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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燕鸣 ...

  •   风凉,云重,看着黑压压的一片,像是随时会不堪重负坠落人间。
      清溪涧的银杏凝霜,叶子掉的的厉害,燕鸣看着纷纷落下的杏叶半晌,他用力伸出了手,却什么都没抓住。
      雨似绵密的针,先是打到了泛白的杏枝上,再是滴落至他冷峻的脸上,然后和着脸上的鲜血,再是慢慢淌下,最后没入他身后的泥土。
      恍惚间,他记起了小时候,总有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喜欢抱着自己坐于庭院的屋檐下面,柔声的给他讲故事。
      大雨终是模糊了视线,最后一丝意识伴着那一抹明黄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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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大雨,铅华洗净,小沙弥无浊从躲雨的树洞里走了出来,伸了伸站的酸痛的腰,不免几句抱怨:“这雨下得可真够大的,这等得我腰都直了,师兄你快出来吧,雨已经停了。”
      “阿弥陀佛,无浊,你又忘了,师父说的要戒急戒躁,若是要他知道你说的这些话,怕又要罚你到后山打扫佛塔。”一个高瘦的身影缓步从树洞内走出,一双澄澈的眸子映入一片澄澈的天,他双手合十又是一句:“阿弥陀佛。”
      “师兄你就知道欺负我…”无浊得了训导,自是撇了撇嘴,扭了扭腰,认了认前方的路,便道:“前面就是清溪涧了,再过不远便是荆州,我们是走大道呢,还是抄小道而过?”
      “躲雨已经耗去不少时辰,我们便走小道吧。”
      “好的师兄,那我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上路~”无浊转身回到树洞,收拾了行礼,便与无忘继续向前赶路。
      这才没一会功夫,两人便发现了不对劲,这涧里不知何时弥漫起一阵浓重的血腥,加快了脚步,前方的景象却不由让两人触目,遍地尸骸,鲜血横流,血雾缭绕……
      “阿弥陀佛…”无忘席地而坐,双手合十:“南无阿弥多婆……”
      听着无忘所念的往生咒,无浊对着眼前景象亦是合十作揖“阿弥陀佛…”话毕,他缓缓往前走去,一一去探地上那些身体还是完整之人的鼻息,走出许远,却没发现一个生还的人,就在他想要转身回到无忘身旁之时,却是被脚下的人绊了一下。
      “阿弥陀佛,施主莫怪,小僧不是故意的…”无浊急忙俯首一礼,低头间,却见燕鸣胸前竟是微微起伏,他不由伸手一探,体温还在,呼吸也还在,便是急忙回首冲着他那木头师兄喊道:“师兄你快来,这里还有人活着…”
      无忘闻声赶来,见着面前之人的累累伤痕,不禁又是立掌作揖,“无浊,我们的伤药呢?”
      “师兄你等等,我给你找。”无浊放下身上背着的行囊,东翻西找了一番,终是找到了一小瓶金疮药递给了无忘。
      小心往伤口上洒了些药,无忘放眼四周看了看,便是浅叹:“阿弥陀佛,佛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无浊,来帮忙抬他去干净的地方。”
      “好。”无浊搭了把手,便是把人背离了这边血海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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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你说这人会死吗?”看着一直从衣裳上滴下的血水,无浊倒叹了口气,喃喃又道:“这人莫不要是坏人才好…”
      “众生平等,哪怕是个十恶不赦之人,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
      “可万一他要是真的十恶不赦,那该怎么办,我们救了他,岂不是要害更多的生灵?”
