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情不知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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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府要员遭枪击生死未卜
警局秘书抢金库毙命当场
第二天北平的几家报馆，同时刊出了这样的头条。
还有几家小杂志，不知从哪里搞到了孙秘书横尸现场的照片，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从孙秘书在北平包养了几个小妾，到赌场里债台高筑不得不铤而走险……更有甚者，含沙射影的把徐铁英也卷了进去，什么幕后黑手，党国败类不一而足。
何佑堂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心不在焉的翻着司机买回来的报纸。昨晚上忙了一宿，倒叫他对大少爷的心思明白了几分。大少爷身在官家，明家在家族生意上虽然低调，但在上海天津也是数的上的人家。近两年虽然转去欧洲香港不少，但是留在内地的也不容小觑。此次什么改革，说穿了不过是某些人搜刮敛财之举，政府里的人自然要逼大少爷支持，可明家各枝各系自然不愿乖乖就范。难怪大少爷借着此次受伤大造声势，这样一来，无论哪一方，自然都不敢再来聒噪了。
大少爷的确好手段，比老爷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是能赶紧娶了少奶奶，给明家开枝散叶那就再好不过了。对了，何叔眯着眼睛，又想起昨天晚上司机的回话，“老板，那个姑娘是方行长的外甥女，一早来酒店找大少爷一块吃早餐，小的听着大少爷好像叫她‘木兰’。还有，姑娘对大少爷可是上心，一路上都拉着大少爷的手不肯放开，要不是大夫拦着不让进，她就能跟进手术室去……”
中央银行北平分行方行长，自然算得上是北平的头面人物，方家两位少爷都是国府英才，教出来的女孩自然也差不了。难得大少爷还愿意跟她亲近，妥了！何叔一拍大腿，当年老爷临去前最挂心的事情，自己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成就大少爷的一段好姻缘……
协和医院里，被人一心惦念着可以为明家开枝散叶的木兰小姐刚刚从噩梦中惊醒。梦里的天空是一片灰暗，自己被一个人抱着站在高墙下。对面是那个杀人狂魔，正举着枪，满面狰狞。她想要逃走，抬头却看见梁教授的脸，他牢牢抱住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她大声叫喊，却发不出任何声响。梁教授如神父一般伫立，望着她的眼神悲悯而怆然，缓缓而下的泪水落在了她的脸上。她绝望的闭上了眼，耳边听见枪声响起，远处被惊起的鸟儿呼啦啦的飞过，似乎有什么东西砰然倒地……
然后，她便醒来了。
眼前是安静的病房，没有高墙，没有鸟儿，也没有乌黑的枪口。木兰长出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把一直抱在怀里的那只手贴在心脏的位置。
只是，躺在病床上的人依旧没有醒来，握着他的手，木兰能感觉到他的脉搏细碎而杂乱。她站起来摸摸他的额头，似乎有些烫手，两道浓直的眉微蹙，脸色也依旧苍白。不知为何，刚刚平复的心跳瞬间加速，涌到心尖便是一阵难言的酸楚，仿佛这是比噩梦更深的恐惧，袭卷而来……
“你别死，行么？”不知道过了多久，木兰忽然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有些颤抖。
“昨天你流了好多血，医生说是子弹伤了腹腔静脉，我想给你输血，可是他们偏偏不让。”可能是病房里太静了，静的让木兰觉得害怕，她想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来证明这的确是医院的病房，而不是停尸间。
“昨天是你救了我，我真的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可是我们，甚至都谈不上认识……我只知道你叫明楼，你从上海来，你喜欢嘲笑别人。你能不能，赶紧睁开眼睛，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书，爱听什么歌，告诉我，我可以做点什么，让你快快好起来……”
病房里依旧安静异常，木兰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撞击肋骨的声音，她一直握着明楼的手，贴在胸口上，希望这样可以让自己镇定一些，“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许在当初那架飞机上，我就已经死了。但是老天把我带到这里，带进这个陌生的世界，在北平警察局里大哥救了我一次，他伤了手臂，昨天又是你救了我，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觉得自己很幸运，总会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被人搭救，可与此同时，我也一直在后悔，我希望被打中的人是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端搅乱了你的生活，却只能站在你的床前毫无办法的自责。你为了救我而受伤，我真的很难过，觉得亏欠了你。只要你快点好起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真的。”
