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如她》祈泉安

32、罪恶尽头 4

　　司云侧躺在书房落地窗前的躺椅上，脑中那些梦里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
　　梦里的冉颂，是大将军之子，大将军拥兵自重，结党营私，谋反之心朝野皆知。皇上一时应对不了，只能施缓兵之计，做出拉拢妥协，将一名皇家女儿嫁入将军府，表面与大将军结为姻亲，实则是送了个人质过去以解燃眉之急。
　　梦里，司云就是那个被皇家嫁出去做棋子的公主。
　　司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不由在心中揣摩，梦里的情节，竟然这么有逻辑的吗？

　　接连几天，连续的梦境使司云意识到这个梦，不单有逻辑，更像是一个女人对过往的回忆。
　　而那个女人就是司云自己。
　　那些梦中内心的情绪，无一不深深的传递给司云，令她每次醒来后心情都久久无法平复。

　　司云上网查找，世上是否有人拥有前世的记忆？又是如何知道自己有前世的记忆？结果搜索到的都是些重生、穿越之类的小说。
　　司云随便点开一部小说来看。
　　小说内容讲述的是民国时期，一个女子重生后再见到了自己原本已经战死的丈夫。女子难抑激动喜悦的心情，上前抱住了还不认识女子的男主，以致男主误会女子是个不庄重、不检点的女人。司云看到这里就看不下去了。
　　对于前世情感这类的记忆，如果只一方有，而另一方没有，实在是没什么意义。

