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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千里香 ...

  •   古镇每家门口都挂着大灯笼,灯笼的红尤其惊艳,下过雨的地板湿漉漉的,他们走到一个面店,一张毛笔写的菜单高高的挂在墙上。
      “老板,我要一份千里香。”
      “好勒。”
      黄落坐在门口的一个小板凳。
      “我也要千里香。”柳朔望说,“让我试一下到底有都多香。”
      “一碗大的炸酱面。”
      他们三个人坐在门口,四处看这个面店的摆设。
      中年妇女身边四五个大锅,冒着热气,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手里拿着绿色的小篮子递给她。两个人动作很快。
      食物下锅之后,中年妇女问他们,“你们学校组织郊游啊?”
      “是啊。”柳朔望点头说道。
      “哪里来的?”
      “就在德田镇。”
      “那还有段距离吧。”
      “坐车四个多小时。”
      妇女说,好远呀,断断续续地和他们聊着几句,店里又来了其他的客人,她的生意开始忙碌起来,里屋坐了一个老奶奶,纤细的手带着银镯子,她慢慢悠悠地包着混沌,看到柳朔望他们几个时,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混沌沾上他们特制的酱料吃起来很香,柳朔望他们忍不住又多点了两碗,吃的撑撑的,离开的时候,特意问老板娘有没有卖酱料。
      老板娘说:“没有,我没做多少,我把配料告诉你,你们回家自己调配一下,很简单的。”她说完就赶紧拿了一张纸条,字写的歪歪扭扭,很多字都还写错了,柳朔望好奇地问,“那个墙壁上的毛笔字是谁写的?”
      “请人写的,我没读过书,字也不识字,你也是嫌我的字丑对不?”
      “啊啊……没没……”柳朔望摇晃手。
      “阿姨,您别多想,我们只是觉得那红字好看,就问问。”杰锐替他解围。
      “对呀对呀,就问问。”
      “哦!就是隔壁的王先生提笔的,喏,就是旁边这家。”
      他们道谢之后,走到隔壁。
      “哈哈,好巧哦。”
      “是啊。”
      “隔壁老王!”
      三人开始默默念叨。老王的字确实是写的好,他们反正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走到老王的家里,礼貌性的敲了敲门,里面有其他的同学围着一个老头,老头拿着粗大的白云笔,挥手就是一个大字:好。
      “哇——”同学们说:“好厉害呀!”
      “还好还好!”老王提起笔又一个“好”字。
      柳朔望他们凑过去,看老头连一分钟都没有用到,一排字落在宣纸上面:好好学习,下联:天天向上。
      “挺好玩的。”黄落说,他问,“我也可以来试试吗?”
      “可以啊!”老头把笔给他。
      “你别丢脸了。”柳朔望这一句话惹的不少同学们笑出来,黄落的字是出名的看不懂和丑,“影响我们学校的校容。”
      “玩一下都不行啊!”黄落还没落笔一坨墨水就掉到了宣纸上,他想要起死回生,就在点的两边写了“杰特斯·邦威”
      “好丑啊!”
      紧接着不少同学跃跃欲试,都抢着争夺那支笔。场面热闹起来,熙熙攘攘的,柳朔望走到一边的板凳坐下,一回头,看到大堂一张黑白遗像,这个宅子四处都是空空荡荡的,只有院子摆了一张桌子和一条板凳,正对门口,桌子上放了许多纸和一瓶墨水,似乎是专门等待别人的到来而摆设的。
      老王看着同学和他们说:“别急别急,谁都可以写!” 眼里带着慈爱,和遗像上的老奶奶的笑容结合在了一起,柳朔望最怕就是看到这东西,肚子开始疼了,可能是混沌吃多了,他揉了揉上腹。走进礼堂,奶奶的遗像很大,明明很慈爱却让他觉得渗人。柳朔海的遗像他也是好多才习惯的。
      香火摆在旁边,他抽了三根,拿起桌上的打火机,习惯性的点上,给她上香。肚子猛地疼起来了,不仅是上腹,肚脐周围也跟火烧了起来似的,他跌坐在地上,皱着眉,搞什么!?额头的上汗涔涔地冒下来。
      好疼啊!
