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回正途》一泓月

11、武侠篇（十一）

　　滴滴哒哒，雨水顺着屋檐落到地上。沈绫拢紧身上的披风，又捂嘴咳嗽，面色苍白，乌发微湿，俨然一副病态。

　　裴长年收了竹伞，推开屋门，见到沈绫坐在半开的窗边。他抖抖身上的雨水走过去关掉窗户。“你看都生病了，还这么不注意身体。”

　　沈绫扑掉他抚上自己肩膀的人。他那日截住了林松风和唐风铃。让人把唐风铃送下了山，林松风却不知音讯。

　　“华山下任掌门如此待阿绫，阿绫不敢当。”

　　裴长年不解道：“阿绫何必这样对我。”他蹲身盯着她：“我若为华山派掌门，你不就是掌门夫人？”

　　“大师兄在哪里？”

　　“他？呵。”裴长年起身弹了弹衣角的灰尘，“别担心，没死。而且还醒了。”

　　裴长年拿起门角的雨伞，重新撑起，在走前回首说道：“不过他看着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慢慢被别人吞噬掉，恐怕生不如死。”

　　裴长年这人，性格扭曲。他之所以不杀死林松风而是折磨他，也是因为嫉妒。但这样至少让沈绫知道林松风目前还是安全的。

　　只是她不明白，云鹤子现在怎么那么信任栽培裴长年。林松风毕竟是他看了近十年的弟子，理当同亲子，他怎么对林松风不那么上心。

　　仲夏，华山掌门下山遭明月教埋伏，深受重伤。与此同时多个门派都受到明月教和墨林的攻击，许多本门精英弟子折损。一时间正派元气大伤。

　　华山派现以裴长年马首是瞻，而且云鹤子已决定不日举行华山派掌门的交接仪式。

　　“爹。”沈绫捂住沈泽胸口染湿衣物的血，“大师兄在哪里，现在门派危及，让师兄回来帮忙吧。”

　　沈泽无奈一笑：“痴儿，你到底还念着他。林松风在长年的照料下已经醒来了，只是身体不能动，口不能言。他来也无用。”

　　“不知为什么，这次□□就好像约定好一样，共同攻击咱们各大门派。”沈泽叹了一口气，“而且每次都能正巧埋伏中。”

　　正在为他处理伤口的沈绫眸色一冷。

　　“现在掌门师兄也深受重伤，长年每日熬药服侍。”沈泽拍拍她的手，“过去的就叫他过去。长年真的是个好孩子，你是爹的宝贝。爹真希望你们俩好好的。”

　　熬药。现在事态一如原有的轨迹发展。待她为林松风要到解药后，毒死裴长年。沈绫仿佛豁然开朗，这样一切就解决。她实在不该迂回了那么一大圈。之前她也有理由那么做。

　　“掌门师伯。”沈绫不放心裴长年，云鹤子不出事对局势最为有利。她叫了半天，掌门打坐的堂也无人应答。

　　沈绫掌门而进，便看到云鹤子倒在地上。沈绫扶起他，他嘴角有一丝血丝。

　　云鹤子勉力推开沈绫，以避男女有别。沈绫扫向地上剩下药渣的空碗。“师伯这药是裴师兄给你熬得。”

　　云鹤子点头，面上露出了微笑。他仿佛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师伯难道没有觉得不对劲？”沈绫忍不住道，忽然她脑海里闪现一连串的线索排列。

　　门被大力撞开。“哈哈哈！”嚣张的笑声首先冲进人的耳朵里。沈绫听了直觉头晕胸闷。

　　云鹤子震惊道：“裴元。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一身金冠金袍，宽额浓眉，留着几缕短胡须。他形如松，来如风，走起来路赫赫威风。正是明月教教主，裴齐。

　　“是不是奇怪我怎么入你华山，如入无人之境般轻松？”裴齐得意道，“多亏我的儿子。”

　　云鹤子看看旁边的空碗，似乎明白什么，难以置信道：“不可能。”

　　裴长年翩翩然从门后走出，“爹，孩儿没有辱没你您的吩咐吧？”

　　裴齐骄傲道：“做得好，做得好，不愧是我裴齐的儿子。”

　　“你说他是你儿子？”云鹤子问道，他紧紧盯住裴齐，似乎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是啊。”裴齐很享受他现在的神情，语气报以最大的恶意，“你不是天真的以为脖子后面有三个红点印记的就真是你儿子吧？那不过是我让人用特殊材料给画上去的。”

　　“枉你自诩正人君子，现在还不是要为当初的薄幸买账。我也算替天行道了。”

