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你于海》余未名

1、1-2

　　我亲手将我的爱人埋葬于大海。
　　一
　　天气晴好。海面平滑如深蓝丝缎，大团的白云懒洋洋地游荡，也挡不住那炽热的阳光，此刻它正给船上的一切镀上金边。几只海鸥从海面掠过，翅膀上抖下几点水滴。
　　是出海远航的好天气。对我们的船是这样，对海盗船也是一样。
　　远远望见对面驶来的那条船上骄傲飘扬的黑色骷髅旗，船长和水手们尽管经验丰富，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也不禁一个个脸色发白。
　　我知道，是因为它来了，或者说，是他来了。他和它本就是一样的。“黑色准男爵”巴塞洛缪罗伯茨和“暴风之神”号，大西洋上最负盛名的海盗船长和海盗船。我用了“盛名”而不是“臭名昭著”，是因为每个听说过或是亲眼见过他的人，就算是和他不对付的那些商船船长，军舰长官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海盗中也有贵族，那么说的一定就是罗伯茨。从他们还能活着跟我这么说来看，的确如此。
　　我们的船看上去是一条普通的外国商船，只有几台撑场面的老式火炮，船速也不快，因此逃跑或是抵抗都是毫无意义的。在象征性地进行了以上两种活动后，我让大副升起白旗。
　　“暴风之神”如风一样快。不一会，两船相接，海盗水手们在船舷上搭起木板，一个个登上我们的船。
　　我让船长，水手们和其他随从后退，提了裙裾迎上前去。大副本来想陪同，我打了个手势让他后退。余光里我看见他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紧。
　　打头的是个年轻人，见我走上前去，先是一惊，然后是一脸狐疑，上下打量的目光仿佛是企图发现我身上暗藏的炸药什么的，他身后的另一个人也上下打量我，不过用的是另一种目光，好像……算了，不说也罢，我早就习惯了这种眼光。“我要见你们船长。”
　　那后一个人哈哈大笑：“想对我们船长用什么美人计，那你可打错了算盘，我们船长可不吃这一套，不过，”他凑近了些，“我对漂亮女人胃口可好得很哪，跟了我，美人儿，我保你……”
　　“闭嘴，杰夫。”前一个年轻人拿手肘推了他一下，“你忘记船长说……”
　　“知道知道，雅各布，船长说要尊重女人。”那人不耐烦地说，“我这不是开玩笑嘛。”
　　被称为雅各布的年轻人向我欠了欠身。“抱歉，女士。我会为您向船长通报。还有，只要您的船员们不作无谓的抵挡，您就会发现，我们船长并非嗜杀之徒。”接着他拉着那个杰夫转身，跟后面的人说了些什么，就绕过我去让水手们打开货舱了。
　　我站在船头，阳光有些刺眼，我又没拿阳伞，只好低头望着甲板。
　　不一会儿，一双皮靴踏入了我的视野。一个温和的声音说：“在下巴塞洛缪罗伯茨，乐意为您效劳，女士。”
　　二
　　我缓缓抬起头。
　　尽管早有耳闻，但海盗船长的俊美依旧超乎想象。他的个子不算太高，作为一个威风的海盗船长来说身量显得有些纤细。头发是棕色的，带着微卷的波浪束在脑后，前额的几绺碎发，凌乱中带着一份不经意的优雅。脸庞因风吹日晒而黝黑粗糙，可是给了他那俊美的脸庞更多坚毅的色彩。我想象着这张脸庞未被海风侵蚀时的样子——就像希腊传说中的那些人物——我指的不是赫拉克勒斯之类，而是纳西索斯和阿多尼斯那样的美少年。但他脸上最引人注目的当然还是那对眸子，是最纯净的祖母绿也不能比拟的，清澈的绿。这张脸，怎么看也不会超过25岁。当然，考虑到那些海风，实际年龄可能更轻。
　　对于一位淑女来说，我看他的时间未免太久，目光未免太放肆了。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立刻转开了目光，但仍能捕捉到他嘴角浮现的一抹稍纵即逝的，带点嘲弄的微笑。
　　“抱歉女士，如果您希望我放弃这条商船的话，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靠此谋生，就算见到您这样美丽的女士足以补偿我的一切损失，我也不能就这样辜负我的船员们的辛苦劳动——尽管这并没有什么光彩。”
　　“我需要和您谈谈。”
　　“如果您是在担心您的船员们的话，我要说我们通常不会赶尽杀绝。一般是留在一个小岛上——放心，不是那些荒岛，很快就会有船只发现他们的。至于您，我会亲自送您上岸。”
　　“我需要和您单独谈谈。”我将“单独”一词咬得很重。
　　他无声地叹口气，目光闪了闪，然后微微一欠身，“如果您一定要坚持的话，女士，请到我的船上来。我可以带你参观一下，如果您对不法之徒感兴趣的话。”
　　海盗船长的警惕心哪……不过如果不足够警惕，他不可能在不杀人灭口的情况下每次都能在追捕中脱身。
　　他伸出一只带了雪白手套的手。我轻轻把手搭在他胳臂上，随他走向海盗船。
　　我似乎感到船员们忧虑的目光投射在我背上，其中一定有一束比其他的都炽热，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些海盗们看到他们的船长挽着我，一个个都顾不上搬东西而惊奇地看着我。
　　我看到那个杰夫指指我，向雅各布挤挤眼睛，露出那种“你看我早说过的吧”的得意轻笑。
　　雅各布白了他一眼，意思大概是大概是“你想多了，船长大人不是这种人”。
　　登上海盗船，走进一间舱室，罗伯茨反手关上了门。转过身来，他的表情变得严肃。
　　“这间舱室是隔音的。现在，您请说吧，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