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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开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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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节刚过立秋,天气爽朗微凉,树木丢了最后点绿,皇宫暑气渐散。
蓬莱宫簇簇菊,花三两探头结了花苞,云裳一路数着过来,拍着手掌进了大殿甚是欢喜:“娘娘,外头□□结了五个苞,白菊结了七个苞呢。”
罗衫衣袖挽了一截,抬着手腕在砚台中磨墨,见她忍不住打趣:“以为你遇着了什么好事,娘娘种了一丛菊花,刚结花你便这么开心,那若是来日深秋菊花烂漫,你岂不是要乐疯了?”
“罗衫你惯会笑我!”云裳也知自己忘形了,咬唇跺脚跑了出去。
看云裳跑没影了,罗衫才压了嘴边的笑意,扭头望了望一直静坐在书桌前的宁味,搁了墨道:“娘娘,奴婢看外面天气甚好,可要去看看花?”
“看花?”宁味搁了书:“不是没开吗?”
“菊花虽还未开,不过金桂飘香早,这会凉快娘娘可去采些回入膳。”
“也好”宁味望了眼窗外,起身:“你再去准备些纸墨”
殿外院中几个小宫女围着云裳踢毽子,见宁味过来了,正准备一哄而散被罗衫拦下:“你们接着玩,逗娘娘开心便是好的。”
宁味见状也不去摘桂花了,坐在一旁的凉桌上,边低头在纸墨上写字边看她们踢毽子玩。几个宫女玩失了性子,一脚将毽子踢到了大门口,云裳笑起来跑去捡,嘴上却不饶:“你们这些小蹄子,连个毽子都踢不好。”
毽子塞进红门缝隙里,云裳蹲着抠了好一会,听门外吵吵嚷嚷有吵闹声,她将脸贴在门上听了会子动静没听清楚,偷偷从门缝看,外面几个少年正在欺辱一个人。
仔细看也是那人个少年,一身琥珀色锦衣,无害素净的脸,眼眸亮得像星辰一般盯着蓬莱宫的宫门。
不过一眼,云裳觉得那少年的眼睛似乎能穿过红门遮挡看到门后的自己,她下意识退了一小步,再瞧那少年才发现他虽匍匐在地却慢吞吞往门这边挪动。
“云裳姐姐,你干什么呢?捡个毽子捡丢了魂儿不成?”一个小宫女过来寻她。
“来了来了”云裳没再多看起身拿着毽子跑了回去,一打岔,再没了玩闹的心思凑到罗衫身后看宁味写花笺。
“浮云出处元无定,得似浮云也自由”云裳念出来却不懂:“娘娘,您写这天上的浮云做什么?飘忽不定摸不到的,要奴婢说到不如写写花鸟虫鱼来得实在。”
“你啊,花鸟虫鱼也不实,吃进你肚子才是实的。”罗衫把采桂花篮子搁在一旁,给谢宁味添茶:“娘娘写花笺也要你唠叨?”
“奴婢才不唠叨呢”云裳撇眼扭头目光还是落在门处小声嘀咕:“不过,最近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蓬莱宫撞。”
“嘀咕什么呢?谁又惹你了?”罗衫将宁味写好的花笺用镇纸好生压住。
“刚刚奴婢去捡毽子,看到一群人在咱们蓬莱宫门口欺负人。”云裳噘嘴:“真是不把咱们蓬莱宫放在眼里。”
宁味闻声手上动作一顿,将手中笔搁到笔格上,偏头看过来。
“还不快去让侍卫打发了,扰了娘娘清净。”罗衫吩咐。
宁味也远眺了一眼红墙开口:“欺负的是谁?”
云裳没料到她会问此事慌乱回话:“奴婢看得也不真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一双眼睛生得极亮。”
“嗯”宁味低头不语,似乎没有兴趣了样子,自顾自从镇纸下拿出刚写好的花笺。
罗衫和云裳一时都猜不透她的心思,只看着她将花笺细细铺好,还是罗衫先出声吩咐:“人不在我们蓬莱宫地界上,我们不宜多管闲事,打发了吧。”
云裳应下出了凉亭,正下了两阶台阶,额上感光影闪现,抬头间见一只小巧的纸鸢从她头顶滑翔而过,飞越红墙之外。
回头便看到宁味依旧坐在凉亭之上,手上那张花笺消失不见,她目光落在飞远的纸鸢上,微风衣裙飘摇如云如烟,随时都要化蝶飞舞而去一般。
“罗衫,开门,寻回来。”
“是”罗衫应声去开门。
门打开的缝隙不过一寸,罗衫足还未曾跨过门槛,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垂落进来。
宁味起身往大殿走吩咐:“既已入蓬莱宫,就由蓬莱宫人处置。”
云裳侧身应话:“是,娘娘。”
罗衫踱步过来,云裳看着宁味远走的背影疑惑:“罗衫姐姐,我是越来越不懂咱们娘娘了。”
“你不懂,我又何曾懂过半分?”罗衫叹了口气:“罢了,找几个侍卫去把人拖进来吧。”
立秋后终于下雨,谢宁味倚在画窗,外面烟雨朦胧袅绕,万物蒙尘一般如笔锋粘稠的水墨山水。
窗台一角上有点影影约约翠色在暗色景致中格外亮眼,她心生疑惑倾了身子去瞧,竟然是几株开得正好的茉莉花,白瓣绿枝朵朵娇柔,雨水洗染得清新出尘,凑近便有淡淡的幽香倾入鼻尖沁人心脾。
茉莉花小巧别致,细雨中格外惹人怜爱,她忍不住伸手戳花。
花不胜娇怯,把玩起来倒是格外有趣味,谢宁味一时贪玩被雨水打湿了发髻唤人进来洗漱。
云裳用帕子给谢宁味擦拭很是疑惑:“娘娘,难不成咱们屋里漏雨?您头发怎么湿成这样啊?”
