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之木兰花开》白云青枫

15、雌兔眼迷离

　　穿堂的风透过门缝吹了进来，虽仍是八月天气，却无端有丝丝的寒意拂过。良久，陈方的声音才打破了阴郁的空气：“增督查，在我们党内像梁经纶这样有见识的人不多啊，经国局长，是怎么评价他的？”
　　曾可达沉吟了一下，低声说：“人才难得。”
　　陈方微一点头，“曾督查，那刚才梁经纶同志的话，请你全部默出来，今天电发经国局长。”
　　“是，陈主任。”曾可达一边答应着，一边看向陈方。见他依旧神色如常，目光中不带丝毫波澜。
　　陈方并不理会他，而是转向何佑堂道：“老先生请安心，协和医院有最好的医生，一定会帮明部长调养好身体，尽快痊愈。另外，明部长需要什么，尽可以找曾督查，明部长公忠体国，在北平临危戡乱，病愈之后总统会亲自表彰。”
　　“承陈主任贵言，但愿我们大少爷能逢凶化吉。”何叔似乎从未见到梁经纶这个人来过，一脸感激的望向陈方。
　　“告辞了，好好照顾明部长。”陈主任一挥手，朝着房门走去。曾可达快走几步赶在前面，一脸殷勤的做了门童。徐铁英跟在陈方背后，用眼角的余光扫过曾可达，似乎还带了些许鄙夷。
　　送走了党国的各位领导，何佑堂也长出了一口气。一出好戏，没想到半路上杀出来个程咬金，生生搅成了一潭浑水。不过万幸，没有让警察局的人借势翻身，还趁机听了些党部内幕，也算是歪打正着吧。他本想跟明楼汇报一下方才的众生像，但听里面房间隐约有声音传来。他微微一笑，想着昨天忙了一个晚上，自己或许还是先休息一下的好。

　　在抓我之前，请先释放方孟敖……
　　梁经纶的声音很大，木兰虽然隔着两道门，却听得很清楚，其实对他们说的那些什么党产币制改革，木兰并不感兴趣。但是这一句，却蓦然戳中了木兰的心。方孟敖，被抓了……
　　心中有些朦胧的刺痛，一点点变得清晰，对了，还有昨天，那个人说徐铁英要抓谢襄理，那不就是自己的“亲爹”？
　　木兰的心有些乱了，尽管那些人不是她真正的亲人，但是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们都是真心待自己。自己留在医院，彻夜未归，现在家里会是个什么光景呢？

　　外面的喧闹声慢慢静了下来，木兰推开房门，正好看见明楼躺在对面的病床上，若有所思。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抓我爹，还有我大哥？你们，不都是国民党吗？”木兰的情绪有些激动，因为她忽然想起来，明楼也是国民党的官员。
　　刚刚听了外面一出舌战群儒，明楼对梁经纶的意外表现着实感到惊讶，突然被木兰一问，倒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按照她的逻辑，昨天是国民党的警察局长试图抓捕国民党中央银行的襄理，国民党中央银行的行长要到国民党保密局的监狱去坐牢，然后国民党的警察局秘书打伤了国民党的财政部副部长，国民党的空军上校驾驶飞机在空中揭露国民党中央党部的贪腐黑幕……
　　当真是兄弟阋墙，同室操戈，他一时没忍住，竟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明长官就这么喜欢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对面的女孩怒了。
　　明楼见她如此愤慨，指了指一旁何叔带来的报纸。

　　头版最大的篇幅都是在讲昨天金库门前的混战，后面提到了警察局长铩羽而归，方步亭谢培东重回北平分行主持大局等等。木兰这才松了半口气，瞥了明楼一眼，继续愤然道：“那我大哥呢，还不是被你们抓了？”
　　明楼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她反问道：“刚才是谁说一定要报答救命之恩？难道这就是你以为，我喜欢的方式？”
　　仿佛有些理亏，木兰想了想，然后慢慢的蹭到明长官的床头，试探着说：“你看你，我不过就是问问嘛，怎么这么容易生气，生气会造成血液流动加速，不利于伤口愈合的。”
　　明楼不禁气结，没想到小姑娘竟然还学会混淆视听了，白了她一眼，不理她。

