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竹墨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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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灵惠、灵秀给王妃请安。”
两人穿着跟桃儿、杏儿几个差不多，但是又略微花哨一些，已梳了妇人头。
这应该就是崔姑姑说的孙太嫔赐给谢韵的人了。
傅明希看着两人精心打扮过的面孔，白皙的两双手各奉着一盏茶，指甲上微闪着粉嫩的光泽，看在傅明希眼里有些刺目。
傅明希心下微凉，面露嘲讽，看了谢韵一眼便伸手去接灵惠的茶盅，却被斜里伸过来的一只手拦住了。
“既见过了便回去吧，以后还与从前一样，没事不必往正院来。”谢韵吩咐道。
“王爷！”灵惠、灵秀的声音显得十分震惊。
灵惠、灵秀是孙太嫔指给谢韵的教引女官，教导谢韵人事。谢韵本就不重欲，自己独居简居，等闲人不得靠近，偶有需要才到偏院去，他们同住在畅园，却仿若两个世界。自打天启三年谢韵下江南至今，她们都未曾见过谢韵一面。
她们本就比谢韵大两三岁，如今已是二十三、四岁的年纪，最担心的就是傅明希不肯接她们的茶。抬不了姨娘，她们便始终都是侍女的身份。可又是侍候过王爷的，年纪又大，如何嫁人？身份低微，又无儿无女，真正的老无所依。
如今傅明希没说什么，却被谢韵拦了下来，她们怎么能不震惊。
“下去吧。”谢韵语气微微不耐。
两人均已服侍谢韵多年，知道他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多说无益，只得含泪退下。
傅明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还不都是因为这个男人！
傅明希瞪了谢韵一眼，自顾自去更衣，不理会谢韵。
他记得傅明希说过她不想跟人共侍一夫，鬼使神差就伸手拦下了，他以为她至少会有点开心吧，为什么还瞪他？
傅明希白日里忙着安排人手，无暇顾及谢韵。
桃儿自小跟着傅明希打理生意，算账自是一把好手，她负责管理账务，杏儿手巧能梳头会穿搭，便管了傅明希的衣着首饰，李子沉稳心细，王府的人情往来都交给了她，枣儿年纪最小，人机灵手脚也麻利，端茶倒水、照应傅明希吃食。
崔姑姑在宫中侍奉多年，又在王府多年，见识多人老道，有她从旁指点，傅明希也不怕出什么大错。
是夜，谢韵和傅明希各拥一床被子，各自安枕。
睡到半夜，傅明希感觉有一只手在自己后背摩挲，吓得她惊出一身冷汗，几息之后才清明起来，她嫁进咸王府了，身边是谢韵。
傅明希止住谢韵的动作，“王爷，妾身身子不适，昨晚……”
傅明希并未说什么，谢韵却心领神会，昨晚她是第一次，怕是他行为孟浪了，她受不住。
可是到底昨夜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就记不住了呢？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要不是他新婚燕尔，传太医太惹眼，他定要召个太医问问是怎么回事。
傅明希身体不适，谢韵心中又有疑虑，只得把那些旖念作罢。
第三日，原本是新妇回门的日子，但是以傅明希的身份，想回门还得有谢韵的应允，再说她也不可能回平湖，最多就是去京城里的傅宅见见傅明朗。
谢韵倒是陪着傅明希去了，但只是把傅明希送过去，连门都没进，说好了戌初来接她便走了。
傅明希进了院子，结果不光见着了傅明朗，豫王也在。
“什么时候豫王殿下也成了我娘家人？”傅明希打趣道。
“你是傅明朗的妹妹，自然也是我妹妹。结果还没来得及叫我一声哥，就变成了我皇婶婶。”豫王颇有些怪怨道。
又假作恭敬的道：“请皇叔母安。我皇叔呢？他怎的不来？”
傅明希撇了傅明朗一眼，“你皇叔想到自己有一个十五岁的大舅兄，突发痛风，打道回府了。”
傅明希半点面子也没给谢韵留，连里子都扒了。
豫王大笑，对着傅明希竖起大拇指，“女中豪杰！皇叔怎么看上你这么个混不吝的。”
傅明朗不赞同的看了傅明希一眼。
傅明希无所谓的笑笑。
