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爱美人》晓庄入孟

13、第 13 章

　　“你这是什么意思？”薛嘉禾怔愣了一下，没能听得明白。

　　“于我而言，你一柔弱女子唯一可取的便是替我府里端茶送水、修剪花草罢了。”他侧过身子，理了理自己皱褶的衣摆，恢复了平静。

　　薛嘉禾心中愕然：“你想让我去府中当婢女？”

　　“也并非是婢女，我日前瞧着你做花样子倒还有些手艺，若想报恩，我府上正巧缺个打板师傅你也倒是尚可。”

　　“可是......”薛嘉禾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我只会描些女装的样子啊，你府上...？”

　　“我府里的丫鬟婆子难道就不能穿些好衣裳吗？”他急急接过话头子解释道。

　　薛嘉禾悄悄舒了一口气，还以为他是故意让自己去给府里的那些姬妾做活的。虽说如今相府如今还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但江允这个年纪，放在京城里，哪个公子少爷没有几个通房姬妾“晓事”的。

　　“怎么，你不愿意？”江允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心里还是放不下从前的身份，道：“我每月会如期付你银钱，你亦并非是我家奴婢，三月为期，日后你若是不愿意留下，来去自便。”

　　“那我成衣店里头那边的生意呢？”薛嘉禾咬唇，说出了心中的顾虑。若是真如江允所说，她能接下相府里这单大生意固然是极好的，但是铺子那边她既已经答应人家掌柜了，又岂有反悔的道理。

　　“这个随你。”

　　“好，那你容我再想想.......”她秀眉微蹙，心中烦杂不安。今日这一团浆糊实在是搅得她一时半会儿难以冷静抉择。

　　“若你想好了，可随时来相府找我。”江允也不急于一时，见她眼下已经不再像方才那般了无生趣的模样心里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这般便也算是目的达到了......

　　一并吃过饭后，两人跨马而上，门前溅起一片尘土。薛母看着江允远去的背影感叹一句：“倒也真是一表人才！”

　　薛嘉禾不敢让她多累着，连忙扶她会屋里歇息。

　　“方才我听到外头你们在讲话，说了些什么？”薛母倒了杯茶，坐在小椅上不经意地问道。

　　“没什么，无非是些无趣的琐事。”她眼神躲闪，故意避而不答。

　　薛母拉住了她的手：“你别想糊弄我，我都听到了，说了好些时候的话呢！”

　　“这...”薛嘉禾见被她拆穿，面露窘迫，顿了顿道：“真的不是什么大事情，那位公子知道了我会描些花样子想请我去府上做个打板师傅。”

　　“你答应了？”

　　“还未，我说要考虑考虑。”薛嘉禾如实回答。

　　薛母若有所思，随即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若是你不愿意就拒了吧！”

　　薛嘉禾不解地看向她，只见她起身走到床边，蹲下身子从床底取出了一个染了灰的木盒。

　　“母亲这是......？”

　　“这是从前嫁入王府时你父亲送我的。”她轻轻拂去了表面的一层灰，从一张包着的方帕中取出了一把轻巧的小钥匙开了锁，里头一对成色上好的玉镯安安静静地躺着，流着浅浅的绿光。

　　提起从前的淮南王，薛母的眉眼一下子染上了暖意。

　　“我也知道现下家里日子过得拮据，我这身子又不顶用，苦了你和茯苓一直咬牙撑着，要实在不行，你就把这个买了吧！”她将东西推到薛家禾跟前，薛嘉禾鼻子一酸。

　　“母亲，那怎么成，这是你和爹的定情之物！”当初抄家母亲半条命都耗没了也要随身带着的东西，其诊视程度可想而知，她怎么能把它当掉？

　　“都这样了，还留着这些做什么？不如换了真金白银让你们过的舒坦些。”薛母的眼里满是浓浓的疲惫，不过是一年多的光景，从前那个顾盼生辉、仪态万千的美妇人仿佛苍老了不知十岁，薛嘉禾看到她干枯的发丝间多了几根暗沉的灰色。

　　她怎能堂而皇之地接受？又怎么忍心如母亲所说将它当买呢！薛嘉禾甚至隐隐就觉得，这就是母亲的念想，是她活下去的动力和希望。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了眼眶里的泪意，道：“东西您快自己收回去，去府里描花样子的工我应下了。您放心，我不辛苦的。”

　　她坚强地笑着，鼻尖红红的：“其实这就和从前我在府里作画没什么两样，不过多做几张罢了，况且人家府里都有笔墨纸砚备好的，也省了自家一笔开销。”

　　薛母没有动作，反而一脸忧色：“那你一个姑娘家日日去城里我也不放心啊！”

　　“那公子家家势大，府里有空屋子说是愿意给我住。”薛嘉禾道：“他说愿与我定三月为期，到期后去留随意。”

　　“那倒是不错，只是.....”

