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大不太冷》司晨守夜

5、这不是真的

　　曹允东回家之后给自己和妹妹煮了两碗面，打了俩荷包蛋，又从冰箱里拿出前两天腌好的辣白菜，两个人就着辣白菜简单凑合了一顿午饭，吃完饭就各回各屋休息了。

　　游泳使人疲倦，曹允东觉得自己没根儿烟的功夫就睡着了。
　　但也好像根本没睡着，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还泡在水里，哎呀，有好大一团水草裹住了全身。
　　他拼命往下拽，拽呀拽，拽掉一团就又有一团裹上来，后来不知怎的就拉上了一个人的手，那只手拉着他往水面游，可是水好像很深很深，游了好久也浮不出水面。

　　然后不知怎的就和这个人贴到了一块，那又湿又滑的皮肤触感紧紧纠缠着自己的身体，勒得他又有点喘不上气，又兴奋的拼命想往对方身体里拱……
　　在最后，在难以抑制的冲动里，曹允东揪着对方的头发扳过他的脸，用力吻上那湿润的唇，在唇与唇相碰的前一秒，他看清了对方的脸，那是一张清秀的少年的脸。

　　曹允东像痉挛似的乍然从梦中惊醒，心脏还在剧烈跳动，好像都能听到“砰、砰、砰”的声音。他摸了摸头，真是的，睡个午觉，睡出了一脑门的汗。
　　他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起身去卫生间处理了一下，换了条内裤。

　　回到卧室后，他从书桌的抽屉里掏出一盒烟，又把书桌上的烟灰缸拿到床边的窗台上，开了窗，靠着床头点燃一根烟。

　　手机里的微信提示音响起，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纪海：
　　“初昊天问我你最近干嘛呢，是不是出去玩儿了？说想找你，但联系不上。怎么回事，你把他拉黑了？”
　　“嗯。“曹允东慢慢吐出一口烟，回道。
　　“怎么回事，他还缠着你？”
　　“要我带几个人找他聊聊吗？不用你出面！”
　　“不用，都一个队里的。你不用理他就行，我自己处理。”
　　曹允东关掉了跟纪海的对话框，有些烦躁的掐掉了烟。

　　初昊天也是五中田径队的，不过练的是长跑。
　　初一初二的时候，两个人其实还没有多深的交情，可五中的传统是向来抱团，又都是一个队的，平时训练打架老在一块，打完架一块撸个串、唱个歌的活动也经常会有，说多好也没多好，但打个架出去玩的时候，也绝对是招呼的上的朋友。

　　大概是初三刚开学那会儿，那时，曹允东已经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某些方面的与众不同。
　　忐忑、不安，甚至还有一种恐惧笼罩着他，让他每天都处于烦躁和魂不守舍中，终于在一次训练结束后没忍住，向好友纪海吐露了自己的心事。
　　但是初昊天是怎么知道的，他就想不通了。
　　绝对不可能是纪海泄露出去的，这点上他坚信纪海的为人。

　　也许是，单纯是同类之间堪比狗一样灵敏的嗅觉，让他闻出了曹允东身上那股同类的气息，反正他就这样被这个人缠上了。
　　一次次有意图的靠近，训练时有意识的肢体上的碰触，到后来干脆从隐晦到直白的言语上的挑/逗，都让曹允东烦躁透了。

　　即便他开始慢慢接受自己性别男爱好男的事实，他也并不想在离开这座城市之前跟任何人有任何过界的交情。
　　这个城市从东头到西头，打车都用不了半个小时。在江边溜达个十分钟，能至少跟五个交情或浅或深的人打上招呼，你大姑不是认识我大姨就是认识我大姨夫这种的。
　　在这样一个城市里，八卦传播的速度都不需要手机就比打车还快。

　　曹允东从想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儿起，他就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必须离开这座城市，去哪无所谓。当然理论上来说，越是大城市越便于隐匿于人群之中。
　　所以他这大半年里一直小心翼翼的躲闪着初昊天，不过也许是怕激怒对方暴露了自己，他也一直没有与对方撕破过脸。

　　总之，三年之后就要离开这个城市，到那时候就爱谁谁了。
　　不过，话虽如此，有些事情还是不完全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比如说中午的那个梦。
　　梦里居然出现了那么明确的一张脸，以前可从没发生过这种事儿，这可真是有点儿意外。

　　齐文在海南呆到了快开学才回家，一回家就给孟光宇发微信：“我回来了，出来吃饭？”
　　两个人分别打车到了他们的老据点“老孙鱿鱼“烤串。

　　孟光宇一见齐文都快笑喷了:“幸亏你去的是海南，这要是去山西了，山西人都分不清哪个是煤哪个是你了！”
　　“放屁，我要是去山西了哪至于变这么黑！”齐文也跟着乐，“我给你说，孟孟，这也就是在咱们北边，我这样的搁在海南属于正常肤色，再加上咱这身条，妥妥也是帅哥一枚。”
　　“那你快回海南吧，你这色儿在咱这儿，半夜走街上，人还以为地狱飘出来一副牙呢！”孟光宇越说越乐，笑的停不下来。

　　两个人一边欢乐地抬杠，一边拿着菜单点了一堆东西，牛肉、牛筋、板筋、胸口、腰子，馒头、香菇、还有好几串鱿鱼。
　　孟光宇拿着小刷子，蘸了点辣酱，很专注地往鱿鱼上刷着酱，听着齐文讲他在海南的趣闻轶事。

