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小星星》白依山

5、能事我乎

　　不多时，余星辰就接到了蔡导的剧本。
　　余星辰试戏的角色竟然是韩子高！这类题材国内肯定不能过审的，看来蔡导这部电影不是冲着国内市场，而是冲着海外拿奖去的。老外不了解中国的历史和传统文化，不知道能不能卖座，但以蔡导的实力，说不定会成为一部现象级的作品。
　　电影的剧本比电视剧稍微短小，但精致得多。他用两个小时细细地读过一遍后，拿起荧光笔把韩子高的部分勾画出来，边画边揣摩。突然，一只大手出现在他眼前，修长有力的指节捏住剧本，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余星辰一抬头，才发现张峤坐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他估计是刚下班，一身西装笔挺，只换了拖鞋。
　　余星辰心里一动，好似雨滴落进池塘，激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张峤穿着西装坐在茶几上的样子，实在是很吸引人啊！都已经在一起三年了，每一次见面却还是心动不已。
　　“你回来啦？”余星辰把腿从沙发上挪下来，不自觉地坐正了。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张峤看了眼剧本的皮儿，“《韩子高》？”
　　“是蔡知青导演的电影，今天吃饭的时候偶遇了，让我下周去试镜。”余星辰仿佛一个一直考不及格第一回考到九十分的小学生，有点小骄傲地跟家长汇报。
　　“你演什么角色？韩子高？”
　　“嗯。”余星辰有点羞涩，“如果试镜能通过的话，就是男一号。”
　　张峤本来是随口一问，他觉得就凭余星辰的资历，在蔡知青的大制作里，顶多就是演个小配角，没想到这个蔡导真的让他挑大梁！
　　看来他的小星星，实在是太、亮、了！
　　张峤把剧本递还给他，站起身来去换衣服。
　　“先生……”余星辰期期艾艾地叫住他。
　　他回过头来。
　　他的小星星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神里有紧张、有期待，慢吞吞地说：“如果我试镜通过了，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你可以现在就说。”张峤说。
　　“不、现在不能说……”余星辰低下了头。
　　现在的他，每日奔波在剧组里，演一些不入流的小角色，挣的钱微薄地拿不出手，有什么资格说他喜欢张峤呢？
　　张峤微微皱了眉，牙关也稍微咬住了，本来就严肃的面容更加肃厉，这是他情绪不佳的表现。
　　余星辰却没发现，他怀揣着一个甜甜的秘密，马上就有机会将它公布出来了，他满含期待。
　　先生他，应该，也有一点点喜欢他的吧？

　　这两天余星辰几乎是没日没夜地钻研剧本，对着镜子一个动作一个表情能练习几个小时，还专门去电影学院找老师指导了一下，终于，到了试镜的这一天。
　　韩子高出身低微，容貌端丽，忠诚恭谨，将才出众。蔡导的这部电影中，韩子高和文帝之间的感情用十分朦胧写意的方式表现出来，更注重塑造的是韩子高作为臣子的角度。感情戏不是没有，只是要求得更加细腻，多一分少一分都没有那个意境。
　　电影马上就要开拍了，可是韩子高的角色，他几乎找遍了整个演艺圈，都不称心。首先韩子高得长得美，不能老相。他十六岁被文帝救起，三十岁被赐死，演员必须要演出少年感。其次，韩子高是个铮铮铁骨美少年，要演出那个硬劲儿来，不能娘。最后，韩子高忠诚谨慎，演员面相、气质都要正，不能带着邪气。
　　蔡导拍戏是出了名的严苛，他龟毛到了一个镜头能拍一百多条的程度，试戏也是十分麻烦。
　　余星辰过去影视基地后，发现还有两三个试镜的，无一不是美得上街会有回头率的男孩，他换了戏服，进到棚里。
　　蔡导和两个副导坐在椅子上，不苟言笑，一派肃穆。余星辰深吸口气，压下紧张的心情。
　　先试第一镜：战乱之中，陈文帝纵马而来，问他：“能事我乎？”
　　余星辰在看剧本的时候，就想到了张峤。
　　三年前，他才刚十八岁，遇见张峤那天，他饿得头晕，扶着墙蹲在地铁口。
　　他双亲都没了，孤身一人，像无根的蓬草一般，漂泊在这个繁华广阔却又冷漠的城市里。什么是茕茕孑立？除了买口饭吃的时候张张嘴，他已经快两个月没有与人说过话了。他想，如果他死了，连个认领他尸体的人都没有。
　　他从小就向往拍戏，喜欢模仿电视剧里的人物，他看多了从群演到巨星的励志故事，他以为就光凭他这张脸，也一定能在演艺圈里吃得开。他几乎是背水一战，来到了B市。
　　现实很快给了年轻的他迎头痛击：连群演都有群头儿把着，如果不是熟人，根本没人用他。一个一无所有的少年想要在陌生的城市站住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天，他靠着冷冷的墙壁，麻木地想，活着太艰难了。
　　突然，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往上看，是一个高大的、面容冷酷的男人。
　　余星辰整个人仿佛是一块木头，他死气沉沉地抬起眼皮，“我没有挡他路吧”这个想法也是慢半拍出现在他脑海中的。
　　“饿吗？带你去吃点饭。”男人问。
　　余星辰眨了眨眼，用嘶哑的嗓子开口：“什么？”
　　男人蹲下来，他头发梳地一丝不乱，鬓角修剪极讲究，西装板正服帖，剪裁布料都透着高级感，他整个人身上就写着“非富即贵”这四个字，他高高在上，威严华贵，简直如同天神；反观余星辰，头发蓬乱，脸上是满满的疲惫，一身运动服脏兮兮的……
　　这样的相遇，岂不是很像这电影的场面？
　　“过。”
　　只听蔡导淡淡的一声，余星辰站起身来。
　　第二镜是韩子高回城见文帝的一幕，需要骑马。
　　余星辰演戏三年，马没少骑。他穿着一身轻铠，动作干练地翻到马背上，一震缰绳就驱马飞奔起来，越来越快，几乎赶上了跟拍汽车的速度。
　　蔡导在机子前头看着，镜头里的青年意气风发、眼里满是柔情。他身子挺得直，衣阙翻飞，从容自在，自有一股子潇洒飞扬的气度。
　　“不错，”蔡导兴奋地苍蝇搓手，“拍出来很好看。”
　　最后一镜是文帝驾崩的戏，余星辰把给他搭戏的副导想象成是张峤，眼泪哗啦啦就流下来了。他本来不想力度这么大，他心里预设好的是隐忍而痛苦的，虽然脸上不停流泪，但不能有太夸张的表情，而是透过眼神和微表情传达情意。
　　结果，他嗷嗷哭到了蔡导副导拿着纸巾哄他的程度。
　　“恰似璞玉，可琢可磨，就他了。”蔡导说。

