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家疯人院》卞九欢

33、深海明珠33

　　沈扶苏审视着东方济。

　　他的表情十分坦然，仿佛丝毫不怕被拆穿，或者是说，他坚定相信这么做是对的。

　　而东方济的队长，整个深海一号军职最高的军人，沈扶苏记得他是个矮个子的西班牙人，胡子长得很茂盛，身高也就到大部分人肩膀，是个酒鬼，他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搞来的就，沈扶苏也从来没管过他。

　　沈扶苏说道：“你既然来举报，就应该知道，你要有证据。如果没有证据，你的所有怀疑都是没用的。”

　　东方济急忙说道：“我有证据！”

　　他说完，咬了咬嘴唇，声音变小了一点，说道：“但是只能您和我去，我不敢让太多人知道。”

　　东方济犹豫着说道：“我……我也不知道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但是如果不处理，它迟早会把我们都害死的。”

　　沈扶苏问道：“在什么地方？”

　　东方济这才松了口气，谨慎地环视一周之后，说道：“在地下三层。”

　　深海一号就像一座海中的金字塔。

　　地下前两层都是经过规划的，通电且可通行的，三层不同，三层有大规模的黑暗区域，没有通电，面积最大，而且也不怎么通风，味道实在是不好。

　　几经思考，沈扶苏还是决定相信他。

　　毕竟时间已经不多了。

　　两个人走向了自行的电梯，东方济沉默地站在他身边，自始至终抵着头，手指不安地扣着另一只袖子上的扣子。

　　沈扶苏问道：“你举报这件事，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吗？”

　　东方济摇了摇头。

　　沈扶苏转过身去，在电梯狭窄的环境里打量着东方济。

　　他的年纪很轻，加上长了一双很乖的眼睛，双眼皮让他显得很无辜，他的双颊微微有点鼓，乍一看像个负气的小孩子似的。

　　沈扶苏低头看了一眼，他的军靴有点脏，大概是为了鞋带不开的缘故，上头系了个死结。

　　深海一号的地面一贯很干净，沈扶苏有点好奇他靴子上的污渍是从哪儿来的。

　　这时，电梯来到地下三层，在寂静的空气里发出叮的一声响。

　　见沈扶苏站着没动，东方济在身上摸了摸，找出一个手电筒来递给沈扶苏，说道：“三层没通电……”

　　沈扶苏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面前的东方济，问道：“东方先生。”

　　“你有想过返回帝国大陆吗？”

　　东方济把手缩了回去，又把手电筒放回口袋，说道：“您问这个是做什么？”

　　沈扶苏说道：“我手里有一个遣返的资格，本来是留给帕西瓦尔的，可惜他出事了，我在考虑别人。”

　　东方济说道：“安医生也很合适。她在这里二十年了，为不少病人动过手术，她是个好人。”

　　沈扶苏依旧站在没有动。

　　电梯的门打开了，时间一长，又合上了。

　　狭窄的电梯里站着两个人，沈扶苏离得近，几乎能听到东方济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东方济忽然伸手向腰后摸去，本来别着枪的地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他猛地回头，面前的沈扶苏猛地一拳狠狠打在他腹部，他速度太快了，即便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东方济都没反应过来，被他一拳狠狠打中。

　　东方济咬牙忍了疼，抬手一把握住沈扶苏的手腕，普通人到底是普通人，力气和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根本没法比，两个人没抗衡多久，他就夺了枪去，手臂一弯，死死勒住沈扶苏的脖子，另一只手将枪抵在他头上，咬牙道：“你想做什么？”

　　沈扶苏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个酒鬼队长每天晚上都会喝个烂醉，然后支使你去看守雪松，你们真以为关了监控我就发现不了了吗？”

　　东方济咬牙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扶苏冷笑着说道：“雪松是个疯子，他光靠闻，就能闻出你身上的弱点。”

　　沈扶苏在东方济的手臂下挣扎了一下，说道：“我给你个机会，现在把枪放下，你就还有机会。你要是开枪，那就别怪我把你按照叛徒处置了。”

　　东方济有力的手臂死死卡住沈扶苏的脖子。

　　沈扶苏很瘦，亚洲人的体格很小，在他怀里像个姑娘似的乱蹬着挣扎。

　　军人带着皮手套的手握紧了扳机，冰冷的金属贴上了沈扶苏的皮肤。

　　东方济看着那个口口声声说着要“饶恕”他的人，冷笑了起来：“我早就不相信你们的承诺了。”

　　他的眼睛变得恶毒，那双纯粹又乖巧的眼睛里浮出一种几近刻毒的狠厉，他咬着牙，话从他的嘴里一字一字地蹦出来：“我所崇尚的秩序，抛弃了我。”

　　“我妹妹受到不公的时候，我有枪，我有资料，我有杀人的本事，可是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相信法律，我相信正义。”

　　他满是恨意的脸上忽然浮现出几乎可怖的笑容来：“可是你猜怎么着？那些谎言把我耍得团团转，我为之甘愿付出生命的秩序，在我做了我早就应该做的事情之后，把我流放到了这里。”