　　等到海南的事儿也没什么可讲的了，齐文一胳膊搭到孟光宇肩上：“孟孟，你这个假期都干嘛了，有啥不开心的事儿说来让哥们开心开心。”
　　孟光宇正给齐文的那串鱿鱼刷酱，听到这话还真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偏过头看着齐文：“你别说，还真有件事，不过和你有关，想听吗？”

　　齐文愣了，“啊，跟我有关，啥事啊？”
　　孟光宇故意卖关子：“算两件事吧，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齐文更晕乎了：“……草，咱能不整这个吗？那你先说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我知道你喜欢的那个高个女孩是谁了，而且她哥哥你还认识。”
　　“啊？是谁？”齐文很惊讶，声音都高了八度。
　　孟光宇低下头继续刷酱，刷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说：“坏消息就是，她哥是五中的曹允东。”

　　这个消息着实震惊到了齐文，他愣了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久才憋出一个字：“……靠。”
　　孟光宇有点幸灾乐祸。中考前，齐文就跟着了魔似的天天催他打听那女孩儿，还信誓旦旦地表示此次是真爱。现在看到齐文的呆样，他感到心情非常愉悦。
　　“怎么样，现在感觉还是你的真爱吗？你跟曹允东那儿多少也混了个脸儿熟，要不你直接找他哥帮忙表白得了。”

　　齐文没说话，他得花点时间消化一下这个信息。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对孟光宇说：“听说曹允东也上一中了，体育特招的，你说，我上了高中再跟他搞好关系还来得及吗？”

　　“你不是吧！”孟光宇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咱跟五中的人都有着世仇呢，你怎么……，做人最重要的原则呢，底线呢，都哪去了？！”
　　齐文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嘟囔道：“做人，最重要 不是开心吗？”
　　孟光宇盯着齐文看了半天，悲痛地竖了竖拇指：“我墙都不扶就服你！”

　　两天后，各个中学开始新生报到，孟光宇和齐文结伴去一中。
　　到了校门口已经快八点半了，学校大门前已经乌鸦鸦挤了一片人。人群围着个玻璃告示栏，那里边贴着高一新生分班的结果。

　　“我靠，孟孟，我怎么觉得我有点紧张呢。”俩人在大门旁边的人行道上停自行车的时候，齐文说。
　　孟光宇白了齐文一眼，“怎么，怕不能跟未来大舅子分到一个班？”
　　“说啥呢，我是那种人吗？我是怕跟你分不到一个班上啊！”齐文立马叫道。“大舅子“这个词让他感觉还挺美，他喜滋滋地说：“你还别说，我俩都是特招生，分到一个班的概率应该也挺大的吧！”
　　孟光宇这回连呛他都懒得呛了。

　　两个人挤到人群中，从高一一班头一个名字开始找起，找了四十多号人也没发现自己的名字，结果在二班头一个位置就看到了孟光宇的名字。
　　然后一直往下数，数到二班快倒数的位置，竟然看到了曹允东的名字。
　　再往后是三班，三班第十一个名字写着：曹允西。曹允西下面紧挨着的名字：齐文……

　　学校来看分班结果的人越来越多，俩人好不容易扒拉开人群钻出来，挤出了一身的汗。
　　不过，身上再热也敌不过齐文心中的火热。
　　从看到结果那一刻起，齐文就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里，没等孟光宇吩咐，就屁颠屁颠跑到马路对面的小卖铺里买了两瓶冰镇汽水，飞跑回来，然后发现没开瓶盖，再屁颠屁颠跑回对面，开了瓶盖插上管，又飞跑回来。

　　回来把汽水往孟光宇手里一塞，也不撒手，隔着瓶子抓着孟光宇的手“我靠、我靠”地晃个不停。
　　汽水瓶里翻滚出一指多高的泡沫，涌出瓶口，顺着流下来，黏了两人一手。
　　“缘分啊，孟孟，这就是缘分啊，缘分呐！”齐文越喊嗓门越高，旁边已经有人像看二傻子一样的看着他俩了。
　　孟光宇怕他再晃就把汽水全晃光了，赶紧把他拽到墙边，另一只手按着齐文肩膀，让他靠到墙上。

　　“醒醒，你快醒醒，你再不醒我抽你了啊！”孟光宇冲着齐文吼。
　　齐文深吸了一口气，眼神还是那么梦幻：“这可真是缘分啊，孟孟，替我高兴吗？”
　　“屁！”孟光宇还他一个白眼。
　　然后，他也慢慢靠到了墙上，拔掉吸管直接对着瓶子吹了一口汽水。

　　要说缘分这事儿还真是挺神奇，他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能和曹允东分到一个班里。
　　在看到这个名字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就像这汽水瓶里的气泡一样翻腾，形容不出具体是什么感觉，大概是……吃惊、烦躁、懊恼、不安？
　　孟光宇一边内心接着翻腾，一边又灌了一大口汽水，结果一下子呛到鼻子里，呛得他扶着墙拼命咳嗽。
　　齐文在旁边拍着他的后背，好半天他才缓过劲儿来。

　　唉！这可真是有点郁闷了，这个曹允东跟自己八字绝对犯冲，连想到这个名字，都能让自己倒霉！
　　这个高中生活，可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