　　余星辰心里觉得是十拿九稳的，除了最后一镜没发挥好，别的时候他都表现到了最好的程度，他知道同行们的能力，也经常拿自己与他们比较，我自认演技还行，同龄人里大概没人能比他高一个台阶了。
　　结果左等右等，等来一句“不行”。
　　沮丧、自我否定一番过后，他又打起精神来，他还年轻得很，哪会这么容易就成功呢？他还需要磨练，下一次再有这样的机遇，他一定能抓住的。
　　小冯也劝他：“没关系的，是这个蔡导太龟毛！我倒要看看他能选上谁！”
　　殊不知蔡导也在暗自垂泪，跟投资方诉苦：“这个不让用，我还能用谁呢！我挑了半年了，才寻么出来这么一个宝贝！”
　　可惜掏钱的才是爸爸，蔡导是搞艺术的，也同样需要吃饭。

　　余星辰跟小冯分开，回到家里。
　　打开门，就见张峤端着酒，坐在沙发上，看余星辰演的沙雕国产乡村剧，电视里一声方言版“栓柱～～～”飘出来，给这画面增添了一分滑稽。他本人就是大写的霸道总裁，浑身上下透着高贵冷艳，几乎没有接地气的地方，与沙雕国产剧一点都不搭。
　　“结果如何？”张峤问道。
　　余星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张峤是问他试镜的事。
　　不过他也是等了好几天，今天刚知道，张峤张口就问，仿佛已经知道他今天会得到结果。但他根本没多想。
　　“落选了。”余星辰低声说。
　　张峤放下酒杯，走过来，轻轻抱了抱他。
　　余星辰顿时感觉心里的烦闷难过全部飞走了！
　　嘻嘻，他抱我了。
　　好、好开心呀～
　　好想再抱抱，想搂一搂他的腰……
　　不行啊！控制你自己！！！
　　“在想什么？”张峤低头看着他，问道。
　　“没……”余星辰也垂着个脑袋，他怕张峤看到他表情失控。
　　张峤转身走了，余星辰还在为刚才的拥抱而有点小兴奋，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张峤却没看到。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之前说有事跟我说，是什么？”
　　他背对着余星辰，声音沉稳，态度平静，仍旧是一副“根本没屁事能让本总裁在乎”的牛逼样子，其实心里慌得一批。
　　“嗯……我以后再跟你说……”余星辰含含糊糊地揭过了。
　　张峤松了口气。
　　他是真的怕他的小星星开口说要离开他！！！甚至需要提前喝一杯酒压压惊！！！冷酷无情的霸道总裁有一颗脆弱的小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