      “你就别问那么多了,赶紧生火把衣裳烤干,不然他就是熬过了这一身重伤,也会被冻死…”
      “不是还有师兄你的衣裳吗~这刚下完雨,这柴都湿了,很难点着的…”
      “别借口偷懒,快去。”
      “好吧…”无浊不情愿的出了洞穴,去寻些未被雨水打湿的干木柴。
      无忘目光回到燕鸣身上,他身上的伤重的很,也不知道这些金创药顶不顶用,目光移至他紧抓的手,无忘用尽了全力都没打开半分,就在他放弃时,那紧握着的手却无力一松。
      无忘一怔,反应过来时那双如星明眸已经无力闭上了,那带血的手心里只躺了一张沾血的杏叶。
      无忘拾起了那片叶子,擦干了血迹便又放了回去,看着他眉头紧锁的模样,无忘忍不住想伸手去抚平,手至半途却又收了回来,无忘一叹,随即盘腿打坐:“阿弥陀佛…”
      “师兄~师兄?”无浊放下手里的柴火,连连唤了几次,都不见无忘开口应声,看着干草上躺着的人,无浊无奈的摇了摇头,师兄他又变成木头了…
      无浊对无忘这副样子,可以说是习以为常了,以前在寺里,每当无忘在佛法上遇到不懂的参不透的便会这般叫不应,打不动,像极了木头,有时他甚至可以这样坐着不吃不喝,念好几天的经…
      麻利的生了堆火,无浊便把燕鸣沾了血的衣裳用清水细细清洗了一番,再是晾在了火堆旁,拿出携带的干粮,看着两人便是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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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将过,燕鸣的情况并未有丝毫的好转。
      无浊把手从燕鸣灼人的额上收回,无奈摇头叹着气,“师兄,怎么办?”
      “阿弥陀佛…”
      天寒露重,晨雾如纱,形同鬼魅般隐去了道路。
      等迷雾散去,面前赫然伫立着一座三层高的威严楼宇,描金的楼匾上阳刻了三个漆金大字:‘金风楼。’
      “师…师兄…”无浊本能的往无忘身后靠了靠,面对着凭空出现的楼宇,心底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让人毛骨悚然诡异之感。
      无忘背着燕鸣,看着面前楼宇沉默了半晌。
      适时楼门轻开,从中走出一名端着糕点的小童,见着无忘三人,小童眸中也是惊讶,问道:“三位可是来客?”
      “阿弥陀佛,小僧乃荆州玉佛寺弟子,途经此地被晨雾迷了方向,无心打扰,我们这就告辞…”无忘话罢,便转身离开。
      只是与无浊没走出半刻,这已经散去的大雾竟有重新弥漫开来,放眼四周,皆为白茫茫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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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伤势处理得当并无性命之忧,发热只因他所修炼的功法所致,待内力恢复热潮便会退去,你们无需担心。”
      无忘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双手合十对面前一席红衣的年轻男女行了一礼:“多谢二位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无须挂齿。”女子笑着说完便到盆架前细细净手。
      无忘便对那男子道:“不知二位施主尊姓…”
      男子笑道:“我叫湘,内子名瑶。”
      “阿弥陀佛,小僧法号无忘,乃荆州玉佛寺弟子。”
      “玉佛寺?不知法成大叔是你何许人?”
      无忘似有些惊讶,缓缓道:“湘公子识得小僧的师父?”
