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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诛神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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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珑月拒绝,奕曦掐诀带她一起离开了竹屋。
两人来到屋外。原本的蓝天山谷皆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幽暗的压得极低的天空,和赤色的皲裂的大地。仿佛末日降临,某种强大的力量正席卷着整个空间,叫嚣着要将一切撕碎。
珑月对着似曾相识的景象,面色惨白。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幼时。
那时她刚刚化形,对什么都好奇,偷跑到幽冥渊与魔域的边境山脉玩,遇上魔族强敌,出于本能释放出了体内那股与生俱来的强悍力量。霎时间金光大盛,她直接失去了知觉。待她醒过来,原本的山脉早已夷为平地,方圆百里土地皲裂寸草不生,飞禽走兽无一幸免,末世之景对她幼小的心灵产生了极大的冲击,让她再不敢动用那股与生俱来的力量。
而眼前,她可以肯定,席卷这片空间的力量并不是她灵墟内封存的那东西,却莫名地,两股力量同气连枝遥相呼应。一瞬间,她只觉四肢血脉膨胀,胸口炙热无比,仿佛那东西就要控制不住破茧而出。
黑色的结界将她包围住,胸口的躁动暂时得以平息。而为她撑起这一切的人,正背对着她,全神贯注维持着结界,挡住外界一切的狂风暴雨飞沙走石。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她能感受到他浑身紧绷,肌肉甚至在微微颤抖——
纵使他修为远高于她,独自对抗这汹涌磅礴涤荡一切的自然之力,仍是太勉强了。这番变故,原本因她而起。她再弱再怂,也不能就这么躲在他身后。
她目色渐渐坚毅,转过身,与他后背相抵。双手结印,浅金色的结界与黑色的结界融合在一起。
不知怎的,虽是首次与他背对背共同应敌,但俩人默契十足,仿佛类似的事情发生过无数次。
那种感觉又来了。到底怎么了?她和他,明明刚认识半天而已。
她发愣的功夫,手中维持的结界突然金光大盛,扩大了一倍不止。
诶?这股充沛的灵力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她可以控制那东西了?
她正暗自惊讶,胸口的灼烫再次升起,直逼至眉间,她看不见却能感受到,此刻自己眉间竟生生多出了一个印记。
眼前出现断断续续的画面,与刚刚那种熟悉温情的感觉不同,眼前这些,充斥着黑暗、鲜血与嘶喊……
“收摄心神。”奕曦清冷的声音,如一记光投进了她暗沉的意识中,“我们必须离开这个空间。”
她下意识点头。
“抓紧我。”奕曦吩咐。
她照他说的,从身后紧紧抱住他。下一刻,半空中出现一个黑色漩涡,将二人连着结界一起卷了进去。四周景物迅速变幻,旋转跳跃。她强忍着不适与恶心感,不敢发出声响累他分心。
蓦地,有什么温热粘腻的液体滴在了她手上。一滴,两滴,三滴……
她心下一惊,正要缩手查看。
“别松手。”他气息不稳地出声。
“你受伤了?”她急问。
“把眼睛闭上。”他沉声道。
有前车之鉴,她知道自己在这汹涌澎湃的空间乱流中根本帮不上忙,唯有听话地闭上眼。抱着他的手却无法抑制地颤抖,心脏跟着四周的结界一起震颤。
就这么提心吊胆不知过去了多久,意识越来越模糊,恍惚中,她不知怎的居然回到了幽冥渊。
她一定是在做梦。
之所以这么肯定,因为,她不仅看到了父王和阿姐,还看到了母后。这么看,母后长得可真好看呀,和父王画中的一模一样。
“月儿,饿了吧,快过来。”
母后在冲她招手,她赶紧奔了过去,生怕眨眼间梦就醒了,母后就不在了。
“母后!”她紧紧地抱住母后不肯松手。
“好了,都是大姑娘了,不撒娇了。”母后爱怜地摸着她的头,“尝尝你最爱吃的红烧猪蹄。”
“母后答应我不走,我才放手。”
“好了,再不放手,菜都凉了。”
她稍稍松了手,见母后仍在,父王和阿姐也都微笑看着她,才放下心来。
父王夹来盘子里最大的猪蹄给她,她一口咬上去——真的是梦吗?口感太真实了。
“月儿这吃相,小心将来吓坏了婆家。”阿姐在旁取笑她。
“我才不怕呢。大不了不嫁人,赖在家里一辈子。不想和父王母后还有阿姐分开。”她连吮带吸,吃得津津有味。
“言不由衷。”阿姐摇头,“明明已经有了意中人,迟早要嫁的。”
“啊!”她慌忙举起猪蹄,遮住发烫的脸,矢口否认,“什么意中人!我哪有?”
