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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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患
燕子看着门外瓢泼的大雨愣愣的，这雨已经下一天了，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燕子，在看什么呢”一丝清丽的嗓音从燕子背后传来。
“妈，这雨什么时候停，下了很久了。”燕子没有回头，只是略带担心地问着方茴。
方茴摸了摸挺着的大肚子，喃喃道：“会停的，会停的”这几天是方茴临盆的日子，可看着这连天的大雨，方茴害怕了，她也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只是心里隐隐不安。
燕子突然站起身，跑回房去，“喂，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妈妈的预产期在这几天了”
“爸爸这边快忙完了，一定会赶回去的，燕子放心哦，和妈妈说，爸爸一定会回去的，爸爸要忙了”郭渊海隔着电话回道。
郭渊海是包工头，这次便是在外地承包了一个工程，离开家已经几个月了，但为了方茴，燕子和未出世的孩子，还是硬着头皮干。
得到郭渊海的回答，燕子终于笑了，跑回到方茴身边：“妈妈，爸爸说他快回来了，弟弟出生他会看见的，妈妈不要担心。”
方茴摸着燕子的头，“好，妈妈知道了，燕子去看电视吧”“嗯。”
方茴看着门，心里很不舒服，她知道这平房支撑不了多久的，希望什么事没有的便好。
“据本台最新消息，受台风天后的影响，我市将迎来新一轮强降雨，请市民出行注意安全……”燕子看着新闻，不禁皱了皱眉，捏紧遥控器。她已经十岁了，家里的情况使得她比同龄的孩子早熟，她知道这雨在这么下下去，肯定会出事，可是妈妈的预产期将近，容不得有一丝差错。
是夜，燕子睡得迷迷糊糊间，听见街上传来一声一声的大喊，燕子幽幽醒来，下床时却一脚踩进了水里。水，燕子瞬间醒来，却发现留有小灯的房间不知何时陷入了黑暗，停电了。燕子想起了还在隔壁睡觉的方茴，不禁一阵焦急，踏着水，四处摸索地来到方茴的房间。
“妈妈，妈妈，你在哪，发水了，妈妈你快点醒醒。”燕子心里着急，被撞了好几下。
方茴本来就怀着心事，没睡深，只是浅眠，听见燕子的声音，便醒了。“燕子，妈妈在这，在床上呢”“妈妈，妈妈，发水了，怎么办”说话间燕子感觉到水越流越快，刚才还只到脚裸的水现在已经到她膝盖了。
“什么，燕子，咱们咱们赶紧上阁楼”方茴一听便知自己之前的担忧是什么了，他们居住的是平房，没有第二层，只有一个半阁楼，需要搬梯子才能上去。
方茴挺着大肚子和燕子摸索来到放梯子的地方，“妈妈，我来搬，你不能碰”燕子想起妈妈还怀着孩子，坚定地对她说到。
“燕子，没事妈妈搬就行，你力气小，没有妈妈熟悉家里，听话”语毕方茴已经摸到梯子了，吃力地搬起梯子，感受到水位越涨越快，方茴咬咬牙搬起了梯子。
“燕子，妈妈搬好了，快上去”这一次燕子没有犹豫，只有她上去了，妈妈才会放心。
方茴和燕子已经到阁楼了，两人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在黑暗中两人默默地依偎在一起。
“妈妈，我害怕”燕子颤抖地声音在黑暗的雨夜中格外清晰。
“燕子不怕哦，明天水就会退的，我们这很少发大水的，之前有过一次水也没那么大，放心吧放心吧。”方茴安慰着燕子也在安慰自己，她知道这次可能有点悬了，可是她不敢想，她，也害怕。
“嗯，妈妈，妈妈。”燕子不安地喊着方茴。
“妈妈在，妈妈在。”
在不安中，两人依偎着睡着了，天也慢慢亮了。
光头过天窗照在了方茴和燕子的脸上，二人悠悠转醒。
“啊，天亮了”燕子还记着方茴的话，天亮了，水就会退了。燕子轻轻挣脱了方茴，跑到阁楼边往下望，却发现水，并没有退，反而已经忘不见底，很显然，若是她下去，肯定会被淹的，且水还在缓缓上涨，只是比昨晚慢了点。