      他调整呼吸,不要想着痛,深吸一口气,呼——
      “啊——”
      他揉着肚子。躺在了地上。下次……绝对不会吃这么多了。
      “诶!朔望你怎么回事啊!?”
      有同学看见了他,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胃痛,又犯了。”
      “朔望!”黄落和杰锐也跑了过来,有人匆匆地叫道:“叫老师!快点快点谁去找一下老师啊!”
      约莫过了五分钟,蓟杉从大院进来,“怎么回事儿!?肚子又痛了?”
      “嗯。”
      蓟杉把他背在背上,“先回民宿吧。”他叫同学们不用跟来了,自己去玩自己的。如果这么多人跟着他们,会引起别人的不安。
      到了民宿的,他打开房间的门,把柳朔望放在床上,“怎么这次痛的这么厉害啊。”他从背包里拿出柳朔望的胃药。
      “你怎么会带?”
      蓟杉擦干净他额头上的汗珠,“我担心你又犯病,这附近没有医院,所以就带过来了。”他去拿了一杯热水,照顾柳朔望服下药之后,给他盖好被子。
      “你睡一下吧,” 蓟杉说,下午一点预计离开这里,现在还有半小时要出发了他看着柳朔望痛苦的样子,应该赶不上校车出发的时间,痛成这个样子,再在车上度过四个小时一般人都会受不了。
      他拿出手机给其他老师打了个电话,如实说了情况,打算第二天再和柳朔望一起回学校。老师听到不能蹭车回去了,有些小失落,不过还是提醒他回程的路上一定要小心。
      “我明天开车送你回去,今天就在多呆一天。”
      “嗯,我又连累你了。”柳朔望有气无力地讲。
      蓟杉把手伸进被窝里,放在柳朔望的肚子上。
      “好冰。”
      “等一下就暖和了,”他轻轻地揉着柳朔望的肚子,“今天又乱吃什么?”
      “混沌,都怪太好吃了,我吃不下,还硬吃了一碗。”柳朔望推开蓟杉的手,“你不用揉了,你出去和他们一起玩吧,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我哪里也不去。”蓟杉说,“你都痛成这个样子了,要没人在你身边,出事了怎么办?”
      “我只是普通的肚子痛而已。”
      “明天回去后,我就带你去医院检查。”蓟杉的手很有力,揉了一会就没有一开始那么痛了。
      “不用啦,那么麻烦。”
      柳朔望在高一的时候,也像这么疼过,他自己一个人去医院检查,医生告诉他要做胃镜,一开始他不知道胃镜是什么,看了图片,知道胃镜有两种方式,一个是从肛- -门里面伸进去一个管子,到胃里去检查,另一种从从喉咙伸进一个管子。打死他都不要做什么胃镜,他拒绝了医生的提议,开了一副药就回去了,只要每次一疼他就靠吃这些药物来度过。
      “不行,一定要带你去医院检查。”
      蓟杉斩钉截铁地讲。
      “不去。”柳朔望随后加了一句,“不会去的。”
      “人类的身体是很脆弱,你要好好爱惜自己,检查一下对症下药总比你每次痛的死去活来要好受得多。”
      “我说了不去!”
      “去不去不由你!”蓟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倔强的孩子。
      柳朔望也没见过这么多管闲事的大人,他把蓟杉的手从自己的肚子上移走,“我爱干嘛就干嘛,你凭什么要管我的事情?我也有人生自由的。”
      “折磨自己的身体博得父母的爱?”
      柳朔望听到这话,握紧拳头,“住口!你谁啊你!不要这么自以为是好不好,我父母跟你有什么关系?不要随便妄下定论到我身上!”他气的心口上下起伏,“你出去!!”蓟杉不扯到他父母还好,一扯他父母,他马上静不下来。听到“折磨自己身体来博得父母的爱”的歪理之后,他恨不得揍飞蓟杉,随便曲解别人的意思,造出这么一个歪理!!
      柳朔望把蓟杉的关系撇的清清楚楚,蓟杉抿紧嘴唇,“柳朔望,别说的太过分了。”
      “是谁说的过分,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柳朔望蜷缩起身体,捧着自己的肚子,“烦死了。”
      “我难道连关心你的权力都没有?”
