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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洄梦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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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奕曦俊脸渐渐放大,薄唇就要落下,珑月吓得连忙变回阿姐模样,急唤他:“二弟!”
他动作一僵,迅速自她身上移开,退到角落里,冷着脸不说话。
气氛一时凝结,空气中流淌着尴尬。尴尬之余,不知怎的,她心中竟有些许莫名的失落。他说不知画中女子是谁,可他刚刚的反应骗不了人。他知道那女子,对她撒谎了。
她挠了挠头:他只是她的攻略对象,又不是她什么人,撒谎就撒谎吧,她撒的比他还多呢。反正知道了这和她长得一样的女子是他的逆鳞,不得触碰,她不再犯就是。
挥去心中莫名的烦闷,她扭头望向窗外,自言自语道:“不知道父王他们如何了?”
红日西沉,明日的这个时候,阿姐该是已经代替她嫁给了大皇子。等他们洞房花烛过后,她就可以回去了。
“‘嫂嫂’可是后悔了?”奕曦嘴角噙着惯常的笑意,仿佛刚刚那个暴怒失控的他,不曾出现过。
后悔?他以为她是阿姐,这是在问她,后不后悔从姐夫身边逃离吧。
“才不。”她果断否认。
虽然前途未卜,她心底其实也很惶然。但,只要阿姐幸福就好。刚刚在光冥殿外,大皇子的焦急不像装出来的,也许他是去了婚典筹备处,却没见到阿姐,才这么着急的四下搜寻,甚至寻到了光冥殿来。直觉告诉她,大皇子真的很在意阿姐,娶她之事,定是有什么误会或不得已的苦衷。只要姐夫的心还在阿姐那里,事情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想到这,她不禁流露笑意。
“无趣。”他轻哼了声。
她心下数着,这是他第三次说她无趣了,倒也不必时时挂在嘴边。她知趣得很,他一说无趣,就是让她滚的意思。正要乖乖退下。
“既不后悔,就安生呆在这儿,别再惹事。”
留下一声冰冷的警告,奕曦径自转身向屋外走去。
“诶,这是什么?”珑月目光追随他,却被地上一物吸引,“二殿下?二殿下你等等!”
任凭她如何呼唤,奕曦理都不理,径自出了屋子。
她冲着他消失的方向做了个鬼脸:不就是变回自己原本的模样,触犯了他的禁忌嘛,她不再犯就是。刚才没撵她走,她还以为已经翻篇了,又怎么招惹到他了不理人?真是喜怒无常的魔头。
算了。她独自上前,捡起了地上的古铜色漆盒。想来是刚刚奕曦将她,额,压在桌案上的时候,从上面掉落的。
她拍了拍发烫的脸,奋力将刚刚那些令人眼红心跳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除。
看看盒子里面有什么吧。
只见盒盖上雕刻着日月同辉的景象,有锁却未落,她轻轻一碰,盒盖自动弹开。一张保存完好的字条出现在她眼前,上面写着:夫君亲启。
原来这盒子是画中女子留给她夫君的。
等等,不对啊,若是如此,字条应该在盒子外面才对,瞧这意思,盒子里面的东西也是需要打开的。她好奇地取出字条,朝盒子内看去。
一枚银灰色的戒指,静静地躺在那里,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戒指有什么好亲启的?”她自言自语道。
“主人,没看错的话,这是枚空间灵戒,戒指内另有乾坤。只不过除了特定对象,别人是无法打开的。”阿蓠出声。
“阿蓠!”她惊呼,“你跑哪儿去了?”
“主人,刚刚那个结界太霸道了,我躲在你灵墟中都被震晕了过去,才醒过来。”
“你没事吧?”
“没事。主人,这灵戒上的结界完好无损,还从未被人打开过。你不好奇万年前的灵戒里有什么吗?”
她点了点头,又摇头。她更好奇的是,万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画中女子的夫君竟自始至终没有开启空间灵戒。不知他们是否因此错过了些什么。
“主人,打开看看吧,这灵戒上的结界根本拦不住你。”
“还是不了。”她摇头,将戒指放回原处。画中女子特意藏在灵戒中的,必定是夫妻间的私密之物,纵使是万年之前留下来的,她也不好随意窥探。
“好吧。”阿蓠耷拉了一下尾巴。
就在这时,奕曦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别乱动任何东西。否则,就算你还有利用价值,我也会,杀了你。”
!
