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朝天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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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其他生灵的元神都还了回去，翡翠、赵三和阑复的元神虽得以保全，却因为没有躯壳可以回返，即将前往轮回司转世投胎，在意识空间里与她的元神短暂相会。
赵三最先开口：“珑月，我托你保管的那条项链，其实是赵家小女儿、青盈妹妹的随身信物。如果可以，请你戴上它，从今往后，替我做赵家的女儿、晚香门御灵诀的传人。”
“赵姐姐，你……”
“没错，当初我为护阑复情急之下使出藤缠，不料禁术余波却波及到了当时在场的身怀六甲的嫂嫂。她早产产下死胎，我那余下的半数元神便依附到了死胎之上。是我害死了小侄女，害得晚香门失去御灵之力日渐衰落，我又怎配再做赵家的小女儿，接受父亲哥哥嫂嫂他们的爱护。所以四岁那年，我便偷偷离家，后来辗转拜入晚香门外门，能远远地看上一眼亲人们就够了。”
“呀。”珑月轻呼出声，她实在想不到，赵姐姐的身世如此复杂，赵家的小姑姑是她，小女儿也是她。看来赵姐姐托她保管项链那会儿，已经打定主意要为了阑复牺牲自己，不想赵家的宝物损坏才托她保管，只是，“为何要我替你做赵家的女儿？”
“因为你救了大家。没有你，我们所有人，包括晚香门和赵家，此刻已神魂俱灭不复存在。就当让赵家偿还你这份恩情吧。而且我私心里，希望寻回小孙女小女儿的喜悦，可以冲淡赵秋苧彻底消失这一消息带给亲人们的冲击。你可愿意帮我这个忙？”
“我……”珑月愿意是愿意，却也迟疑。
“别推脱了。你和赵青盈有宿世亲缘，做她的妹妹，你不会后悔的。”阑复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
“其实，也许有办法，能重塑你们的肉身，这样你们就不用去转世投胎啦。”珑月小声道。之前不说出来，实在是因为她只在《禁术大全》中读到过类似的方法，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怕让大家空欢喜一场。
出乎她意料的是，对面的三人，确切地说是三个元神，没有流露出半分欢喜的意思。
“翡翠，你不想留下来吗？你的亲人们，都还等着你回家呢。”珑月急问。
“不了。”翡翠摇头，“过去十九年，我一直过着理所当然的富贵生活，从没想过我花的都是不义之财，我过的无忧无虑极尽奢侈生活，全部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珑月一时默然。翡翠说的是事实，琥珀岛的财富，确实是以赵姐姐和阑复近二十年的痛苦生离为代价的。然而，“翡翠你当时还只是个孩子，你父母做的事情，不该算在你的头上。”
“你说的没错，所以，纵使我爹娘害你们吃尽了苦头，本小姐还是不会对你们说那句‘对不起’的。”翡翠冲着赵三和阑复笑了笑，“本小姐只是过不去自己那一关，不想让自己一辈子活得有愧于心不够安乐。我想转世投胎，靠自己的双手，堂堂正正、干干净净地重活一次。”
回忆到此处戛然而止。珑月上前，朝岛主夫妇恭敬地行了个礼：“翡翠是个令人钦佩的女孩儿。她为了保护我们，牺牲自己与妖族同归于尽尸骨无存。还好她的元神得以保全，已前往轮回司转生，下辈子，她定能活得潇洒顺意。”
“不——”岛主夫人情绪激动晕了过去。
岛主扶住妻子，神色哀颓，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颤声问：“小女可有什么遗物留下？”
珑月摇头：“翡翠说，她的一切都是你们给予的，没什么能留给你们，只希望你们从此坚守正道，互相扶持，代替她的那份儿一起，好好活下去。”
这话虽然不是翡翠说的，但一定是翡翠的心愿。琥珀岛有错在先，看在翡翠的面子上，她会劝说晚香门不去找琥珀岛的麻烦。希望岛主夫妇以后能好自为之吧。
琥珀岛的人没再纠缠，安静地离去。珑月松了口气。
青盈拍了拍她的肩膀：“月儿处理得很好。”
