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如她》祈泉安

61、暗夜之灯 1

　　他如暗夜里的一盏灯，微小却明亮。

　　正文：

　　冉颂匆匆回来一夜，又匆匆的走了。
　　年底的工作量很大，行程安排得很满，冉颂能挤出一夜的时间回来见司云，已经实属不易了。
　　恋情公布后，冉颂需要更加努力的工作。
　　在娱乐圈这个将名利摆在明面的地方，有名气、有咖位，才有尊严可言。
　　冉颂也知道，不能时常在司云的身边陪伴，对于恋人之间来说，是个隐患，所以除了需要每天多和司云视频通话、发微信外，也需要在能挤出时间的时候去见她，哪怕只是几个小时也一定要赶回来。
　　事业与爱情想要两全，对于当下的冉颂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挑战。

　　转眼到了12月31日，一年之中的最后一天。
　　网络上热热闹闹的在筹备着各种跨入新一年的仪式，各大卫视频道的跨年晚会节目单挂满了热点新闻。
　　粉丝们都在议论着哪个明星去参加了哪个卫视的晚会，兴奋的期待着跨年。

　　司云的生活却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冷清。
　　冉颂不能与她一起跨年是她意料之中的事，也不会因此有失望的感觉，她反要安慰冉颂，对他说：“你在舞台上表演也是陪我跨年的一种方式。”
　　听她这样说，冉颂又感动又感激。

　　这一天，早上起来后，司云给西森猫戴了件很有新年气氛的漂亮小围脖。
　　西森猫长大长胖了，小眼神也更加犀利了，每天在家里走来走去，有种巡视领地的威风气势。
　　司云拿小鱼干喂给它吃，每次看它吃东西，司云都能不知不觉的看上许久，会想到冉颂吃东西时的样子，他们都是她生活中可爱有趣的存在。
　　手机响起了简讯声，是罗森发来了消息，要她今天下午到上次见面的三楼小屋。
　　上次将从罗森那里得来的信息转达给穆局长后，司云还未再收到见面的新指示。

　　下午，司云应约来到地点，见房门锁着，便站在门口的露台上等待。
　　不多时，楼梯上传来动静，司云探头向下看，见罗森正走上来，他身上穿着那件黑色的长款外套，双臂紧抿着衣襟，走得不疾不徐，拐过二楼的楼梯角时，他抬头看到了司云。
　　司云冲他礼貌微笑，他却没有表情，反倒是身子更佝偻了几分，像是不太舒服的样子，走近时，他说：“开门。”
　　司云不想多逗留，直接问：“今天找我什么事？”
　　罗森不说话，自己从花盆里摸出钥匙开门走进去。
　　司云觉得他莫名其妙，在门口站了会见他在房里既不说话，也不搭理她，便想走。
　　司云稍大声地说：“你要是没有话说，我就走了。”
　　司云心里有点气，想着下次不事先说清楚情况，便不再来。
　　房间里依旧没有回答，司云向里走了几步，探头看一眼。
　　只见罗森上身赤裸，背上一道血淋淋的刀口，尚在流血，皮肉外翻，十分骇人。
　　罗森转头看她，轻声说：“可以帮我包扎一下吗？”
　　司云冷静地说：“你这样需要去医院。”
　　罗森无力地摇头：“只是皮外伤，可以自己处理。”
　　罗森这里倒是各种应急医用品储备齐全。
　　司云先给他在伤口周围打了两针麻药，来不及等到麻药起作用，马上开始用酒精清理伤口并止血。
　　罗森咬着牙，脸色苍白，额角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脸庞滑落，一声未吭。
　　清创和敷药还好说，缝针真的是个挑战，20多厘米的伤口，缝得司云手抖，每一针都缝得十分艰难，好在这会儿麻药已经开始起作用，罗森不像刚刚那么难挨。
　　缝完包扎好后，司云深深的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好累。
　　司云去卫生间洗了手出来时，看到罗森依旧坐在床边，背微弯，此刻也正看着她，深邃的眼睛看上去疲惫落寞。
　　司云从衣柜里找出件新的衬衫为他披上，发现罗森的身上有大大小小很多的伤疤，触目惊心，不难想象他过往都经历过些什么。
　　司云没有问这道新伤是怎么来的，因为她知道，罗森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生活。
　　司云将医药用品都重新收好，帮他铺开床被，说：“你躺下休息吧。”
　　罗森说：“我有事情想问你。”
　　司云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了：“你说。”
　　罗森看着司云，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问出口：“那时，我向你开了几枪？”
　　“还提这个做什么？”
　　“回答我。”
　　“两枪。”司云抬手在自己胸前笔画了两处，“这里和这里。”
　　罗森深邃的眼睛有些许的波动：“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是谁救了你？”
　　司云不愿多说，随口编了个说法：“不知道，醒来是时候已经在医院了，后来我偷跑出医院，回了国。”
　　罗森很认真地问：“你有恨过我吗？”
　　司云也认真地答：“没有。”
　　罗森突然伸手拉住司云，一把将她拉坐到床上，用力的搂进怀里。
　　司云挣扎，他却搂得更紧。
　　司云说：“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罗森的声音很低很沉：“正因为没有忘记，所以我怕有些话现在不说，便再没有了说的机会。”
　　司云沉住气，说：“你想说什么放开我再说。”
　　罗森松开双臂，额头却抵着司云的肩膀不肯离开，请求说：“让我靠一下，我的背现在不能躺。”
　　司云坐得笔直。
　　罗森说：“如果这一切结束时，我还能活着，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什么机会？”司云拉过床上的被子为罗森披上，“你这里的空调好像有问题，有点冷。”
　　罗森执意说下去：“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和你在一起。”
　　司云告诉他：“我有男朋友。”
　　“我可以比他对你更好。”罗森目中含着祈求，“我只是想每天都能看到你。”
　　司云看着罗森，思考。
　　罗森继续说：“如果我在他之前向你表白，你会接受我的，是不是？”