　　“只是担心母亲日后一人在家中，无人照拂！”薛嘉禾拉住她的手。

　　“我倒是不用管，现在日日用药吊着，人也清醒，你若真要去，不必担心我。”薛母不想成为她的后顾之忧。

　　“可是你可要仔细想好了，长这么大你还是第一次上人家那儿做工的....”说着，薛母忍不住心疼地哽咽起来，她的软软捧在手心里金尊玉贵地养了这么多年，如今竟要忍受去做这些。

　　“我不委屈，凭自己的手艺吃饭，我不丢人，真的！”薛嘉禾轻轻搂住了她，更大的折辱她都承受过，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况且，江允到底还是和那些世家纨绔子弟是不同的吧！

　　最起码，她知道，江允根本看不上她，在相府，她会很安全。

　　正如江允所说，若她只是等待林琛邈的消息也不是个办法。爹的大限之日将近，若是在此之前事情还是得不到转机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才好。何况，她还不能倒下，家中还有母亲等着她去照顾。母亲从前为她操心了大半辈子，如今又怎么能让她再做更多的牺牲呢！

　　入夜，和茯苓说了此事后，她先还百般顾虑，后来听了薛嘉禾说了更深一层次的打算后也终于应下了。

　　她愿意应下其实不仅仅是为了补贴家用，还因为能进相府打探消息，帮助爹翻案。请林琛邈求陛下的恩典的确是希望渺茫，但相府不同，那里来来往往出入的都是如今的朝廷重臣，若是能找出淮南王府一案的线索，那她爹也就有救了。

　　虽然风险很大，但她不得不去冒险试一试！

　　暖阳懒懒地照得浓密绿叶间儿里的夏蝉恹恹叫了两声，薛嘉禾第二次站在相府门口，手足无措。她几次抬手却又泄了气没敢敲得下去。

　　“咯吱”从侧门里突然出来一小厮打扮的人。

　　“姑娘，你在这门口做什么？可有事？”小厮疑惑地打量着她道。

　　“我是来找你家大人的。”她舒了口气说明来意。

　　“哦！你就是那位薛姑娘吧！快请进，快情进。”小厮热络地将她迎了进去，她正疑惑，只听那边解释道：“我家大人前几日吩咐了，若是近日又一位薛姑娘来访不必阻拦，直接带进来见他。”

　　竟是如此，薛嘉禾了然，不过倒是未曾想到江允竟会将这等不重要的小事还记挂在心上。

　　“大人在书房，就是这儿，您请吧。”小厮礼数周全，带到路后全身而退。

　　薛嘉禾不禁有一丝怀疑，怎么会如此之巧，她刚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就有人从里头出来，仿佛是特地在等着给她开门一样。

　　不过这个问题她来不及多想，很快就被心中即将要再次面对江允的不安所取代。她绞着手中的衣袖敲了敲门。

　　“进。”他的回复简单又干脆，不带一丝情感。

　　薛嘉禾得了准许，走进书房，一张一丈有余高的大书柜极其醒目，上面竟是摆满了书。相比从前的王府，他的府邸倒是简单不少，没有那些亭台楼阁不说，就连书房里古玩玉器也几乎是没有看见，映入眼帘的只有满屋子厚厚的书。

　　江允坐在沉香木案几前，见到来人开口道：“你决定好了？”

　　“嗯，我愿意先来试一试。”她认真道。

　　“好”江允今天似是心情不错，看她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但薛嘉禾不敢多与他对视。

　　“我的任务是什么？”

　　“不急”他道，“你拿了行礼，先让婢女带你去住处看看，接下来有人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薛嘉禾没有拒绝，眼看着他叫来了一个五官周正，样子严肃的丫鬟道：“你带她去东园。”

　　“是。”那丫鬟目不斜视，接到命令后一板一眼地丝毫挑不出错处，就连薛嘉禾这种从前见惯了大内规矩的心里也要赞一句——识礼。

　　“不知姑娘怎么称呼？”薛嘉禾跟在她的右侧后方询问道。

　　“奴婢闻知，薛姑娘不必客气，直接唤我名字就好。”她停下脚步，错了半个身位作答。

　　“好，”薛嘉禾到被她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你也不必这么拘谨，我初来乍到，你与我讲讲这府里的事情可好？”

　　“薛姑娘想问些什么？”

　　“嗯......”她顿了顿：“就是这府里有哪些主子？要注意什么规矩，或者什么特殊的事项？”

　　闻知回答道：“如今相府里只有一位主子，便是国相大人。大人未曾娶妻，府里的一切大小事务交给王管家统管，奴婢负责协助管理女婢，日后姑娘要是有什么吩咐直接告诉我就行了。”

　　“那还有什么其他的规矩吗？”薛嘉禾皱眉，堂堂一个相府管理的竟如此松散？

　　“没有了，”闻知微微福了福身子，继续带路。

　　薛嘉禾将信将疑，跟着她绕过长廊，转角处竟是别有一番天地。一片苏氏园林建的别致有趣，蜿蜒的长廊，六角飞檐的凉亭，碧绿的葫芦池上还泊着一叶小船，倒是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味道。

　　“姑娘的住处就在里头。”

　　薛嘉禾走了进去，屋子里面摆放了一些字画和瓷器，床旁一张黄花梨木的梳妆台很是惹眼，走近一瞧，上头还摆了好几样的胭脂水粉。

　　这......与其说是间客房，倒不如说是一间女儿家的闺房。

　　“姑娘可还满意？”闻知问道。

　　薛嘉禾忍不住拧眉，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劲：“你们家大人，是不是有姬妾或是通房？”

　　不然怎会布置得出这样一间处处是小女儿心思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