她吐了吐舌头，一阵心虚。琥珀岛朝天宗当年陷害阑复的事和阑复的真实身份，她还没告诉给晚香门的人，还有赵姐姐和阑复的去向……
“咱们也要尽快回家，将小姑姑的下落告知祖父和父亲。”
“诶？阿姐你怎么知道？”她吃了一惊。阿姐应该没有看到赵姐姐的回忆，也不可能知道赵姐姐的下落。
“知道什么？”青盈疑惑，“你是指小姑姑和阑复两情相悦的事？祖父和父亲早就知道了。小姑姑为了阑复命都不要藤缠都用了，祖父和父亲又怎会不明白。虽然阑复是妖，还差点儿毁了西南之地。看在他是为了小姑姑才破坏封印、并且有悔过之心愿意牺牲自己救世的份儿上，我相信祖父和父亲会原谅他，接受小姑姑和他一起离去这个事实。”
“阑复不是妖，”珑月实在忍不住了，不把事情说清楚，她实在替阑复和赵姐姐憋屈，“阿姐没有想过，光明神帝留下的封印，将魔族困在地界万年，魔族之主都奈何不得解不开，阑复若只是普通妖族，怎么可能凭一己之力破了封印？”
青盈愣住，片刻后，难以置信地看想她：“你的意思是，阑复，是那位守护封印的……”
珑月眼圈一红，郑重地点了下头。
***
晚香门。
“我记得这里有一个……找到了！”
“太好了！快，那边应该还有一个！”
“哎呀。”
“小心点儿我的祖宗！幸好没摔坏，要是摔坏了咱们只能以死谢罪了！”
“我找到了！”
“快一起送到祠堂去。”
珑月看着眼前晚香门一众弟子来来回回手忙脚乱的场景，心中实在是有些，五味杂陈。
“月儿，祖父和父亲还在祠堂那里等着咱们，”青盈替她理了理衣领和额角鬓发，又仔仔细细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满意地点头，“嗯，底子好，穿什么都好看。”
“是嘛。”珑月平时穿便装习惯了，第一次穿人族修仙道袍，总觉得怪怪的。
青盈点头：“你皮肤白，适合蓝色。”
“那也没阿姐好看。”她笑道。
“就你嘴甜。哦对了，待会儿认祖归宗仪式，不用紧张，就是个过场，”青盈安慰她，“主要还是为了祭神。”
“阿姐，其实我觉得吧，”她迟疑地出声，“阑复和赵姐姐他们，未必是愿意回来的。”
“你不想小姑姑她们回来？”青盈认真反问。
“当然不是，我当然希望他们回来！”她忙道，“去转世投胎，他俩这世的缘分就彻底尽了，太让人意难平了。我只是……”
她摇了摇头，哎呀憋死龙了，当着阿姐和晚香门的面，她不能泄露自己幽龙族的身份，更不能提《禁术大全》中有复活赵姐姐和阑复的方法。
“只是晚香门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她叹了口气。
“别难过，”青盈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咱们，欠她们的。”
***
“我赵珑月，从今日起认祖归宗，成为晚香门赵家第四十四代嫡传弟子。”
珑月冲着神龛上摆放的足足上百个自然神的神像，别别扭扭地磕了个头。
很快，晚香门的老门主、现任门主、青盈以及其他所有赵家嫡系弟子，都跪在了地上。
晚香门的老门主也就是珑月名义上的祖父，用比珑月虔诚数倍的态度，朝着神像重重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时，额头上全是鲜血。
“自然神大人，是我赵某人有眼无珠，冒犯了您。当初是您教会赵家初代家主御灵之术，因此才有了赵家和晚香门。晚香门的一切都源自于您的恩赐，我却恩将仇报，害了大人，也害了秋苧。我万死难辞其咎。当日大人身陷锁妖塔之时，小儿与我曾对大人多番折辱冒犯，今日我父子二人在此，各自断一臂，以赎己罪，以儆效尤！”
“使不得！”珑月忙出声阻止老门主和门主自残，“祖父，父亲，阑、自然神大人他最后的心愿，是前往轮回司了结此生，从此西南之地不再有自然之神，那么此地的自然之灵便可恢复自由，重新由赵家御灵诀驱使。祖父和父亲当初不明真相，不知者不罪，自然神大人早已原谅晚香门了。”
“自然神大人宽宏，我等却不能装作无事发生。这些年因门中无法御强灵，全宗门上下都将过错怪罪在自然神大人头上，各处供奉的神像都被就地掩埋。晚香门如此不识好歹，自然神大人既往不咎，我等更是无地自容，就算自断一臂都难赎过错。”