　　两人一时间都沉默，房间里的空调忽冷忽热，时而发出飒飒的响声。

　　对于人类的情感，喜欢一个人或爱一个人，这些感情或感受，司云并不是天生具有。
　　司云不知道从心底里爱一个人是怎样的，但她受人类社会的教育长大，她知道爱一个人应该怎么做。
　　司云在心中斟酌着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的措辞。
　　无论如何，爱一个人都不是罪过。
　　拒绝的话，一定要讲得体面。

　　司云语气和缓地开了口，说：“我和冉颂若是有一天分手，可能会有很多种原因，但唯独不会有一个原因，就是别人比他更好。”
　　司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试问怎样才算更好呢？这世上没有最好，却从不缺更好，若是因为你比他更好，我便背弃他，那将来遇到比你更好的，也要因此背弃你吗？”
　　罗森无言以对。
　　司云接着说：“所以‘更好’这个选择理由，是不能成立的。”
　　罗森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在心中叹气，问：“他到底哪里好？可以拥有这么好的你。”
　　司云借用曾在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让罗森断了念头：“爱一个人，就是说不上对方哪里好，却谁也代替不了。”
　　“不是他不可取代，是你……”罗森没有说下去。
　　司云开导他：“其实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只是因曾伤过我而感觉内疚，进而生出了爱的错觉。”
　　罗森反驳：“如果你怀疑我是因为内疚而爱上你，那你为什么不怀疑他是因为你曾冒险救他，而因感激爱上的你呢？”
　　司云说：“爱上我并不是一件好事，我希望你们俩个都不是真的爱我。”