谢宁味手上还捏着一小株茉莉没有答话,罗衫拿了个暖炉进来给她烘头发,瞄见了不远处撑开的窗扇,准备过去关上,被谢宁味拦下:“屋里闷,开着吧。”
青丝绕上暖炉壁,蒸腾出细细的水雾,罗衫拿着桃木梳蘸上桂花头油细细给她梳发:“娘娘,那日进蓬莱宫的人,还在后院没有处置,娘娘可要见?”
谢宁味吃了口茶:“带过来吧”
蓬莱宫外虽破旧冷清,可是宫里面布置得却处处精心,看起来格外雅致舒适。
淳于沉略有不安,一路不敢多看。宁妃留他在蓬莱宫已有几日,从未苛责对待还让人给他疗伤治理,只不过却是如同忘了捡这么个人一般,从不曾召见。
直到今日才被云裳引着进了大殿隔着纱幔给宁妃请安,没一会珠帘抚动:“起来吧。”
淳于沉起身垂头局促不动等着大殿上的宁妃开口说话。
“抬起头来”谢宁味出声,少年一张脸便露出来。
他平日垂头不语,今日一见她才发现淳于沉生得实在俊俏,眼眸如墨纯净没有半点尘埃,像是迷在林间的麋鹿一般懵懂,让人心生怜惜。
只是,这张脸上依旧有受伤的痕迹,在蓬莱宫修养这些时日好了些许,额上依旧还有一点淤青看起来着实碍眼。
“娘娘……”终究是年纪小,淳于沉还是忍不住先开口:“宁妃娘娘有何事?”
宁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扭头吩咐:“罗衫,你去把妆奁下面格子里的那条抹额拿来。”
罗衫退下,大殿内一时只剩下淳于沉和宁味两人。
“你何时走?”宁味吃了口茶,她这话问得随意又奇怪,不像是他被她捡进来,到像是老友拜访一般。
“宁妃娘娘,臣……”淳于沉迟疑许久:“叨扰宁妃娘娘许久,马上便走。”
“等会”宁味出声,起身从罗衫手中接过抹额递给他:“走吧”
“这是?”淳于沉接过抹额看了看,山峦云纹饰了块小巧青玉质地不俗。
还未告谢就听到宁妃摆手:“退下吧,本宫乏了。”
又是这样,帮了他却不想多言的样子。
“是”淳于沉小心收好抹额跟罗衫出了屋子,今日她送他这抹额又是何意呢?他不过是想寻求些许庇护,难不成真的就入了宁妃的法眼?那她为何要赶自己出蓬莱宫呢?
上次相见她留了他一夜,这次相见她又救了他一次,他虽是故意将欺辱他的人引到蓬莱宫,可她还是开门救了他,宁妃这个人啊,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次日依旧是烟雨不断,谢宁味睁眼没唤人进来伺候,想起什么先一步起身,赤脚下地推开窗户,细雨飘零进屋,她委身从窗口往外探了探。
果见窗台角上搁了一枝妃色睡莲,花瓣上汇了水珠温柔若滴,她舒了眉眼莞尔一笑。
是个有良心的,谢宁味拿着帕子细细擦花上的水,唤罗衫寻个瓶子进来插花。
栖云轩。
珍珠将从御膳房取回的吃食搁在案上小心唤怡贵人起身用膳。
刚落案怡贵人眉头就蹙起来,用勺在碗里挑了挑:“这是什么东西?根本就不是血燕!”
“回小主话,血燕向来珍贵难寻,内务府库存不足故送了上好的白燕来。”
怡贵人将吃食扫落在地:“放肆!内务府那些狗奴才不要命了吗?连本宫也敢糊弄?”
珍珠赶忙跪下告罪:“小主息怒,千万保重身子,生下皇嗣才是最为重要”
怡贵人勉强压了怒气:“要不是蓬莱宫那个贱人!本宫如何会沦落至此?整日被幽禁在此,连宫里的奴才都欺辱到本宫头上,让本宫如何能忍?”
“小主不要再说了,隔墙有耳,小心引来祸端。”珍珠苦心劝诫。
“祸端?”怡贵人起身一脸不屑,咬牙切齿折了瓶中花枝:“本宫可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不过一个幽居无宠的宁妃,宫中人人都怕她,连贵妃都忌惮三分!
“偏本宫就是不怕,当日长乐宫之辱刻骨铭心,此仇不报难解本宫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