“话是这么说，可祖父你和父亲是小姑姑的至亲，小姑姑是自然神大人此生挚爱，如果你们伤害了自己，这让自然神大人该如何向小姑姑交代嘛。”珑月使出杀手锏，“这可是大大的不敬！”
“这……”老门主父子俩对视一眼。
“祖父，父亲，月儿说得对，”青盈也上前相劝，“如今最重要的事，是尽快为自然神大人和小姑姑固护元神，令他们能够早日重塑肉身归来。”
“对。”老门主神情肃穆对门主道，“取御灵簪过来。”
御灵簪，正是当年阑复赠与赵家先祖的晚香门镇派之宝。表面看上去是支平平无奇的木簪，却蕴含着光明神帝将自然神封神之时赐予的光明神力。赵家御灵的本质，便是以此簪为媒介，与自然之灵们签订契约，自然之灵为赵家所御，便可以从御灵簪中汲取光明之力。
如今，晚香门上下打定主意要以御灵簪的力量，固护阑复和赵三的元神，并为他们重塑肉身。这意味着，从今往后，晚香门赵家将再也无法御灵。与朝天宗斩魂术齐名的御灵诀，将从此销声匿迹。而不久前才刚因为赵青盈出现而有了中兴迹象的晚香门，或将彻底失去在修仙界的地位，沦为实力平庸的寂寂无名之辈。
“祖父，父亲，你们真的决定好了？即使自然神和小姑姑，他们不知何时才能苏醒，也许要用百年千年之久，也许根本醒不过来。”珑月觉得自己有必有再提醒他们一次。这个代价，很大；结果，却未必能如他们所愿。
“嗯，即使今生，都无法等到再见苧儿一面，我也不悔。”老门主老泪纵横，坚定点头。
“好吧。”珑月取下赵三留给她的项链。
阑复和赵三的元神，就暂时封存在项链之中。原本赵三只想元神回到晚香门，见亲人们最后一面。如今既然老门主和晚香门上下主意已决，珑月决定，就不征求阑复和赵姐姐的意见啦。反正他俩都是愿为苍生委屈自己牺牲自己的痴人，一定不会同意的。
有情人今生有机会终成眷属，总比祈求虚无缥缈的来世重逢要好。好人就该有好报嘛。
只希望自己活得足够长，能跟他们有缘再会。
***
“阿姐，以后不能用御灵诀了，晚香门该怎么办呀？”珑月一脸担心地问。
她原本以为，晚香门作为立派千年的修仙大派，就算没了御灵诀，门中人才济济，总不至于就被其他门派给欺负了。
事实证明，她还是，见-识-短。
御灵簪灵力散尽的第二日，朝天宗的人就上了门，以为他们是来提迎娶阿姐的事，结果人家传来凌宗主的原话：“庆贺晚香门寻回三小姐。四年一度仙剑大会将于三个月后召开，朝天宗敬邀各宗门年青一代齐赴朝天宗，拜入朝天宗六峰门下，一为切磋各宗术法教学相长，共同斩妖除魔匡扶正道；二为小儿奕曦年岁已到，欲在各宗门适龄女弟子中寻一仙侣，携手共进，光大作为仙门之首的朝天宗。”
明明阿姐和朝天宗那个什么奕曦少主已经订婚了，他们宗主这番话不但是的对失去御灵诀的晚香门赤果果的轻视，还是在向所有人宣布，以后天下仙门中，朝天宗一家独大，其他修仙者只能以朝天宗马首是瞻，各宗门的年轻一代都必须成为朝天宗的弟子。这天下，以后就是朝天宗的天下。
狂妄。可耻！说到底在阑复和赵姐姐的事情上，晚香门虽然做错了，但当初之所以会冤枉阑复，还不是因为朝天宗背后算计推波助澜。如今晚香门付出了代价，始作俑者朝天宗却捡了天大的便宜，实在是……总之，都是朝天宗的错！
珑月越想越恨得牙痒痒。可没办法，谁让人家强呢。她只有来询问阿姐接下来的对策。阿姐也是强者，定有办法给朝天宗些颜色看看。
“月儿，”青盈冲她露出安抚的笑容，“别担心，没事的。大哥过两日就回来了。去朝天宗之事，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嗯嗯。”她点了点头，又赶忙摇头。她还是想去朝天宗见日昭哥哥的。她只是讨厌朝天宗那个阴险的门主凌康，还有他那个向阿姐悔婚的儿子，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凌奕曦……
“青盈师姐，珑月师妹，不好了，”一个女弟子急急地赶来，指着山门的方向道，“朝、朝天宗的奕曦少主来了，说是、说是亲自来接你们俩去朝天宗的！”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朝天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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