　　罗森说：“你说过，愿意答应我一个请求。”
　　司云警惕：“前提是我可以做得到的事。”
　　“今天照顾一下受伤的我，会令你感觉为难吗？”罗森问。
　　司云说：“可以，但是照顾人我没经验，你现在需要我怎么照顾？”
　　罗森说：“我饿了。”
　　司云立刻站起，说：“我现在出去买，你想吃什么？”
　　“你不要走。”罗森一把拉住她：“厨房里有吃的，随便给我做点什么，能吃就行。”
　　这个要求超纲了，司云可什么都不会做。
　　司云走进厨房，里面空空荡荡，打开冰箱，里面干干净净，这什么食材都没有啊！
　　罗森在卧室里适时提醒了句：“橱柜里有。”
　　司云闻言打开了橱柜，里面果然有一箱尚未开封的方便面。
　　煮方便面？
　　司云觉得这个自己应该可以，虽然从未煮过。
　　然而，实际一操作才发现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司云活到21岁到今天才知道煮面时水会外溢，由此联想到那些需要煎炒烹炸才可以完成的复杂烹饪过程的食物，顿时觉得厨房是个既麻烦又危险的地方。
　　司云在厨房里折腾半晌，终于做出了一碗面。
　　将面端着面房间的时候，发现罗森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
　　司云走过去轻拍他，试图叫醒他：“面煮好了，要不要吃完再睡？”
　　罗森闭着眼睛摇头，艰难地说：“等一下再吃。”
　　司云发现罗森很虚弱的样子，触碰下他的额头，很烫，他在发烧。
　　司云有些担心，怕他会死掉，但随即反应过来，他若是会死，自己是可以提前看出来的，现在并没有发现他有死亡前身形闪烁不定的迹象。
　　司云从医药箱里找出一个降温贴，贴在罗森的额头上，给他做物理降温。

　　罗森昏睡不醒，司云不好一走了之，在沙发上坐着看手机，看跨年晚会。
　　窗外由白天变黑夜，又由黑夜变白昼，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司云醒来时，看着并不熟悉的环境，想起这里是罗森的住处。
　　司云身上盖着被子，睡在沙发上，居然在这里睡了一夜。
　　床上已经不见了罗森，司云听到厨房里有动静，起身走过去。
　　罗森身上存折件深色的开衫外套，正在厨房里有条不紊的做着饭菜。
　　司云看着罗森，发现他的动作灵活自如，丝毫看不出受了重伤的样子。
　　罗森转过身看她，如常地说：“你醒了。饿不饿？稍等一下，很快就可以吃了。”
　　司云去卫生间洗漱，出来时看到餐桌上摆着包子、馒头、饼等好几样主食，还有炒菜、饮品和粥。
　　司云看看时间，早上7点半，问他：“这么早，你出去过了？”
　　罗森点头，说：“昨晚你就没有吃东西，是不是饿坏了？”他盛了碗粥放在司云面前，摆好筷子，筷子和碗都是新的，都是罗森早上出去新买的。
　　司云是很难有饿的感觉的，她问：“你的伤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罗森埋头吃饭。
　　司云象征性吃了几口粥，说：“我该走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告诉我。”
　　罗森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司云。
　　司云接过来看，上面的内容又像是药方。
　　罗森说：“原话转达就可以。”
　　司云认真看着，很想看懂的样子。
　　罗森强调：“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罗森此刻的面容冷硬，说话时神态疏离，与昨日靠在司云肩头，向她表白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司云不在意这些，起身问：“你的伤口需要现在换药吗？”
　　罗森不看她，说：“我自己可以。”
　　他既然这样说，司云便走了。

　　自从与冉颂公开恋情后，陆续有多个世界知名品牌将自身产品寄送到司云的公司，送给司云的都是最新全球限量款的服装配饰、包和化妆品，甚至邀请司云参加品牌的年度大秀，给司云最最尊贵的嘉宾身份，极力的想将品牌与司云产生关联。
　　这事的主要起因是两人官宣恋情时，身上穿的那套家居服是冉颂所代言的一个品牌。那套情侣款的衣服不但瞬间被卖断货，就连品牌企业的股价都跟着大涨。令一众品牌看到了两人合体的巨大商业价值。
　　然而，司云衣橱里的所有服装，长期以来都是由裁缝定制，没有任何一件衣服与任何品牌有关。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司云不想与任何品牌产生关联。
　　世人给司云的人设是有颜有钱、有名有地位的年轻女富豪。她的装着打扮会被模仿，会被追求名利地位的人追捧，会被有心的商人利用。
　　司云不愿意如此，所以从来没有任何时尚博主，能从司云的身上扒到品牌的要素，因为那是司云一直规避的东西。
　　司云对此的态度从前如此，现在也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所以，那些被送来的礼品和请柬都被退了回去，交代相关员工今后对此一律拒收。
　　明知道用钱请不动的司云都被品牌商这么纠缠，更何况是身为明星艺人的冉颂了。
　　已签代言的品牌方都在一夜之间感觉自己压中了宝，有意愿签约的品牌方也更多了，甚至有国际大牌想以冉颂为突破口，签约冉颂与司云两个人，对此，冉颂直接拒绝。
　　冉颂公开与司云恋情的本意，只是宣示主权，让世人知道司云是他的女朋友，可不是为了捆绑司云营销。