　　冉颂在剧组里拍戏，为了专心完成这部电影的拍摄，经纪团队为他推掉了近期的所有线下商务活动。
　　此刻，冉颂正在片场里等戏，他坐在椅子上，耳朵上带着耳机，双手抱着头，仿佛在听歌休息。其实是身体疲惫，头疼欲裂。
　　昨天夜里，有私生粉跑到酒店里来敲冉颂房间的门，申冲、包铭好不容易才将人赶走，之后冉颂又胃疼睡不着，喝了几次胃药，折腾到天快亮了才睡下。
　　申冲、包铭、林译这会儿也都很困，坐在冉颂的身边闲聊着不让自己睡着。
　　包铭问林译：“网上有爆料说，冉颂将和钱怡依合作新剧《鲜辣人生》，有这回事吗？”
　　林译摇头：“没有，假的。本子倒是送来过，我们第一时间就拒绝了。剧情人物都不符合冉颂目前的定位，这种都市姐弟恋，真是唯恐冉颂摆脱不了小鲜肉的形象。冉颂目前只接硬汉类型的角色。”
　　申冲说：“钱怡依挺有名气的，红了十几年了，粉丝也多，他俩要是合作，流量肯定大。”
　　林译说：“所以这就是制片方在我们明确拒绝后，还要拉冉颂出来炒热度的原因。”
　　包铭问：“我们不澄清吗？”
　　林译说：“没必要得罪他们，圈子就这么大，说不定哪天又碰头了。”
　　这时，导演组派人来请冉颂过去拍下一场戏。这场戏的主要内容，是剧中与冉颂所扮演的角色有感情线的一名反派，隐晦暗示冉颂，他警方卧底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冉颂在这一场戏中没有台词，主要是内心戏。在女演员通过录音机放出暗示之后，他在无台词的情况下，通过神情动作表现出对身份暴露，身处危险境地的紧绷情绪，同时也有对面前这个女人因为爱着他，而不顾自身安危掩护他的感激与难以言说，必须克制的情感。
　　导演向演员讲解所需要表现的情绪，现场机位以及演员走位后，拍摄开始。
　　首先，女演员将一段情感电台的话放出来，内容是：“人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你遇见了这辈子最特别的人，可你也清楚的知道，你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风雨人生路，你陪我一程，我念你一生，往后余生，见或不见，你都在我的心里。”
　　一段暗语播放完后女演员还有一段台词，可还不待女演员开口，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冉颂突然哭了，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现场众人面面相觑，这个表演情绪太过了，卧底警察的情绪应该时刻保持冷静克制，哭成这样不符合人物性格。
　　导演喊“卡”。冉颂却哭泣得止不住。
　　大家都发现冉颂近段时间明显不正常，导演只好让他休息一下，这场戏稍后再拍。
　　看到冉颂这样，最担心的人自然是林译，因为他知道冉颂变成这样的原因，可林译又觉得不可思议，疑惑冉颂上次去见司云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令冉颂受这么大的刺激。
　　林译在心中慨叹，冉颂终究是太过年轻了，为情所困这种事，也就只有在少不更事时才会发生，太把爱情当回事了。等年纪大了，就知道了，所谓的爱情，不过都是自己骗自己，自我感动罢了。
　　当晚收工，林译将冉颂送回到酒店房间后，有心开导开导他，便说：“等这部戏杀青之后，给你放个假，暂时不再接新戏。所以你现在先不要想别的事情，专心把这部戏拍完，后面的打斗危险戏份很多，你现在这种精神状态，很容易出意外。”
　　见冉颂心不在焉，完全没听进去的样子，林译只好继续说：“等这部戏拍完，你若还是想见她，我帮你约她。”
　　冉颂看向林译，一张精致的面容上脸色极差。
　　林译恨铁不成钢地说：“她那么大的活人在那，跑不了，也不会这么快嫁给别人，你想见她用不着急于一时。你放心，等这部戏杀青了，我保证给你把人约出来。”
　　冉颂幽幽地问：“林译，你爱过一个人吗？”
　　“……”林译结婚七年了，女儿五岁了，这个问题他竟一时答不出，“什么爱不爱的，将来你就懂了。找个合适的女人结婚生孩子，日子过得下去就行了。爱情不重要。”
　　冉颂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不说话。
　　林译坐过去，拍拍冉颂的肩膀，感慨道：“谁都年轻过，都有过初次心动的刻骨铭心，但多年后回过头看时，就会发现在你所谈过的所有恋爱里，最不靠谱的就是最初最心动的那一个。听我一句劝，你们不合适，和司云在一起，你会受到多大的压力我已经给你分析过了，所以你……”他再次拍拍冉颂的肩膀，“想开点，忘了吧！”
　　冉颂说：“我累了，想休息。
　　林译说：“好，早点睡，我今天就睡外面，有事叫我。”
　　自那晚冉颂半夜偷跑出去后，林译就给他换了间套房，每晚外间都有申冲或包铭在，生怕冉颂会再偷跑出去。
　　主要是有绑架的事在先，若是再出现什么意外，简直不敢想象，这里可是西南边境，安全最重要。
　　林译出去后，冉颂躺倒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不想让自己睡着。
　　昨夜的梦里，公主死了，死得很突然，他在军营得到消息快马加鞭赶回将军府时，见到的是她已经凉透的尸体。
　　府中人说公主是自刎而死，好端端的，她为什么会突然自杀？没人肯告诉他真相。府中一片肃杀之气，尚不及为她安葬，他就被父亲的部将押回了军营。
　　紧接着，就是无休无止的战争，全军阵亡兵败的时候，少将军拿出公主自刎时所用的匕首，将刀刃刺入胸膛的一刻，他以自己临死之血向上天许下不成不休的死誓夙愿——来世要与她再做夫妻，做白头到老的夫妻。
　　这一夜的梦境，实在太过悲惨，以至于冉颂今天一整天都被悲痛的情绪笼罩着。
　　梦中的情节，一幕幕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他猜得到公主自杀的原因，少将来自是知道他们的婚姻背后的政治因素，可少将军从未想过会牺牲公主，无论她是公主还是其他的什么身份，嫁给了他，便是他的妻子。只要他活着，就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伤害他的结发妻子。待他日父亲举事成功，变得只不过是他少将军的身份而已，而她永远是他的妻。
　　冉颂觉得少将军的问题是缺乏表达，他竟然从没有用语言向公主表达过爱意。
　　冉颂拿过遥控器，将电视机打开，将所有的频道反复按了一遍又一遍。
　　突然的，一阵黑色的浓雾在电视机前凭空腾起。
　　冉颂关闭电视机，眼睁睁的看着那团黑雾向着自己袭来。
　　他没有害怕，也没有躲避，只是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冉颂这些时日深感身心疲惫，并且已经意识到自己病了，精神疾病。
　　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那只小鹿耳饰，留恋的轻轻摩挲，想到小时候的自己特别怕死，每天躺在床上，常常会想如果自己死了怎么办？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身体没有了，记忆没有了，就觉得死很可怕。
　　冉颂慢慢的起身走到窗前，窗外是无星无月的夜空，这里是九楼，跳下去应该是可以死的。
　　冉颂想，若是自己从这里跳下去，明天的新闻里一定会有自己的死讯。
　　她会看到的吧？她会难过吗？会为我的死而难过吗？至少在那一刻，她的心里会想着冉颂这个名字。
　　冉颂打开窗户，街道上很冷清，车很少，人更少。
　　他翻身坐上窗台，右手掌心里紧握着那只小鹿耳饰。他仰起头，看着如墨的天空，倾身向前，只求一个彻底的解脱……
　　身体极速下落时，冉颂感觉自己很冷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