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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时光荏苒,又是三年一晃而过。

      这一年白先生二十六岁,面貌外表依然没什么改变;太子萧箴也即将到达弱冠之年,个子竟长得比白先生还高,他俊朗的脸渐渐有了温润的棱角,行事作风也越来越像白先生,只是为人比较清冷离群一些,跟白先生站在一处,一个就像那春日里的太阳般温煦,一个却像深秋卷来的一阵凛冽的寒风。

      变化最大的还是小姑娘言予,现在已经不能用小姑娘三字来称呼她了。

      用白先生的原话来说,现今的言予就如同春天抽芽的柳枝,短短三年内就疯长得不复当初一团粉嫩可爱的模样。

      少女已经学会自己扎花苞头了,体型修长纤细,个子也长到白先生的前胸,他都抱不起来了,白先生早在一年多前看着她初见发育趋势的身体,就自觉的不再帮她洗澡换衣,不过她还没有这种自己正在长大成人的自知,常常还是喜欢扑到他身上去撒娇。

      清晨,言予起床洗漱完,先对着镜子独自欣赏了一番自己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再梳理扎好披散的长发,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路上洒扫和来收脏衣服的小方子和小池子都恭敬的向她问好,言予都一一点头应了。

      早饭仍是朴实得有些简陋的粥和小菜,萧箴还额外给她留了一笼灌汤驴肉包,她先嗅着那股鲜香味将小太监端来的温热牛乳一口喝干,才按着固有的顺序把吃食解决得一点不剩。

      白先生说的,不管贫穷富贵,吃饭不剩饭都是教养良好的体现。

      饭后她手提竹篮顺着山脚一路延伸的石板路慢悠悠的爬上山,这条石板山路是白先生后来铺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三人上下山更加干净便利一些,路铺好后,连萧箴也时常喜欢上山游走一会儿。

      弯弯曲曲的山路没多会儿就走到了头,山顶上和山腰山脚都围了几圈篱笆栅栏,里面圈养了这三年来白先生收集的动物,都是用来给言予认识对应的动物名称的,栅栏按动物们的种类和习性区别了几个区域,一是防止山上的小动物跑下山或打起来,二是防止它们去破坏菜地和山顶的兰草。

      言予先是在山顶耍了一套太极,又拣了一枚石子练起了手上的准头。九岁后她开始跟着白先生一道学武,但是奈何她实在是太懒,无法跟他们一起按时天不亮就起床,白先生对她习武的期望不高,只求她能强身健体少生病,便单独教了她这套耍起来慢悠悠的拳法,正好符合她懒散的性子。

      练完拳,天空中已经太阳半升,言予吐出一口浊气,感到全身十分的顺畅,连心情都更好了几分。

      便提上竹篮,看着篱笆外一圈眼巴巴等着她的小动物们,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又宠溺的微笑。

      “你们呀你们,山上又不是没吃的,怎么每天见了我都跟饿了几天似的。”

      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她手上还是动作不停,避开动物们走出篱笆后,小心的关紧了篱笆,将竹篮里切碎的水果蔬菜、谷物等等的都洒在地面,然后蹲下去挨个抚摸个遍。

      在那一年白先生意识到她几乎不认识什么动物之后,就常常会搜寻一些适合饲养的小动物送给她,一开始是那对小白兔,现在变成大白兔的雪球和雪团,后来是一只能下蛋的珍珠鸡,她起名叫点点,一头咩咩叫不停的小羊,她叫它绵绵,还有一只鸭子一只鹅,分别叫扁扁和胖胖。

      动物们一开始是散养在宫内,她每天像个动物司令一样带着动物们大摇大摆的四处走,后来萧箴受不了它们走到哪里拉到哪里的习性,白先生只好把它们转移到山上,并围了篱笆圈定它们的活动范围,所以她也只好每天上山来看望它们,顺便给它们加餐。

      有食吃的动物们乖巧万分,言予就趁它们都在忙着埋头吃食不会追着她跑,放轻了步履往山下走。

      一日之计在于晨,在白先生的教导下,言予鲜少会空下一天的读书习字,虽然这其中大部分还是由于白先生规定旷了几天翌日天便要加几倍练习的这一规定起的作用,但好歹也让她一直坚持下来了。

      后花园里依然是繁茂雅致,百花争艳,言予一路穿行在鹅卵石路上,身姿悠闲。

      书房一楼的大门敞开着,只是一楼并没有人,只有一排排满满当当的书架散发着一股纸墨清香。

      她抬腿向楼上走去,才迈出两步,二楼便冲出一个白影,迅速窜到她脚边不停喵喵直叫。

      言予弯下腰抱起它,熟稔的替它挠了挠脖子下的皮毛。

      “墨宝想我了没呀?”