珑月脊背一寒。
利用价值。
原来,她在算计着攻略讨好大魔头的同时,大魔头也在算计着她。她有什么值得他算计的?是用她牵制大皇子姐夫,还是……她的心?!
“阿蓠,”她正色道,“有件事需要你做。”
“主人尽管吩咐。”
***
“主人,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为了一只灵鸭,不值。”
“你还说,要不是你贪嘴把人家给吃干抹净了,我用冒这个险吗?”她不轻不重地训斥道。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觉得那鸭子特别的香甜,然后就没控制住自己……对不起。”阿蓠搓了搓狐狸爪子,一脸的委屈。
“好了,又不是把那东西放出来,不过是在灵墟当中,借它的力量来复活灵鸭罢了。父王曾说过,只要它不出灵墟,就是安全可控的,即使用它催动禁术,在灵墟之内进行也是没问题的。”
“早知道就不给主人寻那本《禁术大全》了。”阿蓠不情不愿地嘟囔。
“瞧你小气的。你主人我没别的本事,就会这一个救人的禁术,正好能帮你弥补错误,免得喜怒无常的大魔头知道真相,把你给宰了。你不谢天谢地,抱怨什么呀。”珑月嗔道。
其实她还有另一层考虑,却不想给阿篱知道,徒增它的担心。大魔头在利用她,她短时间内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却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她必须趁着这段时间自救,复活灵鸭讨好大魔头是她力所能及的第一要事。
“可是,催动禁术救人,要耗费主人的元神之力!就主人那点儿修为,恐怕……”阿蓠的声音打断她思绪,“恐怕救活了鸭子,自己一两个月都得趴床上起不来了。”
“阿蓠你从灵墟里出来,我保证不打你。”珑月眯起一双美目,按了按手指,“我是弱了点儿,有你口中那么废物吗?还一两个月下不来床?你看着,我现在就将今早搜集的灵鸭元神碎片送入灵墟,再催动禁术,你乖乖在灵墟中为灵鸭护法。不出意外,七七四十九天过后,灵鸭就可以复活了。而你的主人我,一个时、不还是一天吧,一天之内,保证能下床,生龙活虎给你看。”
“是。主人最厉害了。”阿蓠躲在灵墟中叹息了声,颇有不得不屈服于强权的悲壮。
“这还差不多。”珑月在原地盘膝而坐,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我可以的。”
耗点儿元神就耗点儿元神,哪里有小命重要,关键是,不能让那东西离了灵墟失了控制。
她闭目凝神静气,半晌又睁开眼:“阿蓠。”
“主人怎么了?”
“额我还是有些怕。我要是控制不了、呸乌鸦嘴,我是说我要是下不来床,奕曦到时难为你,你就自己逃命去吧,不用理我。”
“主人放心,阿蓠绝不会丢下你不理的。要不,咱们不救鸭子了,这就去逃命吧?”
“不行,必须得救。”珑月一鼓作气紧紧闭上眼,开始在灵墟当中催动禁术。
***
“你能到这里来,必定是曦儿喜欢的那位姑娘吧?”
“诶?”珑月懵了,她的灵墟里面咋有人说话,定睛四看,待看清说话的人是谁,更加懵了,“你是,天妃娘娘?”
刚才一晃而过没看真切,这会儿才发现,天妃娘娘长得真好看,半点儿不像传说中丑陋的魔族,即使和阿姐比,也是美得各有千秋难分上下。奕曦这是完全承袭了他生母的美貌。
她傻傻地沉浸于天妃的美貌,完全忘了质疑天妃为何会出现在她灵墟当中,也忘了否认天妃的话,直到——
“纯净的元神,一眼就让人心生喜欢,曦儿眼光不错。”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天妃这是在夸儿媳妇呢,小脸霎时通红:“娘娘误会了,奕曦他,我、我、我不是……”
“即使现在不是,过去、或者未来,也一定是。”
“哈?”
“你现在所见到的,不是真正的我,只是曦儿对我的思念幻影。思念幻影不受时空限制,但能看见我的你,必定是某个时期的曦儿所思念的人。”
珑月瞬间清醒,心内五味杂陈。奕曦在利用她,还会剖她的心,被未来的他思念,可是剖了她之后,他,后悔了?
