高大的白塔虚影显现在王宫——这意味着梅多尔里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

　　他打开了他的领域。

　　在他的领域之内，他就是无所不能的神，包括赋予他人力量天赋。

　　传奇法师梅多尔里将使用神血和精灵之心为安多王国的王子殿下以斯诺·阿苏卡·安多，前所未有地创造一个人为的力量天赋。

　　于是原本站在王宫里面的精灵信使傀儡身躯瞬间破碎，化为绿色的风，冲出王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向远方，汇入一道横空飞来的白色长箭之内——长箭才飞到王城上空，就已经靠着溢出的力量压坏了王城的防御法阵，携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直直冲向王宫的某处——王子寝室，也就是如今白塔虚影所在之处。

　　白塔虚影毫无反应。

　　菲尼萨斯军团长眉头一皱，正打算出手，自己接下——就在这时，一直隐身于一旁的兰佩康汀叹息一声，走到了所有疑惑、震惊的人面前。

　　他越过这僵持不下的场面，最终——

　　站在了精灵议会长箭所指之处。

　　“兰佩康汀！你敢违抗精灵议会的决定！滚开！”

　　诗人落魄的脸庞是满是无奈与难过：“议长，对不起，我答应阿苏卡了，会阻止梅多的暴走。”

　　“如果阻止梅多去救王子，梅多绝对接受不了的，他和利尔多耶一起暴走，只有光明神拦得住。”

　　“所以，这一次，森林必然无功而返！”
　　“叛徒！又一个森林的叛徒！”
　　但他却笑道：“我不是叛徒，我是精灵族的一员，是阿苏卡的同伴。”
　　“议长大人，您，才是叛徒。是您，先背叛了阿苏卡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