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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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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嘉鱼最后是与陆善恩同乘一骑回的王都。
她不会骑马,这荒郊野岭又没有马车,而陆善恩出于自己的考量,也不可能将她丢在这里,自然就只能行此下策。
一众人回到王都时已经到了宵禁的时间,街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与酒肆里尚未来得及熄下的灯火。
宁嘉鱼拽着陆善恩衣角的手改为环抱他的腰,又慢慢趴下去,把头搁在了他的肩上,就连眼睛也随着马蹄的哒哒声缓缓闭上。
陆善恩感受到肩膀一重,刚转过头想让她好好坐着与自己保持距离的时候,孰料就看到她双眸紧闭,一副睡得香甜的样子。
平心而论宁嘉鱼长得是好看的。她的好看与时下王都推崇的娇柔清丽不同——纵是粗布裙衫,也遮不住她眉目艳丽,身姿窈窕。若是换做一般人,在这时候,怎么着心里那一股子怜香惜玉之情也该被激起来了。何况美人还不是一般的美人,而是一个落难的可怜女子。
可陆善恩心里却一点想法都没有。
他只是默默地转过头去,挥了挥手里的长鞭。身下的骏马很快疾奔起来,将宁嘉鱼颠醒。
即便在睡梦中,宁嘉鱼也是能感知到危险的。可等她紧抱着陆善恩的腰慌乱地睁开眼睛,又回过头,可是在她身后,除了茫茫夜色什么都没有。
她眨了眨眼睛,却看到身前的陆善恩脸上有微微的笑意。
“公子,你笑什么?”
陆善恩颇为不自在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他方才,笑了么?
没过多久,陆善恩扯了扯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是陆府到了。管家模样的人率着下人提灯站立在门前。
陆善恩翻身下马,对迎上前来的陆忠道:“给这位……”他语塞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把人带回来,却连姓氏都忘了过问,然而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又接着说,“给马上的姑娘安排一间客房。”语罢,他便大步流星地往自己院子里去了。
徒留下一干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最终还是吃力下了马的宁嘉鱼来到陆忠面前打破了僵局:“劳烦您了。”
陆忠连忙摆手:“姑娘无须如此客气,只是,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宁嘉鱼弯着眸子笑道:“我叫宁嘉鱼,您叫我嘉鱼就可以了。”
陆忠应下,又招来两个婢女一道,将宁嘉鱼带去客房后,一面嘱咐婢女为她铺床叠被,一面问她可需要用点什么吃食。
宁嘉鱼揉了揉肚子,小声问道:“可以要一碗清汤面吗?”
陆忠笑眯眯点头:“两碗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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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宁嘉鱼吃到面后,被陆忠拨过来照顾她的两个婢女便服侍她盥洗,待她上得榻后,方才退下。
宁嘉鱼躺在床上,这时候她已经吹灭了床头的纱灯,天边冷月的清辉透过窗棂洒进来,将半壁屋子照得清楚。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穿进书里她唯一能引以为傲的就是她曾经看过原著。可是现在细想下来,她却发现自己一向是个不走心的,时至今日,她根本不记得《一品江山》里大大小小的剧情,毕竟她也不是只看这一本书,何况她还是一路追过来的,早期的剧情全忘光了。
唯一能记得的,就是心疼陆善恩,以及女主身世实在是太坎坷了。
而且,这本书还没完结,虽然知道最后肯定是林疏岳位极人臣携手新帝开创盛世建立后宫,但是,过程呢?
她心头一梗,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坑了啊!
