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简雨帘

289、第二百八十九章

　　当杨若淇来到咖啡厅的时候，龙婧已经在那儿坐了有一会儿了，手边放着一本高二的物理题，她正翻着一本全英文的《暮光之城》。
　　“对不起，我上化学实验，离这儿有点远，来迟了。”杨若淇放下书包，有些不习惯的拢了拢头发。龙婧抬头看她一眼，从口袋里摸出根皮筋递给她。杨若淇接过来，小声说了声谢谢，继而将头发扎了个低低的马尾，垂在脑后。
　　“想好了？”龙婧合上书，书签低垂下来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着，她双手枕在书上，气定神闲的看着面前的人。
　　杨若淇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摩挲着手腕上那条已经有些褪色的手链。“我和淙淙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她妈妈身体不好，一年到头都要吃中药，她总是带着药方去奶奶那里买药，比直接从药店里买便宜。”杨若淇的目光染上一层悲伤，“那个时候奶奶的眼睛就已经不好了，所以后来，就是我给她量药，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龙婧静静的听着，提到母亲身体不好，她也想起了冰漾，冰漾的身体也很弱，每年一换季的时候，姑姑也总是带着她去给母亲熬中药，那股药香弥漫在后院的一角，掺着花香和青草的芬芳，每到那个时候龙婧都觉得再没有什么比这种味道更美好的了。可是多年后当龙婧时时与草药为伴，她却再也寻不到草药里那股浓郁的药香，闻到的尝到的，都是舌尖和心头散不去的苦味。
　　“其实我能拿到田先生的资助，也是淙淙的妈妈帮了我，奶奶负担我的学费很吃力了，田先生的出现无疑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杨若淇皱皱眉，“可是世界上没有白给的恩惠，十二岁那年，淙淙的妈妈去世了，淙淙就成了孤儿，也是那个时候，田先生把淙淙带去了自己的身边。淙淙的苦难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不光是她的苦难，也是你们苦难的开始吧，对吗？”龙婧的手指在书本上轻轻的敲打，“我调查过，田荣中是在海外起家，后来来到G区发展，他的妻子和女儿一直在国外，初二那年，田也突然来到了这边，但是她却是去了一个并不符合她身份的学校，”龙婧其实早就有所察觉，田也这样一个大小姐蛮横无理的脾气，按理来说应该是个风云人物，可为什么龙婧在初中的时候没有听说过她呢？当龙婧查到田也是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中学横行霸道时其实就已经猜到了，田荣中和妻子大概是性格不合，或者是两个人已经没什么感情，总之不离婚很可能是怕影响公司，所以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田荣中明面上是资助学生，选择对象却都是美貌的女孩子，很可能是当做床上的玩物，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田也会回来，以及为什么田也要针对霸凌这三个被自己父亲资助的女学生。“贺淙淙的妈妈和田荣中，也是有什么关系吧，不然怎么会让他一个大老板，把注意力转到你们身上。”
　　“龙婧，”杨若淇打断龙婧的话，其实当贺淙淙告诉杨若淇她经历了什么的时候，杨若淇就知道当初贺淙淙的妈妈帮她们争取到这个机会也一定是出卖了自己。可是杨若淇还是不愿意去相信，甚至刻意的回避了这个问题，她更愿意告诉自己贺妈妈永远都是那样美丽大方保守得体的女人。“贺妈妈也只是想自己的女儿能好好的活下去，我想如果她知道淙淙之后会经历那些，她一定不会选择相信田先生。”
　　“你继续说。”杨若淇的话让龙婧感到有些面上发烫，她自小也蛮横惯了，说话不计后果，有时候也在言语上伤到了人，杨若淇这样一提醒，龙婧也觉得自己说的的确是过分了。
　　“我至今都没法忘记，那个雨夜，淙淙跑来找我的时候。”杨若淇闭上眼睛，似乎都还记得贺淙淙当时行尸走肉一般的模样。“那天雨下的很大，淙淙浑身都湿透了，我不敢惊动奶奶，只好带着她先去我的房间，我找出我自己干净的衣服，可是淙淙不动，她只是哭，我那才看见她身上穿着的并不是她平常穿的衣服，而是……”杨若淇哽了一下，还是没能说出来，“那一刻我就知道她一定发生了什么，我帮她脱下衣服，看到的是她满身的伤痕和青紫，像是咬出来的，又像是被打的，总之在那时候，我真的要被吓死了。淙淙抱着我哭，她告诉我从她到田家的第一晚，田荣中就□□了她，她很痛，她那一天都觉得自己要痛死了，可是无论她怎么哭，怎么求饶，那个男人都不肯离开，只是一次一次的折磨她，她昏过去，又醒过来，那个男人还在她身体里，她不记得那一晚这样的事情经历了几次，只知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睡在那个男人的怀里。”