      只见湘似笑非笑的抖了抖嘴角,眸中皆是让人看不懂的深思,道:“原是法成大师高徒,早些时候,尊师亦曾入过我金风楼中,他佛法高深,与他畅谈着实让我受益匪浅…”
      无忘闻言后脸色似有些复杂,却也礼貌笑道:“原来如此…”
      “相逢既是有缘,看来这山中大雾一时半会是散不去了…”湘把目光从窗外抽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又道:“二位且放心在楼里住下,待大雾散尽,再作打算不迟…”
      “师兄,师父还在等…”
      “如此便多谢二位款待了。”无忘直言打断了无浊的话,对着两人又行了一礼。
      “无须客气,你们的房间就在隔壁,我就不打扰你们歇息了…”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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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我们怎么办?师父可是要我们完成任务就立即回寺的…这金风楼我总觉得…觉得…”无浊难为的想了半晌,才憋出了三字:“很不好。”
      无忘摇了摇头,叹息道:“怕是不能轻易离开…师父中年伤了腿脚,据我从师叔口中所知,师父他最少已有四十栽未曾下过山门…”
      “那…那…”无浊小小的眉头一皱,不敢妄言,但不免抱怨:“我们此番出行怎会这么不顺?来的时候先是遭到来历不明的人追杀,要不是那个不留名的大侠我们早就成为刀下亡魂,现在好不容易回去了,路上又遇到这般血腥的事,现在还被困在此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平时念佛时不够诚心…”
      “即来则安…”无忘看向床上躺着的人,眸中泛起了一丝欣慰:“世间之事,因果相抱,他便是那日救了我们的人…”
      “啊?”无浊瞪大了双眼,“师兄,你怎么就知道是他?那大侠蒙着脸,我们可是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无忘脸上逐渐柔和,嘴角似有浅淡笑意,淡淡道:“我想,那一双眼睛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无浊撇了撇嘴,喃喃道:“师兄你对他倒是上心,我们都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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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昏睡了许久的燕鸣终于有了起色。
      “施主感觉可好点了?”
      燕鸣看着面前的和尚,有些惊讶:“怎么是你?”
      “阿弥陀佛,看来小僧并没认错人…”无忘像是松了口气,给燕鸣倒了杯水递去,缓缓道:“恕小僧多言,施主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是不是因为…”
      “不是。”燕鸣起身下榻,冷着脸道:“我睡了多久?”
      “已有三日有余…”
      “三日…”燕鸣喃喃,更加麻利的穿回自己那一袭黑衣,未留下只言片语便开门离去。
      “施主…”无忘在后唤了一声,燕鸣没有回头,脚步走的利落,无忘缓缓垂下了目光,暗淡道:“还是没能问得姓名啊…”
      ——“师兄!”
      无忘回过神来,无浊已经端着早膳入了门——“师兄,你又来看他…咦,他,他人呢?”
      “大概,是离开了吧…”无忘平淡道,“我们也准备准备,外头的大雾终于散的差不多了,也该离开了…”
      行囊收拾妥当,可这大雾竟然又发了起来,就好似存心不让两人离开一般,两人没有办法,只能再留一日。
      用完午膳,无忘打坐却无法静心,无浊也不知溜到了哪里去,带着心烦意乱的思绪,无忘下了楼。
      大厅上,无忘是见湘公子与夫人正弹奏着琴瑟,倒是应极了那句话: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而塌台上,一名姣好的绿衣女子正踏着琴瑟之音翩翩起舞,柳腰素手软若水,轻盈的就如翩跹的蝶。
      酒台一侧,一道黑影静坐。
      当无忘触及那一双星眸时,他再也无法无视心中的那一抹悸动,那绝不是他一个出家人该有的心思,更不该是一个男子对另一个男子该有的心思,可他也绝望的发现,这一切已经停不下来了,如潮如洪,终泛滥成灾。
      只能落荒而逃,逃至无路可逃…
      黄昏时分,无忘再次下楼,燕鸣依旧坐在那个位置上,就连动作都没有变,唯一不同的是他面前的酒坛子变多了。
      落日余晖,浓雾消散,金黄的夕阳落于他身,向阳处的他,熠熠生辉。
      “他已经喝了很多了,这大病初愈,过多饮酒可不好,小师傅不去劝劝吗?”
      无忘惊讶回首,只见瑶抱着自己琴缓缓一笑便离开了。无忘望着那鲜红的背影,在原地前也不是退也不是,陷入进退维谷绝境,沉思了许久,看着那一坛酒空,终于还是踏出了步子。
      “阿弥陀佛,施主的伤才刚有起色,这酒还是少饮的好。”
      燕鸣抬眸,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上的起伏,目光就这般落在无忘身上,仿佛要把他看穿。
      迎着那道淡漠的目光,无忘却如同火烤,可偏偏他又不能逃。
      “怎么,大师也想来一杯?”