　　又到了一年一度启兴集团召开年会的日子。
　　司云每年都需要在这个场合露面，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这一天，下午是大股东的董事局会议，晚上是集团全体员工的联欢会。
　　司云下午在集团总部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董事局会议，走出会议室时已经是下午6点多。
　　司云拿出手提包里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
　　手机里并没有收到新的信息。冉颂今天的行程是商务拍摄和剧本围读，下午大概是和即将开机的新剧的工作人员在一起读剧本。

　　司云走进电梯下楼，电梯门在一楼刚一打开，就见在大厅里等候的项米快速过来，对她说：“要不要从地下车库走？”
　　司云不解：“为什么？”
　　大厅正门外，围堵着一大群的人，若干安保人员正在极力的维持着秩序。
　　司云问：“发生了什么事？”
　　项米张了张嘴，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词可以委婉的阐明这件事，只能说：“先上车，再细了解。”
　　按计划现在需要去集团联欢会的会场。七点钟集团晚宴开始。
　　司云看一眼项米，再看一眼外面吵闹的人群，索性径直走了过去，只对项米说：“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项米马上电话联系司机，也明白当下的这种情况，不让外面那群人亲眼看着司云离开，是不能使他们善罢甘休的。
　　大厅的玻璃电子门缓缓打开，司云走出来，站到台阶上，人群在司云平静的俯视下渐渐安静。
　　安静一瞬后，最前排的一个人举着贴有媒体标识的话筒，对着司云问：“请问你现在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司云看向前排的另一个记者，那人马上举高话筒，问：“对于第三者这一指控，你是否有反驳的话要说？”
　　司云没听懂，这完全是意想不到的一个问题。
　　紧接着，人群开始接二连三的发问：“你到底有没有插足冉颂与白心仪的感情？”
　　“你和白心仪到底谁是第三者？”
　　“对于网上曝光的视频，你有什么看法？”
　　“你事先知道冉颂与白心仪的恋情吗？”
　　“请问你是主动做的第三者？还是被动做了第三者？”
　　“白心仪说的是事实吗？”
　　……
　　伴随着相机快门的“咔嚓咔嚓”声，司云从这些提问的只言片语里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司机和项米已经将车子开了过来。
　　司云拿过近前的一个话筒，说：“我不会做任何人的第三者。对于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给公众一个交代。无论任何人，做错事都需要付出代价。”
　　司云的面色平静如水，看不出一丝一毫情绪的波动，说完这番话，她还回话筒，在安保和保镖的护送下走下台阶，坐进车里离开。

　　路上，司云拿出手机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网络上“冉颂与白心仪亲热视频被曝光”，“白心仪发文称相爱在先，否认自己是第三者”，“白心仪暗指司云是小三”等等有关三人名字的话题在热点新闻榜上接连十几个，引起舆论一片沸腾。
　　简要概述事件脉络是今天下午两点钟，网上突然曝出一张监控视频的截图，画面中可以清楚的看到有一男一女正在亲昵的搂抱，而画面上的男女被疑指是冉颂与白心仪。
　　根据两人在视频中的衣着打扮，很快被网友扒出是近期正在热播的一档综艺节目的某一期，冉颂、白心仪二人疑似在该档节目的后台化妆间里私会。众所周知，这档综艺节目的嘉宾里确有冉颂与白心仪。
　　视频画面被曝光不到十分钟，白心仪本人在网上发文称：“相爱在先，我不是第三者。”
　　简简单单一句话的发文，不单干脆利落的认下了监控画面中的人确是她本人，同时承认了她与冉颂之间的恋情，并直指司云是第三者，插足了她与冉颂之间早已有的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