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小星星》白依山

20、孔雀开屏

　　彭城去洗了脸，刚做完软膜的脸水嫩白皙，必须不能浪费，当即拿手机自拍了几十张，再发给助理修图。
　　在浴室磨蹭了十几分钟，他磨磨叽叽地露出头，看向酒店大床上，然后看到余星辰在打坐。
　　打坐？！
　　彭城知道有的人会在睡前打坐冥想，但那一般都是老艺术家们的习惯，小年轻儿谁没事儿打坐啊。
　　“星辰，你在干嘛？”
　　余星辰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酒店柔和的灯光下显得特别乖，他就以这样一张年轻貌美的脸，严肃而老气横秋地说：“练功。”
　　莫名的中二。
　　“练功？”什么功？气功吗？这小朋友别是被骗进什么邪、教组织了吧？
　　“魏哥哥，你应该知道，再有天赋的人，不勤奋练习，也是会退步的。”余星辰说完，打了个哈欠。
　　彭城看得一愣一愣的，简直想给导演打电话。
　　传说有的演员演戏太投入了，出不了戏，难道是真的吗？！
　　余星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傻狗师兄，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在尝试入戏，我们今天ng太多了。”
　　彭城似懂非懂地：“哦……”
　　余星辰砰地倒进枕头里，又拍拍另一个枕头，说：“师兄，很晚了，我们睡觉吧！”
　　彭城的脸突然涨得通红，他欲盖弥彰地用手扇风：“好热，暖气开太大了！我去关一下！”

　　沉迷入戏感受的余星辰永远不会知道情窦初开的彭城那一晚有多难熬，余星辰低低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彭城浑身发躁，直到凌晨才睡着。
　　总之，第二天，余星辰找回状态了。
　　这天刚好又有重头戏，兰泽要跳舞给大师兄看。天色擦黑，彭城刚到剧组，就看到余星辰像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坐在编剧姐姐面前的马扎上，拿着笔勾勾画画。
　　这个片段在原著里是妥妥的名场面，还被书粉戏称为孔雀求偶舞。兰泽本身长得就漂亮，也爱漂亮，臭美得不行，这次跳舞也是这个心机深沉的小变态精心策划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勾引魏长风。
　　兰泽相信凭自己的美貌，给深柜大师兄开开窍简直是小菜一碟。
　　服装组的老师早早就把戏服送来了，一件满是金丝暗绣的殷红似血的广袖长袍，金丝是暗金色，在灯光下简直流光溢彩，这件戏服里里外外有六层，足足五公斤，可见其繁复程度，舞起来层层叠叠，效果拉满。据服装设计组的老师说，这件衣服由三个老师傅手工足足绣了半个月，放到市面上至少要五位数。
　　搭配服装的是金色的头饰八件套和金色流苏面纱，这真的可以说是盛装打扮了。

　　夜已深了，魏长风独自在湖心亭饮酒。
　　他没有带那个小跟屁虫，种种迹象表明，这个看似没什么武功、旧伤未愈的少年不像他表面上那么无害。他们一路行走，一路上得罪过他的人，无一不是惨死。那手段，很像是魔教那个以残忍著称的左护法。
　　可是，他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这个受伤失忆的少年真的是魔教左护法，他跟着自己、以极端手段杀人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只是江湖上萍水相逢，他受的伤也绝不是能造假的。
　　更让他不愿承认的是，他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愿狠心揭开少年拙劣的骗局。
　　他甚至享受着这个少年装作懵懂向他撒娇的感觉……
　　魏长风狠狠灌下一口酒，平日严于律己的他甚少像这样毫无节制地饮酒，他已有了醉意。
　　他们留宿的地方是江湖上的大门派，湖心亭外是广阔的石台，无边湖水烟波浩渺，天上明月高悬。亭子四周悬着白纱，在夜风中慢慢飘动，朦胧而有诗意。不知哪里传来琴声，时隐时现，伴着一声声幽微的铃声。
　　突然，在飘动的白纱之间，出现一个红衣的人影。
　　魏长风端着酒杯往外看去，那人影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被重重白纱时遮时现，他怀疑是自己醉了。
　　红衣盛装的少年有一种雌雄难辨的美，三千青丝高高束起，发间以金饰精致装饰，一双含情眼如水波潋滟，眼下金色的流苏面纱遮挡了他下半张脸，流苏上有珍珠和火红的琉璃，珠光宝气。
　　像是谁家婚场逃出的新嫁娘。
　　“师兄……”
　　魏长风倏地睁大了眼睛。
　　少年起舞了，翩翩舞姿伴着远方的琴声，在飘动的白纱掩映下，撩动魏长风心跳如鼓。
　　少年纤长的指尖伸来，魏长风忘形地伸手去够，酒杯叮当一声，滚落在桌台下。
　　忽的一阵风，白纱被吹远，少年的身形逐渐近了，逐渐清晰。
　　呼——宽广的袖袍拂过魏长风的脸，他眼睛猛然闭上又睁开，这酒没有让内力精深的他沉醉，而他已然醉了。
　　丁零零，是少年脚腕上金铃的清脆声响。
　　这声响醉人心脾，魏长风忘情地伸手，揽住了美人盈盈一握的细腰。
　　美人似乎一下子开心了，面纱下露出时隐时现的笑意，却不愿轻易让他拥住，一个闪身游离开，却又转身将水袖抛给失魂落魄的青年，魏长风抓住了，刚想施力一拽，美人似乎还没戏耍够他，内力一震，将袖子震断了。
　　魏长风抓着一截断袖，神情间掩不住的失落，忽见又一道红影袭来，少年已然将自己的面纱摘下，莹白的小脸在月色下容色倾城，眉间一点红砂更显艳色。少年笑着欺身而近，将面纱挂在了魏长风脸上，流苏摇动亲吻着魏长风被酒精润泽了的唇瓣。
　　月光下，朦胧夜色里，远景只见红衣少年在前，白衣青年在后，紧紧抓着少年红色的袖角，被牵着走远了。
　　“cut！”最后一个镜头拍完，导演激动得直鼓掌。他的御用摄影师真的不是盖的，各种特写张力拉满，魏长风手背上的青筋、大手揽住细腰产生的视觉冲击、朦胧白纱掩映下美人的身姿、金丝流苏下若隐若现的笑容……导演已经预见，到播出的时候，这妥妥是不会令原著粉失望的名场面！
　　而且编剧还给了“断袖”的暗喻，也算是给cp粉的小小福利。
　　全场鼓风机在腊月寒天里呼呼吹了大半夜，营造出了朦胧飘渺的氛围，也把俩主角吹得够呛。余星辰连打了两个喷嚏，接过小冯递来的羽绒服披上，捂着纸巾狠狠擤鼻子，嘟囔：“我在跳舞的时候鼻涕差点就滴下来了！我忍着没有叫停！万一真的鼻水淌下来了，我就是世界上最搞笑的兰泽了……”
　　“没关系啦，你就算淌鼻水，也有流苏挡着呢。”小冯安慰他。
　　“什么？鼻涕？”服装组小哥正在收拾那件金光闪闪的流苏面纱，闻言看了看流苏，又看了看彭城，说：“不知道魏长风有没有吃到你的鼻涕哈哈哈！”
　　“是差点啦，没有流出来呢还！”余星辰挥舞着鼻涕纸申辩。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高冷的魏长风又在午夜嚎叫：“啊啊啊，你们说他俩干嘛这样！这真的不是耽改剧组吗？导演我要加钱！我下海可不是这个价！他拉着他的袖子！他！拉着！他的！袖子！！！兰泽，你是苏妲己转世吧？导演！编剧姐姐！他们深夜勾搭着就走了！要没点什么事我都不相信！孤男寡男厮混一夜！一个居心不良，另一个还喝了酒！我可先说明我不想拍床戏啊！我还没毕业呢我的荧幕初夜不能就这样给一个男人！啊啊啊魏长风不干净了！他不再是冰清玉洁的小龙男了！他还怎么结婚啊！！！”
　　彭城似乎就是这样，演完特别投入的戏之后，需要一通输出来发泄自己那股子尴尬的难受劲儿，这似乎是他独特的出戏方式。
　　倒是深夜陪跑的编剧姐姐若有所思，彭城说的话不无道理，有时候演员会更有逻辑，他们的思维会更贴近人物，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编剧姐姐开始默默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
　　孤男寡男、厮混一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冯脖子缩了缩，默默观察余星辰的脸色。
　　昨天晚上……他俩……真的没什么吗？

