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回正途》一泓月

2、武侠篇（二）

　　“师妹，我是来给你赔罪道歉的。”温雅的声音有些气喘吁吁，以致更显朝气。

　　“师兄，阿绫并没有记在心上，你不必如此。”

　　沈绫推开窗户，一盆粉白夹杂的踯躅花陡然出现她面前。踯躅花也叫杜鹃花，一株主干上开了不同颜色的花，种花人想必费了不少心思。

　　这花亭亭玉立，娇艳似火，白若秀云，云霞交映十分瑰丽。很少有人能拒绝它。少女抬首，轻轻抿嘴：“裴师兄。”

　　隔日裴长年在她面前掏出一条洁白柔软的丝绸发带。

　　沈绫接过看，上面隐有用银线勾勒的翔云鹤鸟。

　　“这是我让家里的绣娘给你做的，不知你喜欢吗？”裴长年期待地问。

　　沈绫点点头，她摩挲上面精细的刺绣。这么会哄人，想干什么？

　　“五脏之道，皆出于经隧，以行血气，血气不和，百病乃生。”裴长年拿着蒲扇扇沸腾的汤水，“阿绫你得多喝些，百合莲子粥，红枣粳米粥之类疏气补血。”

　　一碗散发清香的莲子粥映入沈绫的眼帘。

　　少女盯着沉默不语，也没有动。

　　“阿绫，趁热喝了。”

　　“裴师兄，你不烫吗？”

　　裴长年眼上浮现歉疚：“哎呀，我忘了我是练武之人皮糙肉厚不怕。可是凉了效果就不好了。我吹着喂你喝吧？”

　　看来裴长年真把自己当成养在深闺的傻白甜。

　　青年的五官轮廓，澄澈俊美，骨节分明的手执起汤匙，仿佛在做一件很郑重的事。

　　“阿绫，我觉得你身体不好挺可怜的，像我一个表妹。只是我这样对你是不是唐突了。”

　　她面上不显，心里却愈发警惕。要是她真是养在深闺的少女，就在裴长年这些把戏下沦陷，或许以后还会变成为爱痴狂不顾一切的少女。

　　沈绫摇摇头，张开了嘴：“裴师兄你待我好，我心里明白的。倘若我有哥哥一定是你这样的。”

　　风吹竹影晃动，在窗户外有袍角闪过。沈绫抬首待要看清，已经没有人了。裴长年找她频繁，林松风却不来这竹屋喝茶了。

　　裴长年将方才的情景收入眼帘转过身，把空了的碗放到木桌上，嘴角浮现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他面对沈绫清隽的眉眼忧悒，让人恨不得拂去他眼角的郁色。

　　“可不是所有人都像阿绫你一样这么看我。”

　　这些日子裴长年以那日冒犯之事为由，几乎每日都来向她献殷勤。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尤其裴长年不是一个会浪费精神时间去做，无意义事的人。

　　“裴师兄，你是有什么烦恼吗？”沈绫也蹙起了精致的眉宇。

　　裴长年强挂住微笑：“我哪有什么烦恼。”

　　“裴师兄对阿绫这么好。阿绫也想为师兄分忧。”

　　他叹了一口气：“你不明白，无论我做什么，在师父眼里都比不上大……”裴长年陡然停止话语，仿佛察觉有所不妥。

　　悄无声息地拉低大家对林松风的好感吗？

　　在裴长年面前，沈绫是向着他的：：“裴师兄无论是品性还是武功都是翘楚。入派晚，却已超过大部分弟子。在阿绫心里很厉害的，我相信掌门师伯都是看在眼里的。”

　　裴长年挂起如沐春风的微笑：“希望吧。”

　　一切都还在初始，沈绫没有证据证明裴长年的身份，也不能破坏人设说他的坏话，她在暗中等待。世界上没有无懈可击的伪装。

　　五月暮春，沈绫接到了“母亲”的书信。执书长老为华山事务操劳半生，冷落了妻子刘氏，致使刘氏与他和离另嫁，将女儿送回他身边。

　　这次给“女儿”沈绫传书，因为病了想见女儿一面。沈绫把刘氏派人送来的花簪，插在了发间。簪子是芍药花形，沈绫在这个世界的生日和以前一样都是在五月份。

　　其实刘氏主要想亲自给女儿办及笄礼。

　　执书长老沈泽，又岂是不明白前妻的心思。他捋了捋胡子，又望了一眼女儿鬓间的发簪，道：“你就去见见你母亲，以慰她心忧。”

　　沈绫低眉顺眼，点了点头。沉迷帮派果然容易注孤生啊。

　　他见女儿抬首时的模样，心道绝不能她一人下山。

　　“阿绫，今日的草药到了。”裴长年娴熟地推开门，这次愣住，“执书长老您也在。”他急忙行礼，他的眼睛瞥到沈绫的头发，她的头发光滑柔顺犹如上好的绸缎，平日不戴金银首饰，今日却不同。

　　“不必多礼。”沈泽笑道，“阿绫都给说了，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顾她。我当是感谢你。”