      回答她的是小胖猫舒服的呼噜声,这只又胖又粘人的白猫也是白先生送给她的礼物之一,因它全身雪白,只在额头上有一撮黑毛,像是不小心沾上的一团墨点,言予便给它起名叫墨宝,它也是唯一被萧箴准许在莆缇宫随意行走的动物,因为它会自己找固定的隐蔽地点大小解,而且言予每隔三天就会给它洗一次澡,墨宝十分干净。

      一进书房二楼的门,就看到一袭白衣的萧箴正坐在靠窗的书桌前执笔挥墨,好看的眉眼因过分专注而微微凝结,已然初具一股不凡的气势。

      白先生正与萧箴面对面靠窗在翻阅一本书籍,见她来了,招了招手唤她靠过去。

      言予走过去正对着他,咧嘴笑眯了眼,两排小白牙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像一串紧密的珍珠。

      白先生弯起食指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两下,便拿了为她布置的作业清单给她,让她去另一张书桌上去练字。

      她的字是白先生教的,白先生在书法上造诣颇深,深谙各种字体的写法,只他本人却钟爱草书。当初在教二人时,他让二人自行选择自己喜爱的字体,萧箴选了行书,言予还太小,白先生替她选了楷书。

      少女慢悠悠地在砚台里倒了些许茶水研了墨,再慢悠悠的在笔架上挑了一支羊毫,左手负在身后,轻轻深吸了一口气便素手执笔书写起来。

      下笔的轻重、笔墨的浓淡、笔锋的勾画,都是在一瞬之间随心而成,笔画间还能依稀见到狂草般的肆意。

      这是白先生常年亲手教她写字的习惯,在白先生放手后被她继续沿用至今。

      洋洋洒洒写了几大篇,一天的任务便完成了。她意犹未尽的重新铺了一张宣纸用镇尺压住抚平,重新选了一直细长的笔,照着桌边的一瓶莲蓬插花临摹起来。

      窗外忽然吹来一阵湿润的凉风,一向畏寒怕冷的少女侧脸望了过去,只见阁楼的窗外正淅淅沥沥下起了细雨,秋雨细无声,白先生还沉浸在书海中未曾察觉,他对面的萧箴却不知何时停了笔,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

      雨天的天色本就微暗,萧箴坐在光线最好的窗边,面前是一片光明,身后是由浅到深的阴暗,他就处于这一明一暗之间,俊逸的脸庞五官更显深邃。

      偷偷观望着这一幕的少女狡黠一笑,撤掉了桌上快要完工的水墨莲蓬图,重新在宣纸上描摹着。

      等白先生看完了手中的那一卷书,揉揉微微发胀的双目,便看到少女时不时鬼祟的抬头看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专注勾画的样子。

      他颇为好奇的负手凑过去一瞧,赫然就看见她纸上描绘的萧箴坐在桌边的身形,刻画得十分肖似,只是在脑袋的部位,她画了一个其丑无比还掉哈喇子的猪头。

      白先生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也因此引来了萧箴的注目,他视力原本就好,隔着两张桌子也看得清少女来不及遮掩的纸上究竟是些什么内容。待他看清了,言予也发现自己此时再遮挡也于事无补,尴尬着朝萧箴投去一个讨好的笑。

      然后被他一双酷似皇后的凤目狠狠瞪了一眼。

      或许是年龄的增长,萧箴现在越来越喜怒无形,往往让人猜不到他古井无波的表情底下到底在想些什么,捉弄她的次数也逐渐的少而变态,只偶尔一时兴起把她扔下湖变成泥人,或者趁她午睡一支羽箭破风而来扎在离她脸畔一寸远的地方,诸如此类。

      但几年间唯一的好处,就是现在他也能隔着一张长桌跟一身素衣的皇帝皇后静坐交谈个一盏茶时间不发疯了。

      萧箴的病情有了好转,最高兴的莫过于帝后以及他的太傅白先生,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他们三人试探劝说他走出莆缇宫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而萧箴还是沉默着没有答应。

      秋季正是冷热交替的时候,秋老虎一发作,人容易败了胃口。

      言予呆在小厨房里耗了一个下午,守着灶台炖了一小锅花胶肉骨汤,又炒了几个小菜,掐着时间在晚饭时上桌。

      宫内萧箴每日课业繁重,白先生闲时又热衷园艺,只有言予一人闲着除了逗猫逗鸡就是打瞌睡,白先生便诱导她寻一样自己喜欢的事物去钻研。

      她想了两三日,最后发现除了吃她就没甚喜爱了,于是跟小太监们学起了厨艺。

      白先生一开始还只希望她能找个事做,分散一下过于充沛的体力,没想到三年下来她还真的投入了大半精力,直接造福了另外那师徒二人,萧箴还好些,他并不是很热衷美食,每日又有大半的时间在练武,身材保持得十分好。