“妈妈，水没退。”燕子喃喃道。
方茴闻言走到燕子旁边，看见这水估计了一下，到一个成人的胸下面，眼神不禁黯然了。方茴紧紧地抱住燕子。
“燕子，可能水，不会退了”说出这句话的方茴，像是脱了力一般。
燕子感受到房子方茴的情绪，回握住她的手，“妈妈，不怕，你还有我呢”
方茴和燕子回到原位，看着上涨的水位和已经在漂浮的家具，两人都呆呆地。良久，燕子开口了，“妈妈，我，饿了，你呢”“我，厄啊，我，我的肚子好痛”刚想回道燕子的方茴却感到肚子一阵剧痛。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嘛，妈妈，是不是要，要生了”燕子被这突如起来的场景吓到了。
“啊，我，我的肚子，好痛”方茴已经痛的回不了话了，燕子四处望却发现除了一条旧布，阁楼上只有一些不能用的杂物。燕子想也没想就将那条布扯过来盖在方茴身上。
“妈妈，我，我喊人来救你，你要撑住啊”燕子拨开因为流汗而被粘在脸上的头发说到，紧接着便跑道阁楼封闭的窗户上使劲地敲，“有没有人啊，我妈妈她要生孩子了，快来帮帮忙啊”嘭嘭嘭，“有没有人啊”燕子不知道她已经敲了多久，只知道妈妈在喊痛，那一声声痛就那么打进她心里，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燕，燕子”方茴拖着奄奄一息的声音喊着燕子
听见方茴声音的燕子赶紧跑来，结果因为太急而摔倒了，燕子动了动脚，很疼，她没有犹豫，爬向了方茴。握住方茴瘦弱的手，“妈妈，妈妈你怎么样，你要撑住”“燕子，啊，燕子”“啊啊啊”随着方茴一声大喊，一阵婴儿的啼哭响起了，“妈妈妈妈，弟弟岀来了”燕子放开方茴的手，爬到宝宝那里，却发现有一条带子连在了宝宝的肚子上，“妈妈，弟弟肚子上有条带子。”“燕子，你知道吗，妈妈这辈子最，咳咳，最开心的事就是嫁给你爸爸，有了你，有了你弟弟，妈妈可能撑，撑不了多久了，你要好好照顾弟弟，那条带子是脐带，要，要……”
“妈妈，妈妈你别睡啊，你还没和我说要怎么样啊，爸爸爸爸还没回来呢，宝宝还没取名呢，妈妈，妈妈你不要死啊妈妈，有没有人啊，救救我妈妈啊”燕子看着已经无声息的方茴嚎啕大哭道，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大水，为什么没有人来救他们，为什么妈妈会死。
燕子呆呆地看着方茴，却被一声微弱的哭泣换回了心智，宝宝，还有宝宝。胡乱地抹了一把脸，燕子回到了宝宝身边，看着那条带子，狠了狠心扯掉了连接方茴身上的一端。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包住了宝宝，幸好现在是夏天，若是冷一点，估计燕子就受不了了。轻轻将宝宝放在了方茴身边，尝试着起身，却因脚裸处传来的痛感而再次跌倒。燕子咬了咬牙，该用挪的方式来到阁楼边。
水，还在不停地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燕子挪回去，抱起宝宝，来到了窗边，开始用手拍打着窗户，一声一声闷响紧紧扣住她的心弦，她只能从这微弱的声响中寻求救助。
嘭嘭嘭，燕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她的手已经痛的没知觉了，“啊啊啊”突然，本来在她怀里很乖的宝宝突然嚎啕大哭，手不停地挥舞。
“是饿了吗？”燕子想起了姑姑家的孩子饿了就大哭的场景，可是眼下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呢，连她都没东西吃，去哪找。对了，妈妈。
燕子轻轻拍着宝宝，又挪到方茴身边，解开了她的衣服，将宝宝放在方茴胸前，希望有奶水吧。看着毫无生息的方茴，燕子又忍不住哭了。幸好，有奶水，宝宝吃饱喝足便也不哭了。
“宝宝，委屈你了，可是姐姐也没吃的”抱起宝宝，穿好方茴的衣服，燕子也不想到窗户去了，她很饿，很渴，手和脚都很痛。
看着怀里的宝宝，宝宝突然对着她笑了“嘿嘿嘿嘿”“呵呵，宝宝”燕子也忍不住笑了，宝宝那么可爱，不行，她要继续，要找人来救他们。