　　“儿呀，你现在就解决了他。”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又十分期待。

　　裴长年取出佩剑，剑光凛冽，剑刃锋利。

　　“怎么会这样……”云鹤子竟流下一滴泪。

　　不对。第三个任务的关键就在这儿！一直当壁纸的沈绫扑过来挡住云鹤子。

　　“不要杀了掌门。”沈绫道，“我爹说他穷尽毕生之力创了一套剑法，名为《洛水剑法》。专克你们明月教的心法，你杀了他这套剑法就被暗中传给别人。”

　　裴长年的剑终究没有下来。

　　裴齐皱眉：“长年你还在等什么？听这丫头胡言乱语。若是真有，他为什么那天与我过招没有使出来。”

　　“有不足之处正在完善，原是要传给大师兄和你的。”沈绫狠狠道，“没想到你丧尽天良到这个地步，我、大师兄、掌门，华山上下你都不打算放过。”

　　“父亲。”裴长年犹豫道。

　　云鹤子吐了一口血。

　　裴长年道：“儿子想他这幅苟延残喘的样子，什么时候杀都不晚。不若……”

　　裴齐盯着沈绫打量了半天：“这个沈老儿倒是生了个标致女娃。罢了这次就随你的愿。但切记天长梦多。”

　　待裴齐走后。沈绫扶起云鹤子。

　　裴长年走过来，眼神肆意看向她，眼睛里充满邪意。笑道：“阿绫我多留了掌门几天活路，你今晚……”

　　“我知道。”

　　沈绫想把云鹤子扶出去时，发现外面有很多穿着华山派道服的陌生面孔，他们并没有出得了这间房间。

　　看来华山已经被裴长年彻底控制了。

　　“阿绫你别管我，快去找你爹。”云鹤子道。

　　“没用的，我爹很可能也被控制了。”沈绫道，“大师兄被关在哪里？”

　　云鹤子自责道：“是我们大意轻信了裴长年。”他掏出胸口的药包递给沈绫：“这是下山采到药，就是为松风的病。里面的采药已经磨成细粉，你将它倒入水中给松风喝下，毒就可解了。”

　　“只是还有多休息些时候。我最后一次见松风在西峰的白云洞里。”

　　“您的儿子还有什么标记吗？”

　　云鹤子老脸一红：“你如何得知？”

　　“我娘给我说得。”

　　“难怪了。你娘和夭夭曾是闺中密友。”云鹤子叫她拿出了珍藏的盒子，里面有一块锦鲤玉佩。“这是两块的。鱼的身上刻了她的闺名，那块鱼上面含有桃花，正好与这条鱼的鱼嘴的缺口吻合。”

　　“我知道了。您千万保重身体，您儿子我想我知道是谁了。”沈绫见他激动，只说现在在求证。

　　沈绫不敢在托人去找林松风，她挨着西峰找去，没有在白云洞找到。是在一片树林找到得。

　　她取出腰间的木葫芦，又把药粉倒入空中，喝上水喂给了昏睡的林松风。

　　不知是解药还是因为喂水，林松风醒了。

　　“师兄撑下去。裴长年的恶行已经败露。”

　　林松风紧紧握住沈绫的手。

　　到了晚上沈绫端了一碗燕窝去找裴长年。

　　“唉，真不容易。你终于正眼看我了。”

　　“我爹还有其他长老都被你关起来了。掌门又深受重伤，师兄下落不明。”沈绫用种认命的语气道，“看来我只能靠你了。”

　　裴长年微笑，却没有动那碗汤。

　　沈绫端起来自己喝了一口：“你不信我自己喝。”

　　裴长年这才喝了起来，当他要喝第一口时，屋顶的瓦砸下来摔碎了碗。

　　沈绫惊诧万分，难道……看起来是要帮助林松风正义的这边，可是任务从头到尾就没说要杀裴长年。所以她是不能杀裴长年。

　　沈绫捂嘴装作呕吐跑出去，赶快服了解药。这毒药倘若一刻钟内不服解药就会七窍流血而亡。她以身犯险没想到此路禁止通行。

　　抬眼，裴长年出现在眼前。他冷笑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是不是觉得我就真不敢杀你。”他抬手想给沈绫一巴掌，这个女人该吃点苦才老实。

　　下一秒就被人拦住了。一袭青衣张狂道：“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裴长年忍住心中怒火，不怒反笑道：“好。那咱们打陆天？”

　　陆青心里戒备道：“什么意思？”

　　裴长年把沈绫甩至一边，道：“他杀了你父母，难道你不恨他？我向他约战，你乘机偷袭杀了他。如何？”