      白先生则是不忍推拒她的一片孝心,每每她端来一盘新学的菜式满是期待的将他望着,他都得硬着头皮全部吃下去,再将菜的口感美感观感都品鉴一番,她才能端了空盘子心满意足的离开,时间一长,白先生也只得不再疲懒,多加锻炼才能保持他的风姿依旧。

      将菜端上桌,再按各人的座位分别盛好,寝殿内练完武洗浴后的萧箴也披散着湿发从净室里走出来,言予自发上前去,拿了一块干燥的布巾等他坐下后替他绞干头发。

      他刚换的衣裳上茶香馥郁,坐下后刚好比站直的言予矮一个头,长发沾了水并在一起像一段墨色缎面,长长的拖曳垂地,还蜿蜒触地延伸了一大截。

      言予在替他绞发间时不时会碰触到他肩颈上的皮肤,有点儿凉,但手感却说不出的好,像她平日发好的面团似的,细腻回弹,她忍不住多碰了几下,又碰了几下。

      简直停不下来。

      直到萧箴被她摸得皮肤微痒,伸手拽住她柔嫩的小手低斥了一句“别闹!”

      他已然不是几年前那个少年,刚洗完澡嗓音还有些低哑,却已透露出成年男子特有的沉稳有力,隐约有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只是言予也算跟他一道长大,根本不惧他,尤其是他这种类似刚起床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少女还不知道什么是磁性,她只觉得萧箴这时候的声音特别好听,尤其他明明是在责备她,因为嗓音的关系,听上去却一点都不凶,她一点儿都不带怕的。

      作案的小手被他握住,她也不躲,笑嘻嘻的伸出另一只手去,大大咧咧摸了把他胸前松松垮垮的寝衣遮不住的大好风光。

      “殿下肤如凝脂,奴婢艳羡得紧呀!”

      于是她又挨了一记飞来的眼刀。

      只是这一眼却潋滟着浴后还没散去的水光,毫无杀伤力。

      也因为沐浴姗姗来迟的白先生这时正好跨进门槛,无意间阻止了少女还想继续犯上的狗胆。她迅速摆出一张乖巧的脸,坐在自己的位置前还贴心的帮白先生摆了摆碗筷拉了拉椅子,获得白先生好一番褒扬夸赞。

      萧箴看着她脸上明艳的笑容,埋下头掩饰了他微微泛红的脸颊,顺手拉拢了散得更开的衣襟,心里却有种不可言说的轻微失落感。

      用饭时言予和白先生说说笑笑,又有胖猫墨宝高高翘起长着长毛的大尾巴绕着饭桌转来绕去,不停软软的叫着跟三人讨食吃,气氛极好,一如往常没有人发现得了萧箴的内心情绪。

      饭后三人在放置了矮桌抱枕的地毯上继续说说笑笑,白先生怀里的位置已经不属于言予,而是胖猫墨宝。

      猫的指甲长得很快,又爱去抓地面磨砺指甲。白先生怕其他二人在跟墨宝玩耍时会被伤到,所以每天都会抱着它挨个检查有没有哪个指甲又长了,一经发现,便给它剪短再用锉刀将指甲磨得圆润,使它没有做坏事的机会。

      墨宝也被磨指甲磨习惯了,靠在白先生怀里乖得睁大了眼睛盯着扫来扫去的大尾巴瞧,言予就不甘寂寞的伸手去抓它的尾巴,逼它跟自己对视。

      猫的瞳孔会在夜晚散到最大,黑漆漆的大眼睛看上去最是可爱,是以,言予每天都这般逗它逗得乐不可支,直把墨宝逗得极为不耐烦,肉呼呼的小爪子毫不留情的拍向她试图伸向自己尾巴的‘魔爪’。

      一人一猫一个躲一个打,玩得不亦乐乎,墨宝另一只爪子被白先生攥着磨指甲,动作不如以往灵活,很快就败下阵来,它跟小孩子告状似的委屈得对着白先生直叫唤。

      白先生无奈的看一眼被萌翻倒地大笑的少女,一点没犹豫的开始偏心眼。

      “墨宝乖,姐姐坏坏,咱们磨完指甲就放你下去打她!”

      闻言,‘坏姐姐’又从地上爬起来去挑衅那惯会卖乖的肥猫。

      又打闹了一会儿,毫无疑问又是墨宝被气得喵喵叫,它见白先生不放自己下地,小脑袋一转,可怜巴巴的朝着屋里的第三个人喵了一声。

      萧箴正靠在枕头上饶有兴味地看他们打架,看见胖猫朝自己喵喵叫,也难得幼稚一次,直接扯着少女的衣服后领,将她拽到自己怀里禁锢着。

      “墨宝乖,哥哥给你出气,你好好的先把指甲剪了。”

      言予被他一只手按在怀里动弹不得,气得跟胖猫两个大眼瞪小眼,两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如出一辙,谁也不让谁。

      萧箴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再好不过。

      若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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