不不,她在想什么,太危险了。
“天妃娘娘,当年,真的是二殿下他杀了你吗?”她问出心底疑惑。只有了解他更多,才能找到破局的关键。
少年奕曦那么爱他的母妃,就算天妃娘娘私通了魔族,他真的下得去手狠心弑母吗?
她不相信。
天妃的思念体突然自她眼前消失。
诶?等等!天妃娘娘不会是被她过于直白的提问给冒犯到,就这么走了吧?
正自懊恼,周遭景色变幻,熟悉的地底岩浆热气提醒她,这里是地界。却又不是幽冥渊。
往前走了几步,迎面遇上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不用她出口相询,少年周身的气息已经回答了她。
是魔族。
这里,是令地界各族闻风丧胆的所在——封印了所有魔族的炎魔狱。
“师兄!”少女踩着欢快的步子由远及近。
少年迅速将手中物什藏入袖中,转身面向少女,俊脸绷得生硬。
珑月看清少女样貌,竟是天妃年轻的时候。所以天妃不是被她气走了,而是,想要让她亲眼见证,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深吸口气,继续看下去。
“师兄藏了什么好东西?”少年的小动作没能瞒过少女,少女朝她伸手,“快给我看看!”
少年面上闪过局促,勉强绷着脸训斥:“云墨,这里是我练刀的地方,下次不许贸贸然闯进来。”
“练刀,练刀,武力榜都排第一了还有什么好练的。”少女小声嘟囔,见少年面色不虞,叹了口气,“好了知道啦。师妹这不是怕师兄大人天下无敌过于寂寞,特来给您解闷。既然师兄大人不需要,打扰了,告辞。”
少女毫不留恋转身就走。
“等、等等。”少年出口相唤。
少女唇角上扬。好不容易憋住得逞的笑容,故作严肃回头:“师兄还有事吩咐?”
少年露出一半的手迅速缩回袖中:“无事。回去好好修炼。”
“哦。”少女失望的瞄了眼少年袖口,不情不愿、磨磨蹭蹭的走开。
待她走远,少年才取出袖中之物——一块系着同心结的玉佩,上面刻有“墨”、“衡”二字。玉是万里挑一的好玉,雕工却略显笨拙,看得出,是少年亲手刻的。
“不行,还得再打磨一下。”少年对着手中玉佩自言自语。
数日后,少年终于将玉佩打磨满意,苦于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送给云墨。
“付衡尊上,不好了,边界有外族闯入!”
“哦。”少年付衡不以为意,继续小心翼翼摩挲手中的玉佩。
“云墨护法也去了边界。”
付衡的身影顷刻消失不见。
珑月在旁边看得直乐:这天妃娘娘的师兄呀,真是个身体比嘴诚实的典范。
炎魔狱边界。
“死了?活着?”云墨好奇伸手,正要朝地上的一坨戳去。
“墨儿!”付衡急匆匆赶到,握住云墨的手,阻止她碰触地上的外族男人。
“师兄,好像是个神族,伤得挺重。”云墨手心被心上人攥着,甜滋滋提议,“他是从界河里被冲到岸边的,要不咱们把他推回去,让他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不。”
“师兄不会想杀了他吧?”云墨眨眼,“你不怕神族那帮事儿精找咱们晦气?”
“不,我要救他。”
“救他干嘛?”云墨不明所以,打量地上昏迷的神族,想到什么惊呼,“师兄你该不会看上他了吧!”
回答她的是付衡憋得通红的俊脸:“休胡说。我在战场上见过他,他是现任天君——有资格做我对手的人。”
付衡年少天才,一柄弯刀使得出神入化,打遍炎魔狱无敌手,是魔域大名鼎鼎的武痴。好不容易见着一个能与自己匹敌的对手,不顾神魔对立,硬是将重伤的天君救回去,细心照料给救活了过来。
当然,云墨不放心让付衡照料天君,生怕自家师兄和对手惺惺相惜,发展出什么超越种族和性别的情谊。照顾天君的活儿,都是由她亲力亲为。
她做梦也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件无心之举,直接葬送了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