　　“我虽是坏人，却不走那等小人途径。”陆青想伸手扶一把沈绫，见她自己起来便缩回去了。

　　裴长年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心底越发想弄死他。有什么比杀死自己亲生父亲更令自己痛苦的事呢？

　　陆天武功高强，与父亲不分伯仲，正好为父亲除掉这个大患。这可谓一箭双雕。

　　“若是你自己去杀他。恐怕得等人家颐养天年的时候吧。”

　　陆青果然犹豫了。

　　他仍是没有回应，反而对沈绫道：“跟我走吧。”

　　沈绫摇摇头。

　　裴长年笑道：“陆兄，一个女人而已。你杀了陆天，坐上墨林一把手，要什么女人没有。”

　　“只是这个机会只有一次。我可是风险最大的。等陆天死了，咱们两个就能实力相当的斗上一场了。”

　　陆青没有说话。

　　裴长年讽刺道：“难道你怕墨林没有了陆天，你撑不起来？”

　　陆青纵身飞出，余下一字：“好。”

　　裴长年看着月光下面色惨白的沈绫，柔弱的跟攀附树木生长的藤蔓一样。他抱起沈绫，道：“好好听话，我不杀你。倘若给我怀一个孩子，你爹我就将他放出来。”

　　他心情倒欢喜起来，正派这次纷纷大伤元气，再把墨林的陆天杀了。他明月教就再无什么敌手了。

　　沈绫望着裴长年脖颈里的红绳，她摸过去：“这是什么？”

　　裴长年见她第一次主动接触自己，揽着她坐到前面的亭子里，来了兴致。解开她的衣服亲了起来。

　　沈绫掏出他脖子里的绳，上面悬挂了一块鲤鱼玉佩。怪不得第三个任务没有主语，因为可能弑父的有两个人。

　　“不巧，我今天来葵水了。”她确实来了，所以才明目张胆的晚上找他。

　　沈绫将那玉佩重放回他脖子里。拢了拢衣服，下了他的怀里。走回去。

　　裴长年虽然不开心却也没有阻止，来日方长。

　　裴长年与陆天比武那日清晨下了细雨。沈绫为裴长年整理衣领，道：“你今日还要去？”

　　裴长年握住了她的手：“你担心我。”

　　“放心死得不会是我，陆青出手，陆天必死无疑。”

　　“总是要死一个人。”

　　但裴长年没想到死得这个人会是沈绫。

　　陆青震惊，也忘了再次向陆天出手。沈绫说：“你觉得裴长年是好心助你吗？陆天是你亲爹！”终于把重点说出来了。

　　“怎么可能？”

　　陆天知道这会是中了人家设的局了。他点点头。

　　陆青不能相信，他后退几步纵起轻功消失在林树间。

　　陆天想要向裴长年下手，沈绫拦住道：“你这时候还想这些事情，不怕你儿子出事。人什么时候都可以比，儿子只有一个。”

　　陆天想想，便也跟着陆青走了。

　　裴长年气得想笑，笑得想悲。“你个傻子，为什么出来坏我好事。”

　　沈绫脸色看起来不好，但是精神还不错，好像还有得救。“我也会帮你。不对我就是在帮你。”

　　裴长年察觉有人，回头一看是林松风和掌门以及沈泽。

　　他放下沈绫，想要制伏这些人。沈绫拽住他的衣角，取出袖子里的玉佩。裴长年看到她手里的玉佩愣住，和他身上的分明是一对，怪不得沈绫那晚把玩他脖子里的玉。

　　云鹤子制止想要杀裴长年的林松风，叹了一口气。讲述起当年的事。他原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两人稍大些就订了婚。偏生他年少向往江湖，绝妙武功，结交了不少江湖人士。当年还是明月教少主的裴齐隐瞒真实身份与他是好友。

　　两人当年十分要好，云鹤子甚至把裴齐带到了他家游玩，也因此喜欢上了他表妹。

　　云鹤子一日遇到了华山当时掌门，对他十分欣赏，邀他入华山，几番挣扎下他便抛弃令人分神的山下繁华和各种情意。这其中就包括爱情。

　　他却不知表妹腹中已有他的孩子，还不肯委身他人。却在生孩子时血崩而死。

　　云鹤子收到了刘氏的书信，来找表妹时，发现表妹一家人却已经搬走。至此他只知有个脖子后面三个红点的儿子，却不知他在哪里。

　　想来应该就是那时裴齐收养了他的孩子。

　　沈绫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学习和谈恋爱不能兼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