趁豫王去茅房的空，傅明朗快速说：“那明绣阁当初是被太子妃娘家，贾家买下来了，不知道是没找到合适的契机还是为着别的什么，反正是一直没再重开。直到天启四年三月的时候，被咸王买了下来。不过咸王买下来也没重开，听说就是养着那些绣娘，不知做了什么。”
“做了我那件嫁衣。”
傅明朗一愣，“听说咸王为了求娶你在御书房外跪了三天三夜，看来是真的了？”
看到傅明希点头，他又补充道：“不过初时这消息并没有传出来，不然我早该知道了。这次回到京中才有所耳闻，不知道是谁把消息放了出来。”
顿了顿，傅明朗又问道：“咸王，对你好吗？”
傅明希描摹着茶盅边缘，“说不清，我稀里糊涂的嫁了人，自己还糊涂着。”
“你从小鬼精鬼精的，对你不好当初在咸王府你也呆不了那么久。不说别的，提前两年给你准备嫁衣，又跪了三天三夜求今上赐婚，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在他身边呆了这么久，还是有点喜欢他的吧？”以傅明朗对傅明希的了解，他做出来的判断是这样的，但还是得傅明希亲口确认才行。
“很早之前，他送给我一根乌木簪，就是及笄礼上那个。离开咸王府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我没带，没想到最后还是簪在了我头上。前两天，从小伺候他的教引女官给我敬茶，我心一横，就接了，想着反正以后他总要三妻四妾，我又拦不住，大不了从此以后我们就做一对形式夫妻。结果，他给拦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跟他说过，我不想跟人共侍一夫。这，算对我好吗？”
其实傅明希还想起来一些事，比如除了竹墨、竹亭，只有她能进他的简居，比如他把自己的逐月送给了她，比如他虽然总是给她脸色看、威胁她，却没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情，比如他从来没在她面前摆过王爷的架子，从来都是“我”啊“你”啊。
还有好多，傅明希一时也想不全。傅明希从来都认为，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所以很多事就都忽略掉了。
傅明朗看着傅明希的神色，就知道肯定不止她说的这么几点，放下心来，白了傅明希一眼，扔下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理傅明希了。
“哎，哎，傅明朗你到底是哪边的？”
豫王回来就听见这么一句，“怎么了？皇叔不在时，我就是你哥，有啥事儿跟哥说。傅明朗不管你我管你。”
傅明希懒得理豫王这个中二少年。
傅明希作为鄙视链的中间环节，在傅宅度过了松散惬意的一天。
王府的马车准时来接傅明希，谢韵却没有来。
傅明希也没在意，说不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等回到和颐居，却发现氛围不太对，下人们噤若寒蝉，竹墨守在门口。
竹墨？对，傅明希惊觉自己好久没有见过竹墨了，最近连竹亭都少见了。她还以为谢韵把他们留在简居那边了，现在想来却是不对，竹墨应该是呆在平湖就没有跟他们一起回来。
傅明希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才若无其事的往屋里走去。
“竹墨大人辛苦了。”路过竹墨时，傅明希语气平静的说。
“不及王妃殚精竭虑。”竹墨倒是少有的带了几分烟火气，居然刺了傅明希一句。
谢韵心之所想，竹墨剑之所指，可见谢韵是真的对她动气了。唉……
傅明希进了屋子，屋子里乱的像是遭过贼一般，东西被翻的到处都是。
屋里连灯都没点，谢韵坐在桌前像座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桃儿，掌灯。枣儿，去让厨房送两坛子酒来，并几样下酒菜。崔姑姑，归拢归拢东西，别绊着人。”
有了傅明希发话，下人们立即行动起来。怕触了谢韵的霉头，聚是动作又轻又迅速。
等厨房酒菜送来酒菜时，屋子里一切都已经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都下去吧。”傅明希吩咐道。