      “阿弥陀佛,施主误会了,小僧乃出家人,应当恪守清规,不饮酒。”
      燕鸣闻言脸上赫然多了一抹笑,无忘看着不由微微一怔,原来他也是会笑的。
      “好一个恪守清规…好一个佛门弟子…”
      “施主…”
      “我叫燕鸣,燕子的燕,鸣叫的鸣。”燕鸣话毕,拿起酒盏倒了酒,笑着放落到了无忘面前。
      “燕施主,小僧实在不宜…”
      燕鸣没给无法推却的机会,直言道:“怎么?连救命恩人都不给面子?”
      无忘有些为难的抬眸,目光相汇,到底还是他先败下阵来。
      “燕施主,小僧可否一问,那日在百灵山,你为何要出手相救?明明…”
      “干了这碗酒,我便告诉你。”
      无忘一叹,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烈酒入喉,犹如烈火烧灼,初尝红尘俗世,总会让人不适应。
      看着咳得厉害的无忘,燕鸣无奈的摇了摇头,玩味笑道:“当初为何要出手相救…这说来我也忘了…”话末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有很多事我都忘了,记不起曾经,想不起过往,只记得我叫燕鸣…”
      “你的家人亲友呢?”
      燕鸣二指执盏,酒入喉,出口的话便染上一丝醉意:“记不得。”
      或许同病相怜的人总能感同身受,无忘不由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他亦没有家人,是寺里的师兄把当时还是弃婴的他捡回寺,他才勉强有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比较幸运的是他有一帮相互扶持的师兄弟。
      “阿弥陀佛,燕施主若不嫌弃…若不嫌弃便把小僧看作朋友吧…”话已出口,无忘便觉有些不妥,可想收回却已经无望,只能低下头去,自嘲一句:“抱歉,是小僧妄言了…”
      燕鸣没说话,烈酒一杯接着一杯,倒也不见醉,反是给人一种越喝越清醒的感觉。
      “燕施主…”
      “我爹自诩名门正派正人君子,受人人敬重,可敢爱却不敢言,敢做却不敢当,只因正邪有道,便把我娘无情抛弃,更是重伤了我娘……”
      “娘亲苦熬着把我生下,可红颜命薄,终也没撑过我四岁那年的春季…”
      “她说,听到燕鸣,春季就到了,那是我第一次开口唤她,也是最后一次…”
      “后来我找到了我爹,我问他,为何要这样对待我们母子,他说正邪殊途,他问心无愧…”
      “我一气之下折去了他的双腿,却杀不死他……”
      “阿弥陀佛…”无忘无声一叹,看着已经伏在桌上的燕鸣,起身回房取衣,可待他归来时,酒桌上却没了人影。
      明月清寒,晚风渐冷。
      檐下,燕鸣的身影被扭曲拉长,抬头望月,眸光映入清辉,似有波光粼粼。
      一袭红衣停落水面,言如风来:“为何不干脆杀了他?”
      “我不知道。”
      闻言,湘只能轻叹:“你该知道,你现在救了那和尚,就等同背叛,法成遁入空门前有多少仇家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法成如今已是得道高僧,他们对付不了,无忘身为他的弟子,早就成为众矢之的,他们不会放过他,你以为你还可以护他多久?一天?一年?还是一辈子?”
      “从他下山门那一刻起我便跟着他,他跟那人是不同的,他眼里,众生平等…”燕鸣看向水面,缓缓道:“他没有做错任何事,这些不该让他来承担。”
      “他错与没错,可不由你说了算。”湘的脸色一时变得无比凝重,语气更是严厉:“你要是早些听我的话,在楼里专心修炼便不会有这些事,可你偏偏跟你娘亲一样偏执,也一样的心软,总是在该绝情时留情,下手该时犹豫。”
      “我只是…”
      “没什么好只是的。”湘转身离去,身影与声音便一同被拉长:“这是你们与法成之间的恩怨,我不会插手,也不会杀了了无忘和尚,只是——我也答应过你娘,无论如何,都要护你周全,这段时间给我乖乖待在金风楼,哪也不许去!”