　　杨若淇缓了口气，“田先生跟她说了很多，淙淙说很多她都不记得了，但是只记得田先生告诉她，如果她不继续留在他身边，那天晚上的事情就会被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也会失去田先生的资助。可是如果真的让我们选，我们宁可离开田先生，也不想再过那种不被当做人看的日子，也不想淙淙为了我们，继续忍受田先生的侮辱。”
　　龙婧静静的听着，这些别人的故事，龙婧是不会觉得多么带动自己的情绪的，毕竟没有人真的可以做到感同身受，可是看到杨若淇红了眼眶，看到她眼里滚下一滴一滴的泪水，龙婧觉得很意外，真的很意外，居然真的会有人为了别人而痛哭流涕吗？
　　“淙淙就这样成了田先生的玩物，渐渐的淙淙也麻木了，从一开始的害怕，屈辱，到最后的妥协，甚至有一天淙淙告诉我，其实田先生对她很好，没有亏待过她，除了第一晚，也再也没有过弄伤她。直到田也的出现，直到她一次一次的欺侮我们。”杨若淇低低的啜泣出声，龙婧皱了皱眉，递了张纸巾给她，看她哭的实在伤心，不自然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就像是龙言安慰自己时那样。
　　“我不知道田也那天对淙淙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那一天淙淙走的特别早，她没有回田先生那里，而是去了以前的家，那个家里已经住进了别人，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只是蹲在门口哭。那天晚上我们睡在一张床上，什么话都没有说，一直到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我听见淙淙疲倦的声音，她说，‘要好好活着，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这是淙淙生前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杨若淇擦去眼泪，“那天，她从学校的顶楼一跃而下，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当警察处理她的尸体时，在她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字条。如果是我，我留给这人世的会是无边无际的怨恨和诅咒，可是淙淙不是，她口袋里的字条上写着，‘对不起，我把地面弄脏了，麻烦你们替我清理一下啦’。”
　　“对不起，我把地面弄脏了，麻烦你们替我清理一下啦。”
　　龙婧愣了，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龙婧真的愣了，怎么会有人领略了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还愿意对这个世界怀揣美好和感激呢？
　　温柔的人总是这么卑微。
　　“贺淙淙算是你的朋友吗？”半晌，龙婧问道。
　　“她是我永远都不会忘却的朋友，”杨若淇微微一笑，“遇到她是我的服气。”
　　“杨若淇，”龙婧轻咳了一声，浑身都有些不自然，“那我们呢？我们，算是朋友吗？”
　　杨若淇看着这样别扭的龙婧，突然想起那天龙言和她说的。
　　“婧儿很少主动去交朋友，但她其实很珍重身边的人，她不喜欢背叛，不喜欢失去，她心里是希望自己有一个一生都不会放弃她的朋友的。她看起来总是冷冷的，骄傲的，但其实婧儿很细心，也很温柔，她对待身边的人，总是将心比心，你对她好，她也会加倍对你好的。可能有时候，婧儿也会做错一些事情，说错一些话，可能会带着刺，会伤到你，但是，她也许也是无意的，所以若淇，我希望你可以把婧儿当做朋友，我希望你可以包容婧儿，并试着，成为婧儿的朋友。”
　　“我们，当然是朋友啊，”杨若淇很真诚的看着龙婧，看着龙婧的眼睛，“你介意我叫你婧儿吗？”
　　“你都叫了还问我做什么！”龙婧扭过头去，一派毫不在乎的样子，但嘴角却扬起了一个弧度。
　　真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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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又到了为了期末不挂科要拼命学习的时候了！给自己打个气！加油加油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