      切,可笑,“你想圣母找别人。”柳朔望讽刺他,用被子盖住脑袋,“我陪你玩这么久已经够好了。”
      “玩?”蓟杉冷冷地问,柳朔望一声不吭,一阵沉默后,大门打开被猛地关上了。
      和蓟杉所有相处的画面冒出了脑袋,他的笑容挥散不去,昨晚的那个间接的亲吻更是频频出现在自己的脑海。
      什么破高中破老师,他想早点毕业,离开这里。这样,那个人就再也不能用老师的身份牵制到自己,给他带来这么心烦的事情。心脏闷闷的,也很憋屈,好多骂人的话都没说出来,说真的他已经够给蓟杉面子了。
      他一觉睡到了晚上,肚子的疼痛减少了很多,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走出门外,这里的天空很黑,闪烁着星光。花草的香味缭绕在鼻尖,乡下的花没有城市的花香的那么浓郁,淡淡的味道,嗅起来很舒服,心里的烦恼一丝丝的减少,昆虫叫声聒噪而富有节奏,和在电视里面听到的差别太大了,这些自然的声音听起来让他觉得很宁静。走到一楼的客栈,他和老板娘打了个招呼。
      学校的人都走了,和蓟杉吵了一架,那个混蛋被气急了,应该也跟着回去了。
      “身体怎么样?”老板娘带着乡音的普通话问他,让他很有家的感觉。反正明天开始就是周末,他多玩两天再回去也行。
      “嗯好多了,”他问,“这里有什么车可以坐回其它城镇的?”
      “有啊,每天早上七点,李师傅过来拉人到城里,城里很多车通往别的城市,”柳朔望认真地点了点头,“李师傅的电话时多少?”
      “你不是坐老师的车子回去吗?”
      “那老师早就走了,”他说,“我要自力更生,现在的城市里人和人的关系越来越冷,表面上关心,心里都不知道再打什么算盘,和你们这里天差地别,你们这里的人多好啊!不会乱猜想别人。”
      “孩子,你误会什么了吧?”老板娘布满皱纹的脸露出个淳朴的笑容,“来,你跟我过来。”
      老板娘带他走到了后厨,烧火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响着,黑暗的厨房只有一点微小灯光在屋顶亮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烧着柴火,烟冲得他咳了两声。
      柳朔望停下来脚步。
      “你老师一直在等你呢,刚刚才从楼上下来说要给你熬粥喝……”耳边的声音说些什么?越来越听不清了,他看着那个烧柴火的影子,还以为他早就走了。
      蓟杉看到他们来,站起来,用勺子在锅里晃了一下,“粥马上就好了。”
      “谁要喝你的粥。”柳朔望嘟囔。
      “诶,你咋这么和你的老师说话啊,老师可是你的长辈啊,很不礼貌的。”老板娘扯了一下他的耳朵。
      “痛……痛,”柳朔望咬紧牙,老板娘的手劲可不是一般的大,“我知错了知错了……”
      “你老师可是辛苦了半天给你熬出的这个粥,你不要不领情,想当年教我们的老师,只要他说一句好,我们没一个人敢说不的,老师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人物……”
      柳朔望干干地笑了两声。
      “你得好好好谢谢你的老师啊!”
      “哦。”
      蓟杉走过来又是被老板娘一顿海夸,他把粥放在柳朔望的手心,柳朔望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来。
      “杉老师啊,你可长得真俊秀!不知道你结婚了没有?”
      柳朔望一不小心笑了出来,“阿姨,你夸了他半天,该不会就是看他长得帅吧?”