　　良久，小姑娘似乎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气了，我就是不懂，徐铁英明知道奈何不了我大爸，又何必这么折腾？损人不利己……”

　　听她这么一说，明楼反倒有些好奇了，禁不住问道：“怎么，这么快你就不担心你大哥了？”

　　“刚才是担心来着，但是明长官既然告诉我，我爹没事，那自然就不用担心了。不但如此，那个什么徐局长倒是要小心了，恐怕后面倒霉的人是他才对。”木兰晃了晃手中的报纸，神情很是得意。

　　此语一出，明楼瞬间有些讶然。他知道小姑娘聪明，却没料到竟然人情练达到如此地步。刚才陈方在外面说过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对曾徐二人态度明确褒贬清晰，时局如是，不论对错，只会趋利避害。恐怕，出不了医院大门，就该宣布对徐铁英的处分了。能悟到这一层意思，的确不简单。而且，她分析问题的冷静态度，怎么看都不像在担心自己家里的事……

　　“说得有理，方行长这样的人物，在北平根基深厚，徐局长初来乍到，自然是开罪不起。”明楼本能的出口试探。

　　木兰抬眼看着明楼仿佛是戴上面具的表情，才觉得自己话说得有些多了，眨了眨眼，故作惊讶，“明长官真会开玩笑，徐铁英倒霉，还不都是因为你？他的秘书见财起意伤了明大长官，他自然脱不了干系。我大爸说你你官最大，是不是你派了那个陈方来抓他的？”

　　呵，呵呵……这么大个帽子扣下来，明楼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小姑娘不止带刺，还会咬人，他只好微微一笑道：“这个嘛，点到为止。”
　　点到为止，木兰挑眉看向他，想在他的眉宇间找寻尴尬或者窘迫的表情。但明楼却含笑望着她，幽深的眸色中氤氲着淡淡的意味不明。木兰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抢白道，“点到为止很了不起么，干嘛总这么居高临下的审视别人？”

　　明楼禁不住笑了，用眼神比了比两个人的距离，“大小姐，说话要客观，居高的人是你，明明是我躺在下…..”
　　话未说完，明楼才觉得似乎有些不妥，见小姑娘咬着嘴唇，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生气了吧，他伸手想去拉她，突然间，房门猛地被人推开了……

　　一身警服的方孟韦出现在门口，一旁的何佑堂刚刚来的及从沙发上跳起来，掏出枪指向他。

　　“小哥，你怎么来了？”木兰也是吃了一惊，见他一脸阴沉，右手也握住了枪柄，赶紧拉住他，对着同样握着枪的何佑堂说，“别误会，别误会，这是我小哥。”

　　明楼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看方孟韦一眼，只是刚刚缓和的脸色一下子冷若冰霜。何叔把枪交到左手，对着方孟韦道：“原来是方二公子，失敬。只是你一声不响，就闯了我们大少爷的病房，您这规矩礼数，都学到哪去了？”

　　方孟韦并不答他，反手握住木兰的手腕，愤怒的瞪着她：“家里人像疯了一样找你，你竟然在这里跟他待了一个晚上，还不跟我回家？”

　　这是第二次，木兰对方孟韦以关心为名的霸道态度生出极度的反感，她冷眼相向，见他满面怒容，脸色阴郁，可眼眸中却是一片血红，大概是熬了一个晚上吧。木兰的心软了，当着外人的面，她还是不能给小哥难堪，于是，只淡淡道：“小哥你放手，我跟你回去就是。”

　　明楼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心里忽然觉得莫名的不自在。竟然问也不问自己一句就要走，还说得上什么真心，什么报答？

　　方孟韦也是一怔，没想到一向任性的木兰答应得如此痛快，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竟是无的放矢。眼看着她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自己也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大少爷，你怎么也不拦一下？”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何叔才试探着问了一句。

　　“何叔，您受累去警备司令部瞧瞧，徐铁英不成了，接替他的是曾可达还是王浦忱？还有，警察局那个孙朝忠，到底是什么背景，也要查一下，总觉得有些古怪。”明楼的声音沉稳，不带丝毫情绪。

作者有话说

　　看《北平无战事》的时候，觉得方孟韦发飙的几场戏很帅，但是回过头跟《伪装者》的阿诚相比，还是显得稚嫩了些。但是阿诚只有跟大哥站在一起，才是阿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