　　回到房车，余星辰灌下小冯提前准备好的一大罐姜汤，浑身暖洋洋的爬到床上，打开手机。
　　“睡了吗？”是“小峤”在十一点时发的消息。
　　余星辰悄悄给“张先生”改了一个胆大包天的新备注。
　　拿起手机，盛装打扮的余星辰躺在床上给张峤发去一张自拍：“今天拍大夜，好看吗？”
　　“星辰！星辰！”
　　房车外面有人在喊，余星辰从床上爬起来，小冯打开了车门。
　　彭城已经摘了头套，穿着卫衣羽绒服，脸上残妆点点，眉目飞扬，年轻的脸庞特别青春朝气，像一个帅气的高中学生：“我们去夜宵，要不要一起？”
　　彭城、高之畔、女主秦靓和女二胡琪都在，为了拍大夜，大家白天都补过觉了，现在都不太困。
　　余星辰犹豫了，前几天张峤过来，他胡吃海塞了很多，这会儿又是半夜，吃多了明天会很肿，不上相。
　　他委婉拒绝：“我一会儿还有一场呢，你们去吧。”
　　彭城知道他一会儿还要补一个兰泽上妆打扮的镜头，理解地点点头：“唔，那我们就不等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高之畔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了：“哟，这是火了，不稀得理咱们了，怕咱们以后蹭他热度呢。”
　　余星辰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张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吐出几个急切的“我、我、我”来。
　　“你胡说什么啊？”彭城一脸不理解，瞪着高之畔。
　　“你装什么逼，你以为你替他说话，他就能看上你了？”高之畔讥讽道，“你问问这个主儿，身价低于五千万的他能不能看上？”
　　彭城是个炸药桶的性子，其实高之畔说的拐弯抹角的话他都没琢磨明白呢，但听那个阴阳劲儿，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他猛地推了一把高之畔，吼道：“你有病啊？”
　　高之畔上次泼余星辰脏水不成，倒给自己弄掉了好几个已经谈妥的代言，还黄了一部已经谈好让他当男主的戏，心里一直憋着火呢。本来他是男二，余星辰是男三，现在场上不停给余星辰加戏，兰泽一个出来没几场就死了的人物，现在硬是名气比他男二还大，凭什么？就凭他卖身给有钱有势的人？就凭他那张不男不女的小白脸？有背景的人可以随便加戏，没背景的人就活该被欺负？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从入行以来，兢兢业业，一天也不敢闲着，才混到今天这个地位，余星辰连一天大学都没上过，非科班，而且才他妈二十岁，就爬到这个位置，让他怎么甘心！他二十岁的时候还在被专业课老师按着头数落！
　　高之畔一拳挥到彭城脸上：“你们他妈的都是傻、逼！狗男男！你也不嫌他屁股脏！”
　　彭城暴怒之下一言不发，揪住高之畔的衣领，俩人你一拳我一脚地扭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