      “诶,他不仅长的帅,心底还好,昨天下雨就是你老师帮我收的红薯干。”老板娘继续说,“我们前面那一户,有一个女娃娃刚20,最近正找到对象呢,她前几天刚在许愿说让她碰到一个中意情郎你就来了,真是有缘啊!我等一下叫她过来你们两个聊聊。”
      “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
      柳朔望看好戏的盯着他,帮老板娘说话:“既然知道阿姨的好意,还拒绝什么,老师你太不礼貌了。”
      “对呀,你不用客气,我也就当当红娘,给你们牵线。”
      “嗯,我也觉得这里姑娘特别单纯,城市的那些女人完全比不上她们,以后我要是有真诚善良师母就好了。”
      “柳朔望,好好喝你的粥。”蓟杉怒视他。
      “这个孩子说的没错啊,你好好考虑考虑啊,我这就去他们家看看那家姑娘有没有休息。”
      “不用麻烦。”蓟杉拉住老板娘。
      “不麻烦不麻烦……”
      柳朔望慢慢悠悠地喝粥,看着这一场闹剧,蓟杉也有这一天,到了屋子的时候,他说:“老师,真不容易呀……”摆成大字型躺在床上。
      “你下次在添油加醋,看我怎么惩罚你。”
      柳朔望翻了个身,看这儿旁边的小木桌,不想再和蓟杉插科打诨了,早上的事情还让他记忆犹新。
      “已经很晚了,我带你去洗澡。”蓟杉拉他起来,“上午你就出了一声汗,现在身上臭死了。”
      柳朔望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火药味在两个人之间弥漫,柳朔望冷冷地注视他,蓟杉放弃与他的对视,转过了身体,替他在箱子里拿了一件换洗衣服。
      “别再瞪我了,趁现在澡堂还没关门,去把身体洗干净。”
      柳朔望拿回自己的衣服,早上被气得那么快就离去了,现在又这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玩什么游戏?
      澡堂在一楼,里面冒着热气,没有人,他脱掉衣服,打开花洒,把自己整个人都给淋湿,没过一会儿,蓟杉也进来了,他转移地方,不想和蓟杉在一起洗澡。
      澡堂里只有水落地声,两个人沉默的没有说话,
      “喂……”
      柳朔望关掉花洒,白色的热气里两个人的身影都很模糊,他真的是搞不懂蓟杉的所作所为。
      从初中到现在很多女孩子和他表白,可爱的、活泼的、温柔的……什么类型都有,他想恋爱的心情只有百分之0.01那些女孩只能勾起他短暂的兴趣,随后就会忘记,他的心只会为了父母敞开,变成其他人闯进来会夺走父母的位置,他这么久的努力和忍耐都会化作灰烬。

      五岁的时候,他坐在幼稚园的荡秋千上,幼儿园一个年轻的老师,在他的身边问他,“朔望怎么一个呆在这里?为什么不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我不要,”他指着人群中戴眼镜的男孩,“他在那里!我讨厌他!”
      “那可是你的哥哥呀。”
      “不是。”
      老师一愣,“朔望你等等哦,”走到那群小朋友中间,“朔海你刚刚要给弟弟准备东西,赶快去拿给他吧。”
      朔海点了点头,走到朔望的身边,摊开自己手,两颗白兔糖在他手中间。“小望望,这是爸爸妈妈给我的,我留给了你。”眼镜下的那双眼睛微微眯着,带着骄傲的笑容。
      朔望拿过那颗两个白兔糖。
      晚上的时候,朔海哭着对爸爸妈妈说,“弟弟偷了我的糖,还在我的绘画本乱画!骂我蠢猪。”
      “朔望!”
      柳朔望拿出那两个融化的白兔糖,声音很小,哽咽:“我也想要爸爸妈妈给我……”
      “朔望,你不要欺负哥哥呀,爸爸妈妈不是不给你,你要换牙了,吃多了不好!”妈妈对他说,“你要和哥哥好好相处行不行?”
      幼儿园老师也和他说要好好和哥哥相处,她说:爸爸妈妈的爱给了哥哥,可哥哥的爱给了你。
      那个人天生就被所有人爱着,被所有人相信着。
      现在他死了,柳朔望除了爸爸妈妈的爱谁也也不要。他的心脏打开的空隙很小,只能留给他们,如果被其他人随意填满,他就不会装成朔海的样子讨得所有人的喜欢,让爸妈对他刮目相待。
      柳朔望用毛巾擦拭着头发,对蓟杉讲:“别继续下去了,”他离去前,加上了一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蓟杉握紧花洒的开关,双腿无力的蹲下来,水淋湿了他的头发。这还是柳朔望第一次挑明他们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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