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简雨帘

29、第二十九章

　　下车的时候，已经零星的落下几滴雨水，周麒跌跌撞撞的往门前走，龙啸从车里摸出把伞，也跟着他进去了。走过花圃，周麒便跪下了。胡伯正在外面收拾东西，见他跪在那儿，又想想千凡气的那样子，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胡伯喜欢周麒那股子机灵劲，也不忍心看他在这跪着，摇摇头便进去了。
　　雨越下越大，龙啸站在周麒身边撑着伞，伞大半遮在周麒头顶，龙啸的左边身子很快就湿了。周麒跪在地上，膝盖浸泡在地上的雨水里，已经冷的不像自己身上的东西。周麒一动不动的跪着，龙啸就在那儿陪着他站着，举着伞的手从酸痛到麻木。
　　胡伯撑着伞出来的时候，在雨中几乎要看不清两个人的身影。“哎呦，你们两个，淋成这样，快起来快进去！”
　　周麒闻言眼睛一亮，冰凉的手一把抓住胡伯的胳膊，用力之大，生生给胡伯抓出几个青紫的指甲印，“哥呢，是哥让我进去吗？”
　　“是啊，是啊，你快起来，你这手凉的。”胡伯给他手冷的一颤，和龙啸两个人七手八脚的把他扶起来扶进屋里。
　　这一番折腾下来，胡伯衣服也湿了大半，一边开门一边说道：“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们折腾了唷。”
　　胡伯早就吩咐佣人们备好毛巾和姜茶，一触到屋里那股暖流两个人都不禁一抖。
　　“你们两个一点也不让人省心。”龙婧拿过干毛巾擦着龙啸头上的水珠，“一个个都带着伤还不消停。”瞥见周麒裤子小腿以下都湿哒哒的，便气的数落他，“你现在不知道注意，等再过几年你这腿就不用要了。快点去换身干净衣服。”
　　周麒却是满眼睛都在找陌千凡。“去换衣服，他在书房等你。”
　　周麒到书房的时候，陌千凡正在书桌前处理文件，见他进来，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周麒心里狠狠一痛，千凡那一眼不带任何感情，似乎是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哥，对不起，我错了。”周麒跪下了，狠狠的往地上磕了一个头。陌千凡却没有下文，周麒鼻头一酸眼泪又淌了下来。
　　知道陌千凡不会轻饶了自己，周麒也不敢偷巧耍滑，就直挺挺的跪着。脑子里却乱的很。蓦地想起了最初跟着陌千凡的时候，那个时候不过十六七岁，因为以前的事，身子还弱得很。那次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惹了陌千凡，大抵也是交代的事没有做好，给责令到门口去罚跪。那时周麒虽被千凡打过不少，但是细熬的苦却是头一回吃。咬着牙硬挺着，虽然屋里没人，也不敢偷懒，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窗子外面一点点暗下来，膝盖咯在地面上久了，割碎了一般的疼。那种冰冷的感觉从膝盖缝里一丝丝的往身上钻。小腿抽筋了好几回，疼得他几乎要哭出来。
　　从中午跪到天都黑了，还是龙婧担心他一个人吃不好带了饭来看他才发现他跪了一下午。那天龙婧险些和陌千凡吵起来，陌千凡哄走了龙婧，也并没让他起来，而是拎了根藤条坐在一边看着他，稍有不满意藤条就上身。周麒当时已经崩溃了，千求万求的求他饶了自己，可是千凡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周麒最后也只得咬着牙挺直了已经僵硬的身体，熬得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浑身都在哆嗦，眼里都是闪烁的金星，最终终于一头栽倒了。
　　周麒想到自己跟着宁羽的时候，宁羽也打他，但多半是踹他几脚，气急了也不过拿根棍子抽他几下。挨得厉害的打，多半还是陌千凡下的手。
　　周麒想的发愣，连陌千凡走到自己眼前都没注意，猛地看到陌千凡，整个人吓得一哆嗦。
　　“呵”千凡冷冷一笑，“这都能走神。”
　　周麒这才看到他手里拎着一根藤杖。“哥，我……”周麒此时此刻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万千的愧疚与恐惧全哽在喉头。
　　“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千凡拿藤杖抬起他低下的头，语气还是生硬的，但没有那样淡漠了。周麒不敢看他的眼睛，又躲闪不了，生生被他逼出一眼眶的眼泪，泪眼朦胧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倒是把我教你的又还给我了。”
　　周麒一路上权衡利弊想了个透彻，才发现自己一时的好心害了多少人，如果小虫把自己卖了，不仅仅是自己，连晟，小杰，甚至东堂，都要遭难。
　　“哥，我错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自作主张，我再也不敢了……”周麒哀求道，他现在恨不得千凡把他打一顿，打一顿过后还是什么都不要变，他真的后悔了，真的害怕了，早知道会这样，他宁可一枪打死小虫……
　　陌千凡如何不知道他的后悔和恐惧，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赵阔已经抓了小虫，肯定已经逼得小虫开了口，周麒截的货里也有公货，被翻出来，周麒也是犯了家规也不得善终，尹光启已经是破罐子破摔，铁定了心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陌千凡如何舍得周麒折进去。
　　“规矩还用不用再教你一遍。”周麒闻言抬头，见他还是淡淡的，只当他还不肯原谅自己，抹了把眼泪忙不迭的褪衣。新换上的衣服还没能将身体暖和过来，身上还是冰凉的。
　　陌千凡把粗壮的藤杖压在他紧绷的肌肉上，没什么的感情的吩咐道：“自己数着，少了漏了不算。”他没说打多少，周麒也不敢问，只能低低的应了声是。只觉臀上一轻，不待反应，藤杖已经夹着风抽下来。
　　这一杖打得他几乎忍不住失声惊叫，虽然没少挨藤杖的苦，但大多是在刑堂领家法。陌千凡掌刑，执刑的却是张五爷留下的邢七叔，七叔是刑堂为数不多的老人，就是陌千凡也是在他手底下熬刑熬出来的，对待周麒和龙啸，七叔下手多半留几分情面，直到今天周麒才真的体会到藤杖的厉害，撕心裂肺的剧痛疼得他牙冠都颤，一声声报数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一下还没缓解，紧跟着又是一杖，藤杖抽下来深陷在肉里，连着上一道打过的伤痕，很快整个臀部都是黑紫色的檩子高高隆起，血珠子大颗大颗涌了一片。
　　“十一……十二……十……十三……”
　　陌千凡一杖紧过一杖，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周麒知道陌千凡是真的生气了，藤杖落下都像是刮在骨头上。
　　周麒艰难的数到二十，实际上已经挨了三十不止，伤口疼疼叠加，早已经是皮开肉绽，藤杖每次举起，周麒的心脏都跟着一抽，惨叫几次冲到嘴边，都给生生咽了下去。咬着牙忍着，就顾不得再数数。但陌千凡却不会因为他不数而停下，连着又打了三四下，陌千凡才停下，似乎是给他喘口气。
　　周麒沉重的喘着气，剧痛之下浑身颤抖，过了约莫一两分钟，陌千凡见他稍稍平静了，才又拿起藤杖。
　　周麒由臀至腿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堪言，藤杖要命一般的往下打，直打到他哆哆嗦嗦的声音数到三十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