“答应我，你别死，快点醒过来，好么……”
明楼醒了，刚才木兰抚上他额头的时候，他就醒来了，不过是一直闭着眼听她讲话。
在上海，明楼从不留意女人，这在太太小姐们的谈资中是个公开的秘密，造成不好的结果是被人一直编排他跟阿诚的闲话。但他向来自负，对小姑娘的心思从来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不过这一次，自己舍命相救，可听到的竟然是跟他谈不上认识，不能亏欠了他，明楼着实诧异了，继而更有些气不过。对了，她好像还说只要自己能好起来，让她做什么都可以……很好，明楼一边回忆着，一边深吸了一口气，没留意牵动了伤口，轻哼出声。
“醒了？”几秒钟之前还凄凉哀婉的语调瞬间上扬。明楼睁开眼，看见的便是谢家小姐几乎贴上自己鼻尖的那张脸。额前的头发有些蓬乱，一侧脸上还留着两道淡淡的污渍，只是一对清澈透亮的眼睛，直射人的心底。
明楼很久没有这么近的打量过一个姑娘了，偏偏他又躲不开，女孩同样看着他，颤动的睫毛几乎蹭到了他脸上，唇间呼出的气息撩过他的耳垂……
明长官忽然觉得脸有些烫，或许，自己是发烧了吧……但他并不想避开木兰的眼神，因为，那不是他的风格。
“你怎么，会在医院？”顿了顿，明长官明知故问。
“长官，我还不是在执行你的命令。”木兰见他醒来，心情甚好，抬起头继续说，“我去告诉医生你醒了，让他来看你。”
刚要转身，两个人一直拉在一起的手忽然紧了一下，木兰有些奇怪，停下脚步看向明楼。明长官虽然躺在病床上，有点虚弱，但看上去还是很有威仪，“口渴，给我倒杯水来。”
“喝水……”木兰调动出她所知道的所有医学常识，想了想说，“这个还是要问下医生，我不确定你现在能不能喝水。”
“那就去给我熬点粥，做一两样清淡小菜。”明楼白了她一眼，换了个题目。麻药的作用还在持续中，伤口并没有疼的厉害，不过从昨天被打断的早餐到今早，他也有二十四小时没有吃过东西了。
听明楼说要吃饭，木兰才感觉自己的胃像是被压扁了，正挣扎着提出抗议。但是，做饭这个事，木兰小姐觉得有些尴尬，二十一世纪的她，对老板温婉体贴，对客户耐心周到，对对手毫不留情，对同事宛如路人，聪明干练的她上的厅堂，却唯独下不得厨房。于是，她只好讪讪一笑，答道：“我记得手术后也是不能马上进餐的，明长官还是先忍一忍的好。”
要求连续被拒绝，明楼苍白的脸上顿时笼上一层阴沉，把脸转向一边。木兰见他恼了，忽然想起昨天这个时候，两个人坐在六国饭店的餐厅里，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彼时他丰姿俊朗光彩照人。但此刻这个大男人却苍白虚弱的躺在病床上，赌气的像个孩子。而且，全是因为她……
“别生气嘛，睡了这么久，头疼不疼，我帮你摁一摁好不好？”木兰凑过去，依旧拉着明楼的手臂，一脸的讨好神色。
明楼并不看她，只冷漠答道：“不劳，谢小姐费心，请便吧。”
真的生气了啊，还要赶自己走，木兰一怔，心中的害怕和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眼眶一热，忍不住道：“你伤口还疼不疼？昨天你受伤让我送你来医院，你流了那么多血，连我的衣服都被染红了。我跟医生说我是O型血，可以输给你，但是他们都说不行。我想跟你一起进手术室，因为你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开，医生也不同意，还让一个穿军装的胖子硬把我拽了出来。从那个时候到你醒来之前，我都很害怕，怕如果你真的醒不过来，我该如何背负这份恩情。我长这么大，从来没亏欠过别人。明长官，好在你醒了，我的心也终于不用继续吊在半空中扑腾。我愿意报答你，用你喜欢的方式，行不行？”
报答……明楼微有些震惊，又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女孩子如此坦诚直白的表达方式，他有些不适应，或者说，他竟有些看不清，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诚然，在他昨晚的思虑中，他救了她，理所应当会得到方步亭的感激和信任，他虽然对木兰有天生的好感，但却并没有想过她的回报。或许，他是该重新思考一下……
沉默了良久，他才开口道：“过来，我头疼！”
木兰一怔，瞬间反应了过来，喜笑颜开的伸出手，摁上明楼的额头。肌肤相触，一半火热，一半微凉，木兰陡然觉得心疼，眼中的泪水差一点落下来。她故意仰起头，夸大了口气道，“本小姐的手艺可不是吹的，正经津门一绝，明长官觉得可还受用？”
说了这许多话，明楼的确有些头疼，被她轻柔的指腹摁压摩挲，倒是舒服了很多，看她一副店小二的嘴脸，微笑着问道：“手艺不错，可津门，还是荆门，你说的是哪里？”
津门，自然是天津，二十一世纪木兰小姐的家乡。她心中暗叫糟糕，光顾着卖弄，竟然忘记了掩饰。只好含糊的说：“什么津门荆门的，是京城好么？这里本就是明清帝都，生生让你们政府改成了北平，好不拗口。”
明楼又笑了，并不反驳，似乎很久他都没有体味过如此轻松的气氛。他闭上眼将思绪放空，很快便有些昏昏欲眠，朦胧间，仿佛听见木兰清丽的歌声，朦胧而悠远，似乎还带着一点与她年龄不符的感伤……
忽然，敲门声响起，歌声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情不知所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