这样想着，燕子又抱着宝宝回到窗边，继续拍打着窗户。天渐渐暗了下来，燕子的求救声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毫无作用。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方茴身边，和宝宝依偎在方茴身边，燕子默默地流泪，她不敢哭出声，宝宝已经睡着了。
燕子在回想这和方茴的过往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中，她又回到了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哦，还有宝宝也出生的时候，在梦里，没有大水，没有死亡，有的只有温馨，只有家人。
“啊啊啊”睡得朦胧间，燕子听到了一阵哭声，哭声，是宝宝，燕子睁开疲惫的眼皮，天微微亮了，解开方茴的衣服，放宝宝吃饭，燕子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回头，水，已经到了阁楼边了。燕子咽了咽口水，挪到阁楼边，用手舀起水，一点点喝了。喝了会水，燕子觉得恢复了点点的体力，而宝宝也吃饱了，整理好方茴，便又挪到窗边，开始求救。
就这样到了第四天，方茴的尸体已经开始有味道了，燕子不敢让宝宝吃奶了，雪上加霜的是出太阳了，若是放在大水之前，燕子会很开心，可是现在出太阳了，那些本来可以勉强引用的水，因为时间长且温度越来越高，变臭了，她也没有东西可以吃了。“宝宝，怎么办，我们都没东西吃了。”
燕子呆呆地盯着水面，她，已经没有办法了，只有听天由命了。将宝宝放在一旁，燕子挣扎着跪着起来，双手合十，眼睛紧闭，嘴里喃喃道：“菩萨，妈妈说，您最仁慈了，帮帮我吧好不好，我没有办法了，菩萨，宝宝还小，菩萨保佑我们好不好。”
第五天，方茴的尸体已经发臭了，身上逐渐长出了一些斑，而上天像是听见燕子的祈祷一样，水退了，而且退了很多。燕子看了看底下的水，抱起了宝宝，来到方茴身边，“妈妈，我去找人来，妈妈你要等我。”说完亲了亲方茴的脸颊。
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和肿得像个馒头的腿，燕子忍着疼痛，带着宝宝下楼了。脚踩地上的时候，一股钻心的痛从脚上传来，疼得燕子要晕了，燕子揪了揪自己的肉，让自己保持清醒。
水，虽然退了很多，可是还是在燕子肚子上快到胸口，燕子将宝宝举高，慢慢的往前挪去，她走得很慢很慢，从家里走到街上走了很久，到街上水更深了，好几次燕子想放弃，可是想到宝宝，她，忍了下来。
她的手很酸很酸，酸到没知觉了，脚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有没有人，救命”燕子扯着那因缺水和长时间没开口而变得沙哑的嗓子一声声地喊。
燕子边走边喊，猛烈的阳光照耀着她和宝宝，宝宝嚎啕大哭起来。“有没有人，救……”燕子终于撑不住，往水里倒下去了。水淹没她和宝宝，宝宝的哭声也被卷入水中，铺天盖地的水入注她的口腔她的肺，“妈妈，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宝宝，爸爸，你，在哪啊”
燕子和宝宝在撑了五天之后死了，死在了一片汪洋中，当他们的尸体浮起来时，人们才发现这两个可怜的孩子淹死在水中。他们的死只在老百姓当中传开，电视新闻上只字未提，因为他们所处的地方因为水太深没有救援，因为这很敏感，关乎到……
郭渊海回家了，没有温柔的妻子，没有可爱的孩子，只有三具冰冷冷的尸体。他听说他的妻子死在平房的阁楼上，好多天，尸体都发臭了，他听说他的孩子淹死在了水中，一个十岁的姑娘和一个刚出生的男孩，他听说这次水灾本不会那么严重，但大家预料不到那条江的堤坝坍塌了，他听说那个堤坝刚修固不久，他听说他家那里水太深，没有救援到达……
他，听说很多，他，也疯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