　　东方济说到这里，脸上浮出几近救赎的笑容来：“所以现在，我也是个疯子了。”

　　他扣下了扳机。

　　枪身发出空洞的响声。

　　东方济愣了一下，又按了几下。

　　就在这时，沈扶苏手里利器一样，狠狠刺入东方济的手臂。

　　东方济的手臂涌出鲜血，他痛苦地甩开了沈扶苏，狠狠把手里的枪丢在地上，伸手去拔插在军靴里的匕首。

　　沈扶苏倒退一步，按开了电梯的门，跌跌撞撞地扬起手里的匕首，笑道：“你找这个？”

　　他说着，将手心里的子弹往地上一抛，见东方济还是伸手在身上找着什么，不由得笑着又一扬手：“找这把刀么？”

　　东方济僵住了。

　　血湿透了他的左臂的军装，沿着皮手套流了下来，滴到了地上，在死寂的电梯里发出滴答的声响。

　　那张看起来无辜的脸庞渐渐阴郁，东方济冷笑着说道：“看来你是个贼。”

　　沈扶苏刚才被他勒得够呛，现在才有机会喘息。他一边喘着气，一边讽刺地笑道：“我可是很厉害的那种。”

　　沈扶苏把匕首丢在地上，抬脚一踹，把匕首远远地踢开，说道：“我来的第一周，就把每层都装上摄像头了，三层我装了红外。”他说着，又伸手指了指电梯，说道：“你们每个人，什么时候乘的电梯，乘到几层，我全部都有记录。”

　　沈扶苏说道：“我没想让你死，也不准备告发你，你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别再相信疯子的胡话，以后该做什么做什么，我们就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

　　他喘着气，指着东方济说道：“我实在是不想跟你打了。”

　　东方济低着头，眼睛隐没在军帽的阴影里，沈扶苏看不清他的神情。

　　沈扶苏问道：“你好歹给句话，行不行？”

　　东方济抬起了头，眼睛里带着一丝脆弱：“真的吗？”

　　沈扶苏这才松了口气，向他走了过去，疲惫地说道：“真的，我是真的没精力——”

　　他还没走到电梯口，东方济忽然猛地一脚踹向他的腹部，把他整个踢了出去，重重跌入了身后的黑暗里。

　　空旷的黑暗区域里，电梯是唯一的灯，东方济沉着眼睛站在灯光下，嘴角抬起一丝冷笑，说道：“那你就应该知道，三层没有从外面打开电梯的按钮。”

　　他说完，按下按钮，关上了电梯的门，冷厉的笑容消失在黑暗里。

　　沈扶苏好不容易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叉着腰，咬牙骂了一句：“混蛋。”

　　他在黑暗里跌跌撞撞走了几步，手表上暗藏的灯照亮了前面的路。

　　沈扶苏实在是被他踹得够呛，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妈的。

　　他抬起手，照了照那广阔的黑暗。

　　三层确实没有可以从外面打开电梯的按钮，是个人都知道。

　　……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在这儿建楼梯。

　　沈扶苏站在楼梯口，跌跌撞撞地走了上去，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家伙，这个原先品质挺好的混蛋，看来现在是彻头彻尾变成那个疯子的信徒了。

　　他本来还想给那家伙一个机会，没想到他这么狠，改过的机会都不要，直接和他拼命。

　　沈扶苏无奈地爬着楼梯。

　　看来不开战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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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梯门开了。

　　东方济垂着眼睛，无声地从人群中走过。

　　他快步来到守卫处，打开自己的柜子，将早就准备好的枪拿了出来。

　　这时，队长走了过来，身材矮小的阿隆索身高只到东方济的胸口，他抬着因宿醉发肿的眼睛，含含糊糊地问道：“你跑到哪儿去了？刚才我在广播叫你集合，你没听见吗？”

　　东方济一言不发，继续从柜子里拿东西。

　　阿索隆身上带着酒气，愤怒地吼道：“喂！你听见我说话了吗？臭小子，你——”

　　他冲上来，就要像平时一样暴揍这个娃娃脸的小年轻，然而他的手刚抬起来，就僵住了。

　　东方济从容地把消|声器装上了枪|口，面无表情地开了枪。

　　子弹无声无息地穿过阿索隆的胸膛。

　　东方济顺势将他一把抱住，把身材矮小的阿索隆一把推进储物柜里，反手锁上了柜门。

　　然后，抬手关了灯，锁上了守卫处的门。

　　濒死之人挣扎的声音传了出来，然而隔了两道铁门，剩下的也只是些轻微的响动罢了。

　　面容英俊、神情无辜的二十六岁青年笔挺地站在门口，对着路过的医生露出乖巧的笑容：“下午好，医生。”

　　医生回报以微笑，这里大部分人都很喜欢这个长相乖巧又很礼貌的青年。

　　没有退路了。东方济想着。

　　从一开始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