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简雨帘

65、第六十五章

　　龙婧来到M国的第四个星期。
　　她在地下室呆了一晚上。脑海里一遍一遍都是父亲告诉她的东西。
　　“枪比刀快，它，比枪更快。”那是一个细小的灯管状的东西，看起来像一个小型手电筒，大概只有食指那么长，一个触摸处，一个灯孔，很细很细的灯孔。
　　父亲的手按下去的时候，一束极小的光发出来，穿过了玻璃，似乎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玻璃后面的人，前一秒还活着的人，现在死了。
　　龙婧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死人。死在她面前，甚至是因为她被杀死。
　　她愣愣的看了半天，然后发出了一声尖叫。
　　龙澔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蹲在地上抱着自己，不住的发抖。
　　“这就是我告诉你的暮影，这就是暮影的杀人武器，这就是你的爷爷，你韩叔叔的爸爸，他们一生的研究心血。”龙澔把龙婧扯起来，拿着那个东西照射在龙婧身上，龙婧下意识的挣扎，“你看，它没有杀死你，因为你的基因，你的基因里早就已经被它识别过了，它不会伤害你，不会伤害我们的家人，它可以帮助你杀掉那些阻碍你的人，伤害你的人，而不会伤害你的家人。你明白吗？”
　　龙婧点了点头，可是还在发抖。
　　“我希望你能好好利用它，然后去保护你想保护的人。”龙澔慢慢的松开她，“它不能保证你误杀无辜的人，但是至少，它可以保证你不会祸及家人。”
　　龙婧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
　　那支东西最后被塞到她手里，父亲命令她，杀掉眼前的人，用手里的这个东西。
　　她记得她挣扎了，也好像没有挣扎。总之，那个人死了，死在她手里。但是她却清晰的记着，那个人死前，因为她的犹豫，她的害怕，父亲命令其他人拿刀在他身上割，每过一分钟，就剜掉他身上一块肉。
　　龙婧不记得是不是自己想要杀了他，龙婧只记得父亲的命令，和他的哀嚎，已经哀求，哀求龙婧杀了他。
　　她杀人了。
　　她手上没有沾血，但是她的的确确，杀了人。
　　龙婧被扔在地下室，和那两具尸体一起。
　　她哭喊，她哀求，可是没有人理会她。龙婧真的害怕，她怕那两具尸体突然起来，掐断她的脖子，质问她为什么平白无故要杀死自己。
　　可是最后她已经哭得没力气了，恐惧过去，只剩死一般的安静。
　　安静的她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再也听不到别的东西。
　　她看向那两具尸体，目光空洞，她竟然不怕了。
　　龙婧笑了。
　　门开了，龙言看着坐在地上笑着的龙婧，担忧，也带着害怕。龙婧还在哭着，可是她的确在笑着。在她孩子般的脸上，却笼罩着一层阴郁。
　　站在门外的韩翊和天冥，一瞬间不敢上前来。这样的龙婧，更像一只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婧儿，别怕，姑姑在，姑姑在呢。”龙言帮她擦着眼泪，慌得想去捂龙婧的嘴巴，只想求她别笑了。
　　“姑姑，你知道并蒂莲吗……”她的声音已经嘶哑了，似乎都要发不出声音，可是一字一句还是那么清晰，声音就像来自灵魂深处。
　　“婧儿，你别吓姑姑，你怎么了。”
　　龙婧突然抬头看着龙言，眼神黯淡也涣散，根本没有焦点，她想说什么，可是已经彻底发不出声音了。
　　她晕倒了。她以为自己是会做噩梦的，可是没有，她脑海里都是一片空白。是啊，还有什么，是比昨天晚上还可怕的呢？
　　“婧儿，你醒了。”龙婧费力的去看，守在床边的是白亦的学生，韩家的家庭医生，颜兮。
　　龙婧想说话，可是声音消失在喉咙里。
　　“你的嗓子，有些伤到了，这阵子可能会影响说话，不过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颜兮帮她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龙婧有些不习惯的躲闪开，转过脸去。
　　“醒了吗？”闻声，龙婧有些赌气的闭上了眼睛。
　　颜兮摇摇头，示意韩翊不要说话，跟她出来。门外，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子低着头站在外面。颜兮没有心情管韩翊带来的人，目光停留在韩翊脸上。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一关上门颜兮忍不住气道，“不管她的嗓子是喊哑的还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总归是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你们是想要逼疯她吗！”
　　“这些不是你该管的。”韩翊没有看她，只是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躺在床上不动的龙婧，“你要做的，就是照顾好她的身体……”
　　“韩少爷！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把人命看的太轻贱！”颜兮将手里的药一股脑摔在他怀里，“我不明白你们在做什么，但是她是我的病人，我不允许你们再这样肆意的伤害她。”
　　“未知全貌，不予评价，这句话，你没听过吗？”韩翊冷冷的看了颜兮一眼。颜兮见惯了他这样的态度，并不打算理睬他。韩翊就像个冷血动物一样，颜兮甚至觉得他根本没有心，也不明白什么是难过，可是他又分明的带着些柔情。他会随随便便把手下打的遍体鳞伤，然后扔到医院，或者喊颜兮去医治，也会阻拦康先生打康天冥。他对妹妹严格的近乎苛刻，却又时时刻刻不在关心着她。现在也是这样，他对龙婧的训练似乎强度大的可以称之为残暴，一度让这个十五岁的女孩子游走在崩溃的边缘，而他抱着昏迷的龙婧过来时，又的的确确是十分着急和心疼。
　　“去把唐诗叫来，她是心理学的学生，会帮到龙婧的。”韩翊将颜兮扔过来的药仔细的摆放在颜兮手里的托盘里，然后淡淡的吩咐。颜兮看着他漠然的样子不满道：“韩少爷，我希望你能记得，我们是医生，我们没办法体会你们的情况，但是，希望你能积点德吧。”
　　韩翊看着颜兮走远，没有过多的情绪。招招手示意男孩子跟上，继而推开了门。
　　龙婧在他开门的那一刻就闭上了眼睛。
　　“我带来一个人，以后他会跟着你。”韩翊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给龙婧倒了杯水。
　　“让……他走……”龙婧坐起来看着他，艰难的开口，声音低不可闻。
　　“他是你的影子。以后会跟着你一起出任务。”韩翊从口袋里放下那个东西，“这个，叫做‘光刃’，具体的内容你都已经学过了，我不用再重复一遍。”龙婧眼里都是森森的寒意。
　　“按伯父的意思，你以后不必再训练了。”龙澔何尝不知道龙婧已经长大，身体也早已发生了变化，那样高强度的训练已经不再适合她了，所以一番抉择和审查之后，做了这个决定，让龙婧，进入暮影，成为下一任主人。这个决定一度遭到龙言等人的反对，可是龙婧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商议之后，还是默许了。毕竟乾坤未定，依旧有很多危险，暮影对龙婧而言是最有利的保障。“他是七十九号，以后就是你的影子，你们一起出任务。”韩翊说罢，看向那个男孩子，“你的任务你清楚，我不希望你出纰漏。”
　　“是。”
　　龙婧的目光渐渐暗下去，十五岁，她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这一天一夜，也早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些年父亲的用心。
　　既然无力选择，那就只好将逆境变成自己的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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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