可不管她在心里怎么大呼坑爹,最终还是难以抵挡汹涌袭来的睡意,昏昏然拥着锦衾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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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陆善恩便换上朝服,策马进了皇宫。
大历帝王许承华昏聩无能,好仙家术法,乐长生之道已经是举世皆知的事情。可走进寝殿中,陆善恩还是被殿中缭绕的烟雾熏得直皱眉头。
直到看到寝帐里那一抹明黄身影,他方敛下情绪,撩开衣袍跪在地上,伏首道:“启禀皇上……”
余下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打断:“赈灾银两已经送到了罢?朕知道陆卿办事一向牢靠。”
陆善恩语气淡淡:“皇上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许承华“嗯”了一声,又道:“若无他事,卿可自行退下。”
“是。”陆善恩站起来,双手作揖,弓着腰往后退,直到门口才直起身子,大步流星往司礼监去。
这时候,宁嘉鱼才从床榻上堪堪醒来。听闻青梅黄杏两个丫鬟说陆善恩已经上朝去了,也没有多想,只是在她们的伺候下沉默着洗漱用餐。
根据目前来看,好像陆善恩并没有很待见她。可是,她却只有陆善恩啊。心智再怎么成熟,她也只有十九岁而已。乍然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如果不是因为有陆善恩的存在能够让她的心安定下来,她在最开始时怎么也不会那样有恃无恐地对着000大放厥词。
能支撑着她那样做的倚仗,无非是因为她知道陆善恩在这里。
可她忐忑着忐忑着,半个月就过去了。半个月里,她再没见过陆善恩一面。
听管家忠伯说,陆善恩一向很忙,有时候三五个月都歇在宫里也是常事。到底是东厂厂公,本该就在宫中侍奉皇上。这座宅子,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赐下的而已。
陆忠原以为自己这样说,面前的姑娘该要沮丧了。谁知却看见她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
宁嘉鱼确实是松了口气,歇在宫里好啊!忙好啊!这样他就不会有空想起来自己了,她也能有更多的时间思考一下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尽管原身是宣平侯府流落在外的嫡女,可这时候她若是贸贸然回去,也就只有受死的份。
她可还没忘记那个厉害的妹妹是如何处心积虑地想置原身,哦,不,应该是她于死地的呢!
从忠伯嘴里得到了令人心安的答案,宁嘉鱼便提起裙角小跑着去了后厨房。
因为不知道大人带她回来有何用意,是以第二天早晨陆忠就交代了府里下人,宁姑娘若是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都随她去。
结果谁能想到,宁嘉鱼不仅不作妖,还平易近人得很,像是一直生活在这府上一样,第二天便放着管家着人准备的锦衣华裙不穿,找青梅要了一身清简的裙衫,搬了个小马扎往后厨房去了。
原身在穷苦人家里待了十六年,绣活与厨艺皆好。可现下身子里的芯儿换成了宁嘉鱼,却是一无所长。但是她会唠嗑啊!
自小沐浴着社会主义光辉长大的宁嘉鱼,因为人美嘴甜,向来受邻里那些三姑六婆喜欢,十九年来,她文能说学逗唱做捧哏,武是蝉联六届广场舞大赛冠军,可谓千古人才万年长青。纵然到了督主府上的后厨房,也凭着一张巧嘴将厨娘们哄得心花怒放。
其实一开始厨娘们还有些拘谨,不过一个模样赛过天仙,又这么会说话的小姑娘时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这谁顶得住啊?不到半天,就已经搜肠刮肚地将自己听到的关于那些个朱门绣户里的八卦一一讲了出来。
如今后厨房已经成了宁嘉鱼的常驻地。她也不是坐在那里好看的,在忙的时候还会帮着打打下手,譬如择菜淘米之类。
可是这天运气不好,她跑着跑着也不知怎么的就踩到了自己的裙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摔了个五体投地。
正当她想要站起来拍拍身上尘土继续走时,却看到一双用金银双线绣着祥云纹的布靴停在自己眼前。
宁嘉鱼原本撑在地上的手又不由自主地放了下去,将衣袖摊开蒙在自己眼前装死。
陆善恩抽了抽嘴角,看着眼前情景颇觉有些一言难尽。
“你……”他内心百感交杂,最终化为一句话,“你要不要先起来?”
宁嘉鱼在心里哀嚎。
对于两人再次相逢的情景,她设想过很多次,却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
000再一次在她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火上浇油:“没想到您才第二次陷入爱情没多久这么快又要夭折了。”
宁嘉鱼发誓,她从它的语气里听出了浓浓的幸灾乐祸的味道。她勾了勾唇,在心里无声说:“我要是死了你的任务就失败了吧?失败的惩罚是什么?”
面对直逼眼前的死亡威胁,000见风使舵:“您摔倒的身姿真是美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哪怕您是脸着地,想必陆善恩也一定会为您动容,从此谱下一段佳话……”
宁嘉鱼刚想说话,便听陆善恩道:“起不来?”
她无声摇头,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
000还在叭叭叭:“啊!您起身的动作也是如此妖娆多姿,陆善恩一定会为您迷醉的!”
宁嘉鱼忍无可忍,在心底怒吼:“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