下人们鱼贯而出，桃儿走在最后，不安的回头看了一眼，傅明希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和声音，屋里更显得肃静。
谢韵面若寒霜，直把周围的气温都降低了几分。
谢韵从未给过傅明希这样的脸色看，冷的她都有了几分瑟缩。
傅明希竭尽全力让自己放松下来，给谢韵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除了合卺酒，王爷和妾身还从未一起喝过酒呢。”
“让王爷不痛快，是妾身的不是，妾身先自罚三杯。”傅明希自斟自饮了三杯，喝的太快，呛的咳了起来。
谢韵终于正眼看了傅明希一眼。
“从前妾身不敢想王爷会是妾身共度余生之人，是以很多事情瞒了王爷。只是不知道王爷是为哪件事生气，亲身不敢请王爷赐教。妾身愿意自陈过往，若是妾身说的事，正是王爷生气的那件，还请王爷陪妾身饮一杯，让妾身心里也有个数，也好向王爷赔礼。若是王爷不知道，妾身便自罚一杯。”
傅明希说完了也不管谢韵同意不同意，便讲了起来。
“当时妾身正报病避选，王爷混在采选官中间，后来妾身上街的时候，恰好见到了王爷。妾身便猜想是哪个王公贵族出来玩的，既为着当时您临走时回头多看了妾身一眼，吓了妾身一跳，也为了让您行迹暴露在平湖玩不下去，便放消息露了您的行迹。其实当时也是比照着年纪瞎蒙的，但是没想到，竟被妾身蒙对了。是以当年王爷夜探傅家时，妾身已经知道王爷身份。”
“当时妾身年幼顽皮，差点坏了您的大事。事后也十分后悔。”傅明希做忏悔状，喝了整杯酒。
谢韵果然举杯，喝了半杯。
傅明希苦笑，不知道谢韵知道的是哪一半，反正不管哪一半，她都已经和盘托出了。
“当年王爷与妾身在驿站附近林子里相遇，是妾身专程等在那里的。妾身当时只是想跟着王爷同行一段路，打听一下王爷身边是谁管着王府账务，能借力在京中做点生意便好，绝无恶意。后来到了京中才发现，天子脚下龙神混杂，当初妾身太天真了。”
谢韵陪着傅明希喝了整杯。
“妾身会射艺，力气比不得王爷大，但当年比比准头还是可以的。不过王爷又在军中呆了两年，怕是又精进了不少，如今还是容妾身藏拙吧。当年露宿那夜，臣妾早晨看到红霞满天，傍晚又看到好多蚂蚁搬家，中泥土味大了些，便觉可能下雨，是以编了个吊床，以防下雨。不过有些促狭，没告诉王爷，害王爷淋了雨。”
谢韵未陪，傅明希独自饮了一杯。看来这些小事，谢韵并不知道，她可以不说了。
“天启三年黄河决堤，因着妾身跟在王爷身旁，提前得了消息，便让傅明朗从河阴县往京城一路收粮。一部分就地高价卖了，运回京中的，也都卖了个好价钱。”
谢韵深深的看了傅明希一眼，陪傅明希喝了整杯。
看来就是这件事了。
傅明希又说了几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就准备停止“招供”。结果谢韵还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麻蛋！这是查到她的命/根子上了么？
“‘大秦’根本不存在，是西域的使臣杜撰的。珍奇阁中卖的货物都是从一个叫罗马的地方运过来的。”
谢韵挑眉，点点头，却没有举杯。
靠！他不知道！！！她自爆了！傅明希心都在滴血，满含血泪的喝下一杯酒。
傅明希开始举棋不定了，她不知道哪件该说哪件不该说了，为了平息谢韵的怒气，她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妾身和钱木焱……约定了若是以后成婚，则各不干涉。若是以后任一方遇到了想要共度余生的人，即可和离，各自婚配。亲身对他毫无感情，而且，他讨厌和女性接触，所以妾身觉得跟他成婚是安全的。”
谢韵脸上又隐隐有怒气升腾，陪傅明希喝了一杯。
再往后，她在自己院子待嫁，没什么好说的。
再说下去，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了，就是谢韵“失忆”那晚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竹墨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