      “湘叔…”
      “生死一线,你们注定殊途,不是他死就是你亡,你不杀他,我也不杀他,可我们谁都保证不了他能活着离开弱水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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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未亮,笼罩在金风楼外的浓雾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蒙亮,无忘与无浊便收拾好了行囊,伴着清冷的晨风,启程在即。
      “沿着山路一直下,便到叶城,与荆州不过一河相隔。”
      无忘合十给湘行了礼:“这段时日多谢湘公子招待。”
      湘勾唇一笑,应道:“哦?难道你就不怪我把你们困在了这?”
      “阿弥陀佛,湘公子不过想让在下多留几日,避避风头罢了,这是在帮小僧,小僧又怎会怪罪公子?”
      “你倒是看得透彻,我可不是帮你,我只是…”
      “我知道。”无忘笑了笑,道:“湘公子是想保护燕施主,若没猜错,湘公子与燕施主应该相识许久了吧。”
      “受人之托,我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自然不会让他有半点闪失。”湘凝眸一望,天边已经泛起火红的朝霞,“此次下山,必定凶险,你若在留在金风楼,可以保住性命。”
      “阿弥陀佛,多谢湘公子好意。”无忘笑罢,平静道:“生死有道,逃不过,避不开,天意如此,小僧,告辞。”
      “如此我也不多说,下山的路,保重吧。”
      —————————————————————————————————————
      “湘叔,那和尚呢!”
      抬头看了焦急的燕鸣一眼,湘便又垂首算着手里的账目,金玉算盘打的噼啪响,“他已经走了。”
      燕鸣眉头一皱,不由咒骂一声:“现在出去,他是在找死吗!!”
      “你站住!!”湘叫停了正要夺门而出的燕鸣,“我留过他,他说不想连累你,还有句话要我带给你。”
      “什么。”
      “多谢燕施主相救,无忘是死,无怨无悔,只愿燕施主能放下仇恨,此生无忧。”
      话音落下,燕鸣已不见,看着飞奔远去的身影,湘无奈的摇了摇头,“该记得的忘却,该忘却的偏偏铭记,已经晚了。”
      朝阳冉冉,和煦的光宛若柔软的纱。
      一路向前,燕鸣带着紧促的心跳跃起,他成了那只轻巧却又倔强的燕。
      飞过了千里重山,飞过了那道明黄的墙,撞入那糊着一纸昏暗的窗柩,跌落他的身旁。
      小小的沙弥眉眼轻柔,温暖的手缓缓将他捧起,歪着光溜溜的小脑袋问道:“小燕子,你怎么撞进来了?疼不疼啊..”
      “不好,你都流血了!!!”
      一朝一夕,一言一语,一颦一笑,一个絮絮叨叨的小沙弥,一只老爱啄人的剪尾燕,年复一年。
      “小燕,你从哪里来?”
      “小燕,你叫什么名字?小僧名唤无忘…”
      “小燕,你要走了是不是…”
      “小燕,你还会来看我吗?”
      “小燕,我会记得你,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清风染血,树影婆娑。
      “小和尚,我都记起来了…我来了…”
      满身是血的无忘终于不堪重负跪落在地,鲜血染红了地面,触目惊心,双手垂落,掉下小指长的一节竹哨。
      “小燕,师兄说外头很危险的,以后我一吹竹哨你就要回来哦,不然可是要被吃掉的…”
      燕鸣抱着他,只道:“小和尚,我回来了。”
      无忘无力一笑,伸手牵住了燕鸣,用力抬头,是向他耳边贴去,闭眸那一瞬,他终于唤出了那个期盼已久的名字。
      “燕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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