　　裴长年忙摇头：“不敢，这也费不了弟子多大事，能帮到师叔，长年很开心。”

　　“那你可以休息一些日子了。”

　　裴长年疑惑：“师叔是何意？”

　　“阿绫要下山一趟。你可以专心练功了。”

　　“师妹要下山？”裴长年问道，“师妹要去哪里？”

　　“华阴。”沈绫沏了两杯绿茶，“去看望我母亲，许是要多待些时日。”

　　“正巧弟子家里也早让弟子回家一趟。”裴长年兴奋道，“弟子正好可以护送师妹。”

　　“这……”沈泽犹豫了，他知道这个被大师兄夸赞看好的弟子。人无论德行武功确实都好，华山上下评价都很好。只是他相中的人选是林松风，毕竟武功在弟子里面最强，人又稳重。

　　“爹。”沈绫正想用法子甩去裴长年。

　　“那你就和松风一起护送阿绫吧。麻烦你了。”多一个人也有保障。

　　还有一个林松风？裴长年低首垂睫。

　　沈绫这一要下山，又不少弟子都来送行。送吃食衣服药物，嘱托惜别。

　　裴长年和林松风都换了常服，立在沈绫身旁。裴长年温柔一笑：“看来阿绫很受欢迎啊。”

　　林松风一听并未有什么反应。倒是沈绫看着三匹马健壮的马颇有些烦恼。“裴师兄取笑阿绫了。”她不会骑马。

　　裴长年见她的举动，问道：“师妹不会骑马？”

　　沈绫咬唇，瞥了一眼林松风：“阿绫很笨只会做些针线活。”

　　“若师妹不嫌弃我带着你，到了山下人多的地方。我再下马牵绳。”

　　林松风出声道：“走吧，要在太阳下山前找到客栈。”

　　裴长年想得如此周到，林松风又没有反对，沈绫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了。

　　大师兄已经坐上了白马，他一袭藏青的袍子，身姿挺拔，冷峻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身后长剑的黄穗微微晃动。那是沈绫送得剑穗。

　　裴长松开剩下两匹马中的一匹缰绳，马仿佛同人性般跑回华山顶。他坐上剩余的那匹马，张开修长白皙的手：“阿绫上来。”

　　沈绫搭上他的手，干燥指腹略有茧。裴长年在她身后呢喃：“阿绫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许是因载人的原因，他们两人共骑的马落在林松风的后面。沈绫挺直身板，努力和身后的人划清界限，但不知是不是路陡，她有几回都要后倾到裴长松的怀里。

　　其实以前拍戏时，她是学过骑马，但那个声音说过---

　　有人怀疑你的身份，你就会被世界法则驱除。

　　执书长老的女儿不会骑马，她也不该会。

　　两人贴近，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沈绫身上清香甜软。裴长年身上有种淡淡的松柏香，看起来不像是武林人士，倒像世家公子。

　　沈绫不喜欢这种感觉。

　　“公子夫人住一间上店吧。”下午到了城里客栈，小二牵过他们的马，谄媚地问道。

　　这种好像她与他有什么关系一样。

　　“我……我不是他夫人。”少女似乎羞于见人，她慢慢抬首，长睫毛扑闪，秋水剪瞳，冰肌玉骨。小二定睛一看，愣在那里眼珠不动了。

　　裴长年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继而提高声音道：“小二哥回神了。要两间挨着的上房。”

　　沈绫侧首望向楼梯方向，林松风已经上去了。她心中暗叹，资料里林松风性格又冷又傲，不易接近。她以为山上那些日子可以稍微靠近他，可现在看来仍是路长道远。

　　客栈的一楼里是形形色色的人，有穿金戴银的商贾，背剑扛刀的江湖人，文质彬彬的书生……他们的目光渐渐全部汇聚到中央的少女身上。

　　“师兄，我们先上楼吧。”

　　裴长年遮挡住沈绫，他也不想让这些蠢货看自己的人。

　　小二引领他们上楼时，看看沈绫，脸上的犹豫之色更显。打开一间客房，里面陈设素雅，打扫得十分干净，让人看起来很舒服。

　　“师兄这间屋子很好。”

　　裴长年笑道：“那就好……”

　　小二脸上的急色终于忍不住了，他道：“二位客观，我看你们还是住一间比较好。”

　　沈绫和裴长年相互对视一眼，眼中都是疑惑。

　　小二慢慢讲来，原来华阴府最近出现了江湖上有名的采花大盗，连续糟蹋了好几个未出阁的少女，闹得家中有未婚少女的人家惶恐不安。

　　裴长年神色紧张：“阿绫，事有轻重缓急，今晚不若……”

　　“裴师兄，你就在我隔壁。”她又对小二说，“请你跟刚才上来的那个叫林松风的道长，说明下情况，请他移到我隔壁房间。”

　　少女开心地对身旁的人说：“裴师兄，这样不会有事的。”她是不想和裴长年待在一个屋子的。

　　“好。”裴长年貌似放下了忧心。

　　沈绫不担心的真正原因是，那个采花大盗就是明月教的人，这样也就是裴长年的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