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吾妻》宴也

7、第七章

　　江南是太后的故乡，随着父母过世，先帝离她而去，太后想念家乡，奏请了皇帝后搬去了江南。
　　前朝在江南建造过行宫，朝中没有再兴师动众，将行宫修葺改造了一番迎来了太后。
　　皇帝孝心一片，每年会抽出一段时间过去和太后团聚，到如今，太后在江南已经住了十年。

　　十年，足够一个牙牙学语的幼儿长成青葱鲜嫩的少年，也足够苏遇由婴儿肥的小玉童长到如今身姿纤细眉眼姝丽的待嫁年华。
　　护送队伍中，被保护在最中间的马车车厢里，太后把掀起的帷帘放下。
　　十年不曾踏足京城，景物到眼前，蒙尘的记忆仿佛又一帧帧分明，而身后遥远的江南越发遥远。

　　太后心里舍不得江南，她喜欢江南安宁和软的日子，京城皇宫后院里宫墙太高，哪里有江南的自由平静。

　　“外祖母，很快就到京城了。”清泠泠的声音响在耳边，像是江南纯澈的泉水带着沁人的甘甜。
　　太后不由自主看过去，少年人弯着极漂亮的眼，道：“外祖母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回了宫就能好好歇歇了。”
　　太后失笑：“傻遇儿，回了宫就更难休息好了 。
　　苏遇不解，干净的眸子里写满疑惑。

　　太后没有为他解惑，拉过他一只手温柔地摩挲。
　　十七岁的苏遇出落的唇红齿白，像他早走的母亲永宁，却比永宁更加明艳动人，一双眼睛看过来时总是含笑，弯的像皎洁的月牙儿，右脸颊上一颗小梨涡若隐若现，看着就让人心头甜得很。
　　苏遇在太后不掩饰的打量中默默红了脸，略带羞赧问：“外祖母怎么一直看我？！”
　　手却还是乖乖任太后抓着。

　　太后的心里软成一片，笑道：“看我们遇儿好看啊！”
　　苏遇眼神一顿，瞬间笑眯了眼，从暗柜里抽出一盒糕点放到桌上。
　　这一刻，苏遇的脸完全转过来，左脸靠近下巴的位置涂抹着绿色膏体，掩饰着本来的一条狭长的暗色伤疤。
　　就如同白玉有瑕，多么惋惜，可看着苏遇毫无阴霾的笑颜，太后将那些发涩的情绪尽皆掩饰。

　　桌上的糕点泛着清甜的香气，勾得太后眼神一动。
　　太后就好一口甜的，偏偏年纪大了身体出了些毛病，太医再三让忌甜食，太后不以为然，苏遇却将太医的话奉为圭臬。
　　苏遇也不是那种凶巴巴地说不许吃，而是那种可怜兮兮带着恳求的眼神直直看着你，太后能怎么样呢，当然是都由着他啊。

　　“哟，不得了，遇儿藏的蜜糕竟然主动给外祖母解馋了，”太后揶揄地拍了拍苏遇的手：“外祖母太感动了。”
　　苏遇被笑的没脾气，不好意思地解释：“没藏，这是今天让梅子刚买的。”
　　想了想苏遇软着声音补充：“外祖母今天只能吃两块，再多就不能了。”
　　泠泠的声音比蜜糕还清甜，太后：好好好都听你的。

　　京城这边，韩呈伴着沈行正赴端郡王的赏景宴。
　　宴会设在京郊一处山脚别院，四周植了大片的桃林。
　　时节稍晚，艳艳桃花已经谢了八成，不少已经结出了果子，可惜果子青涩，而且供观赏的桃花结出的桃子往往也涩口。

　　别院还没到，沈行头探出马车，远远看到凋谢的桃花林，顿时兴趣缺缺。
　　这算赏哪门子的景？!
　　沈行和韩呈抱怨，早知道还不如陪温烟听听小曲。

　　韩呈懒得理他，沈行什么德行他心里也有数了。
　　桃花林风景却是不算好，但出趟郊外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换换心情，也挺不错。

　　说来也怪，昨天沈行告诉他太后回京的事，他无所适从了好一点时间。
　　等到晚上韩父说了太后今天就到京的消息，他在怔愣了好半天的震惊之后，反倒平静了下来。
　　想起苏遇，想到成婚心里一片坦然。

　　不过想到太后和苏遇的马车已经驶进了京城，甚至可能入了宫，他感觉有那一点莫名的微妙。

　　马车行过最后一段官道，踏进了小道，于是韩呈也再没心思想七想八了。
　　这小道实在太颠簸了，韩呈感觉像地震似的整个人东倒西歪，沈行倒一派怡然，身子适应着颠动没半分狼狈。

　　韩呈佩服，这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结果。

　　路况一段不如一段，韩呈坚持了一段路，胸闷气短，难受的不行。
　　再这样下去，他估计要吐了。

　　掀开帷帘，韩呈问元宝：“别院还有多远？”
　　元宝是跟在沈行身边的小厮，偶尔也充当着马夫。
　　“快了，再要不了半刻钟就到了。”

　　半刻钟，韩呈心里一换算，是没多少路了。
　　他立即叫停了马车，从马车上跳下来，脚踏实地的那一刻，加快的心脏都落到了实处。

　　沈行一脸蒙的看他跳下去，“韩呈你干嘛？还没到别院呢？”
　　韩呈原地抻了抻筋骨，兀自往前走了几步：“马车颠得慌，我下来走两步。”
　　坐在元宝旁边的砚台也跳了下来，紧跟世子的脚步。

　　“娇气!”沈行嗤笑，却也跳了下来。
　　韩呈哼笑，白了他一眼。
　　沈行东张西望，“话说走着看看风景是比马车上视野好啊!”

　　京郊风景秀丽，群山环绕，绿野茫茫，一条九曲回肠的溪涧川流在山间。
　　不加雕琢的自然最是美妙绝伦。

　　曾经的韩呈被困在一方空间，这种身处野外，感受自然的经历是他第一次体会。
　　清风徐徐，太阳和煦得正好，不刺不烫。
　　宜人的风光让韩呈的心情也渐渐雀跃起来。

　　韩呈的步伐不急不缓，沈行更是悠哉悠哉。
　　只有元宝赶着龟速的马车一路无语。

　　到别庄时，不少客人已经赴宴，院外停着各式华丽的车马。
　　青砖垒起的围墙不高，隔着墙都能听到里面响起此起彼伏的笑闹声。
　　韩呈就是在喧闹声最热烈的那一刻和沈行前后走了进去。

　　只见院内的人三五结伴，几位公子投壶，几位姑娘排着队打秋千。
　　其中一座小亭子里聚了最多的人，哄闹的最热烈。

　　韩呈自以为静悄悄地进来，却不知道宴会的主人时刻关注着，在他还未引起注意的时候，便来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