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简雨帘

271、第二百七十一章

　　陌千凡办完住院手续，又在电话里处理了一群人的去向以及乔白的尸体之后，才略有些疲倦的往抢救室走去。走廊里灯光很亮，很安静，这一层都没什么闲杂人等，龙轩受伤的事情完全封锁，不能透出一点消息去。
　　林思婷和龙诺被安排在病房里，龙诺受了点惊吓，但到底还是龙轩的儿子，现在已经完全缓过来，甚至在安慰林思婷爸爸一定会没事的。
　　周麒和龙啸守在走廊尽头，一个蹲着一个站着，脸上都有些阴郁，龙啸更是不安的握紧了拳头。
　　陌千凡刚转过转角，就看见那盏醒目的红色灯亮着刺眼的灯光，像是一个厄运围绕在人们头顶，挥之不去。在这之前的很多次，这里面奄奄一息生死未卜的都是龙婧，她总是一身的伤痕，掩盖在她一次一次的运筹帷幄之后，她也会痛，也会流泪，可是太多的时候，她承担着那些本不应该牵扯到她的东西。
　　这一次虽然万分不愿，但是陌千凡却也做好了龙婧再次生死危机的准备。龙婧一直在等这一天，抱着必死的决心和还债的决绝，陌千凡知道无力阻止她，与其与她苦苦周旋最后还是要接受她的执拗，不如让她放手一搏，让她放下这些执着多年的愧疚。
　　龙言的死，Benson的报复，龙婧当年的疏忽和慌乱，在乔白这“最后的礼物”到来这一刻，彻彻底底的结束吧。
　　但是陌千凡也深知，如果这一次龙轩不挡枪，那么龙婧可能真的……
　　龙婧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整个人看起来单薄的厉害。她一身的血，身上的淡蓝色衣服大半都被血浸透，在强光下干涸成暗红色，看起来就像是浸了血的玫瑰，苍白的让人心碎。七年前，龙言也是如此，那件淡蓝色的旗袍也是这样被血染得通透，胸口那道致命的伤痕最后干涸成一道再也填补不上的裂谷，将她与他们隔绝成了两个世界，将龙婧隔绝到了无底深渊，从此冰天雪地，暗无天日。
　　当那一枪打出的一瞬间，陌千凡不知道结局如何，他一定可以击杀乔白，可是龙婧呢，龙婧真的能活下来吗？就在前往的路上，陌千凡最后吻了她，一手按在她柔软的发上，一手却紧握着冰冷的狙击枪。
　　龙婧只一遍遍的说：“杀了乔白。”
　　她没有给自己留退路，或者说，在陌千凡这里，她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陌千凡没有立刻过去，因为他看到龙婧的身边还坐着一个人，担忧的目光一直锁在龙婧苍白的脸上。
　　袁末。
　　龙婧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玫瑰花，那是她从乔白身上带回来的，蓝色妖姬，那是龙言最喜欢的花。乔白恨龙家，恨Benson，可是他不恨龙言，他素未谋面的母亲，他生生忍受与自己的孩子剥离的母亲，他连一张照片都未曾见过的母亲。
　　乔白对于母亲唯一的记忆，就是父亲手里的蓝色妖姬。那是开遍了父亲手边的花，那是在父亲带给他无休止的血腥里，唯一的安慰。
　　袁末站起来，蹲在她面前，伸手轻轻的帮她擦脸上的眼泪和血迹，他颤抖着，几乎拿不住手里的纸巾，看着她的眼泪把纸巾浸湿，看着纸巾上淡淡的红色，看着她的眼泪混合着脸上早已经干涸的血迹，变成血泪流下来。
　　袁末第一次这样怕，龙婧到底做了怎样一个豪赌啊，她怎么会疯狂到拿自己做赌注！
　　她告诉陌千凡和袁末，杀了乔白。
　　可是龙婧也知道，在死生之间，袁末一定会选择救自己，而非按照指示击杀乔白。
　　袁末控制不住的浑身发抖，眼眶通红，他紧紧咬着嘴唇。她还是在拿自己的命去赌，还是选择了以命换命。他很想质问，如果自己真的严格按照她的指示，如果那一枪真的只是为了击杀乔白，而非打乱乔白的子弹轨道，如果自己不是以她的一切为主旨，不是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那么龙婧现在……可是此时此刻这些质问都太过于无力，她已经做了这个决定，她已经这样做了，她已经死里逃生，再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能活着，不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吗？
　　龙婧这一场豪赌，赌的是陌千凡的绝对冷静，赌的是袁末会为了她而违抗命令私自作出决定。
　　陌千凡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袁末的恐惧和悔恨，看着龙婧行尸走肉一般等待着里面的结果。
　　龙婧把每个人都琢磨的透透彻彻，其实很多时候她的过分多思让人觉得她总是受情绪所控，可是真的想想，龙婧真的是那种瞻前顾后的人吗？
　　更多的时候，她是以退为进，看似妥协，其实以更为决绝的方式逼迫了人们达成她的目的。龙婧变了，这些年里她一直在变，尤其在龙言死后，她整个人脱胎换骨，她的谋划，她的算计，可以说是到了诛心的地步。
　　她到底算计了多少人，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算计这一切的呢？
　　陌千凡手指握到骨节泛白，看着这一切突然就产生了怀疑，龙婧本就知道袁末对她的感情的，这些年里却一直在装傻，她利用了袁末这一份隐藏起来却又人尽皆知的感情，她料定了袁末的心思，所以她不需要光刃识别，她就可以把袁末控制的死死的，因为她知道袁末动了情。
　　那么陌千凡自己呢？
　　他低头苦笑了一下，是啊，龙婧从未说过爱意，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自己的呢？到底是什么时候？
　　她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她已经经历了龙言的死，已经面目全非，已经心性大变，她炽热也迟钝，色欲也清纯，她仿佛一夜之间就绽放了罂粟艳丽的花瓣，仿佛一念之间她就成了使人沉沦的鸦片。
　　可是她真的那么爱自己吗？
　　如果真的爱，为什么拿爱意去做这一场赌，她赌的却是袁末，难道自己就不会为了她不惜一切吗？
　　陌千凡看着眼前的一幕越发觉得扎眼，恨不得冲过去，撕碎这一切。
　　可是他仍然要冷静，要冷静的看着这一切，接受这一切，龙轩生死未卜，龙家劫后余生，这是龙婧以命换来的安宁，这是唯一让龙婧解脱的机会，陌千凡怎么可以乱呢？
　　他，永远是绝对冷静。
　　他，必须得是绝对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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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龙婧和陌千凡一直是和和美美，可是他们之间真的没有嫌隙吗？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陌千凡左肩那道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