“女大不中留啊。”父王和母后对视一眼,“月儿,回去吧。”
“诶?去哪里?”她愣住。
“回去你该去的地方。”
“可是——”
“主人,醒醒,快醒醒。”
“别吵,再睡会儿。”珑月咂咂嘴,翻了个身。
果然是梦。不过梦里父王母后恩恩爱爱的样子真好,他们一定是嫌弃她这个拖油瓶碍眼,才着急将她送回来。
唉,可怜她红烧猪蹄还没啃够呢。这么想着,她随手抱住了身前的抱枕——软硬适中,冰冰凉凉的好舒服,足以抚平她小小心灵受到的伤害。她情不自禁贴上去,使劲儿蹭了蹭。
等等,猪蹄?抱枕?!
她一个激灵睁开双眼。
眼前此刻被她四肢紧紧缠绕住的,哪里是什么抱枕,分明是——大魔头奕曦!只见奕曦胸口衣衫被揉得皱皱巴巴,袖子也被人撸了起来,胳膊上印着一滩尚未干涸的口水和数个,明晃晃的牙印,一切都在指明了,刚刚她在梦中啃的根本不是猪蹄,而是……
她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明明好端端地活了下来,却险些再度昏迷过去。
“二、二、二……”对着已然清醒、睁着凤目看她的奕曦,饶是机智如她,此刻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头一歪,果断装晕。她还没睡醒,还在做梦,对,一定是这样。
奕曦的轻笑声传进她耳朵里,她瞬时脸红到了耳朵根,负隅顽抗,抵死不肯睁开双眼。
“主人,你快起来,那个二殿下在占你便宜呢!”阿蓠嚷嚷道。
诶?她这才注意到,此刻说是她抱着奕曦,倒不如说奕曦正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她身上。占她便宜倒不至于,就他那张脸和那身子,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只是,他这是怎么了?
她蓦地记起昏迷前发生的事:他支撑结界,护着她在狂乱的空间乱流里穿行,她的手上一片黏腻,那是他的血——
她不知哪来的胆子,一跃而起,二话没说将他按倒在地,从上到下检查了个遍。
没有血。
除了被她“肆虐”过的痕迹和一些尘土,他一身黑袍如常,没有半点儿血迹。难道,只是她的错觉?
“原来‘嫂嫂’不只在梦中,”他薄唇轻吐四字,“热情如火。”
她连忙推开他,跳到一旁,脸上刚刚散去的热度再次烧起来。
这人,总能用他那张嘴提醒她,他是个不要脸的大魔头。不过既然他还有调笑她的力气和心情,伤势应该没有大碍。
“你、你再歇一会儿,我去周围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装作无事发生,一本正经道。
“嗯。”他应了一声,仍旧躺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对劲啊,她突然想到,奕曦这人虽然有些喜怒无常,但绝不会这么乖乖不动任她又抱又啃的。
“你怎么了?”她忍不住多问了句,“需要扶你起来吗?”
本以为他会嗤之以鼻,谁料他竟开了口:“有劳。”
她更加惊疑了。她这个灵墟不稳、元神受创、吐了两大口血的人都好端端地能站能跳。他的样子除了唇色苍白,看不出半点儿受伤的痕迹,面上依旧是三分戏谑、七分淡然。怎么就动不了了呢?
她小心翼翼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想要扶他起身。没想到他看着身量颀长没几两肉,却压得她几乎直不起腰来。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连拖带扛,好不容易拖着他来到一间宫殿门口。待到将他在殿内床榻上安置妥当,她已浑身脱力,衣衫全被汗水淋湿,小命都去了半条。
“小心。”眼前一黑她险些跌倒,奕曦伸手拉住了她。
“谢谢。”她朝他道谢,突然意识到什么,面上一喜,“你能动了?太好了!你刚刚是?”
“腿被你压麻了而已。”他斜倚在榻上,姿态优雅惬意,和刚刚动弹不了的虚弱病人,判若两人。
“你……”满心欢喜瞬间转为愤怒,她瞪着他,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
哼,恶劣如斯,不愧是他。亏她费了这么大劲儿将他拖过来,还白白为他担心了那么久。就算他救了她,也不带这么戏弄人的!
她越想越气,转身就走,决定以后再不理他了。谁爱攻略谁攻略去。
走出几步路,阿蓠的声音响起:“主人,灵鸭已经复活了。”
“这么快?”不是要七七四十九天吗?这才过去几个时辰吧。
“主人,还了鸭子后,咱们就不欠那个讨厌的二殿下什么了。以后别再理他了。”
“好。”她重重点头,补充道,“必须的!”
她再理他她是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