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鬼话桑麻[系统]》宁雁奴

6、第 6 章

　　傅藏舟眼神飘忽，一只手不自觉地摸着袍袖。
　　封着人头的黑棺就藏纳其中。
　　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便……随身带了一整天。

　　现在人头的来历几乎能确定，极可能就是周家小姐的。
　　该怎么办？
　　其父为钦州知州兼安抚使，几品搞不清楚，反正来头不小。

　　冷静下来想，如果不对外说，也没谁知道人头在他这儿不是？
　　不对，也不一定。
　　凡事具有两面性，此间既有灵异鬼怪，自然该有对应的诸如天师之类。

　　万一知州府请到了高人，追查到他头上……
　　傅藏舟打住不好的联想。
　　其实可能性不大，黑棺毕竟属于系统出品。

　　当然他现在纠结的，不单单是追责问题。
　　而是……
　　照堂倌的说辞，周家小姐分明是个活人。
　　到昨夜之前都活得好好的。

　　人头一事如不处理妥当，就怕变成一桩人命官司。
　　纵是人头想吃他在先，他之所为不过是正当防卫。
　　可人头之后有什么内幕无从得知。

　　穿越前，傅藏舟只是个平凡的大学生。
　　有着年轻人的天真，和普通人的善良。
　　如今顶着鬼王的躯壳，到底没有鬼王的冷硬心肠。

　　万一弄错了什么……
　　代价便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不敢想象。

　　乱七八糟的想法充斥着大脑。
　　连堂倌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留意，傅藏舟独自静坐发着呆。
　　良久。

　　他唤出系统。
　　目光聚焦任务栏。
　　那正在“进行中”的支线任务，果然还是跟人头有关吧？

　　试图找出破解困局的突破口。
　　半晌，无果。
　　便是一声轻叹，傅藏舟没太失望。

　　就在刚刚，他已经琢磨出了些许想法。
　　此刻且静待。
　　待到天黑……

　　时至子夜。
　　闭目躺在木板床上的玄衣少年，倏而隐匿了身形。
　　幽暗的光线里，隐约可见流动的薄雾。

　　呼吸间，没了踪影。
　　数里之外的周家大院，灯火尚未全熄。
　　红彤彤的灯笼，摇曳着微光，为这昏昧的夜，平添几分鬼魅的意味。

　　薄雾悄无声息地弥漫。
　　堪堪笼罩着一个小院子。

　　是什么声音？
　　傅藏舟“驻足”倾听——
　　大半夜的，这是在……唱歌？

　　下意识地便朝“歌声”飘过去。
　　不多时，来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院子。
　　院中，有一群和尚，和好几位道士，组合蛮奇怪的。

　　他们是在……做法？
　　雾气一瞬散逸了许多。
　　片刻。
　　傅藏舟暗自舒了口气。

　　虚惊一场。
　　毋论此间是否有高人存在，反正这一堆里，是没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遂将目光投向院子正中。

　　是，少女的闺房？
　　想到此行的目的，傅藏舟不再迟疑。
　　没惊动在场众人——想也是，正常情况下有谁在意雾气——便进到了内室。

　　内室没第三个人。
　　只看到床帐遮掩之后，有人躺在那儿。
　　雾气流动，下一刻出现在床的上方。

　　被子盖到少女的肩头。
　　露出了一截白皙、精致的香颈。
　　原该是暧昧的、令人浮想联翩的画面，此刻只有惊悚。

　　美丽的脖颈上少了颗人头。
　　早有心理准备的傅藏舟，淡定地注视着无头少女。
　　小小黑棺随雾气漂浮。

　　少倾，消失不见。

　　打算“开棺”放出人头，安放在少女脖子上的傅藏舟，慎重思考之后，觉得不能轻举妄动。
　　一是顾忌着外面有那么多人；
　　再则，谁知道人头出来后，会不会又追着他不放。

　　还是别做没把握的事。
　　遂以雾气的形态，在房间里转悠了小半天。
　　全然没有害臊或不好意思。

　　不就是女性闺房吗，作为现代男性，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当然，他也没那么无聊，故意待在人家房里不走。
　　只想找找线索什么的。

　　可惜结果不如人意。
　　便不再逗留。
　　周府占地十分之广，或许去别处找找，说不准有发现。

　　“呜呜呜……”
　　是女子的哭声。
　　傅藏舟顿时精神一振，循着哭声“跑”过去。

　　哭声来自周府一个僻静的，近乎荒凉的角落。
　　来自乱石叠起的假山……内部。
　　胆子颇肥的“雾态”少年，果断钻入假山洞里。

　　哇哦——
　　碎石与杂草间，是一个白色骷髅头。
　　这知州府上有些猫腻啊。

　　傅藏舟走神了半秒，赶紧收敛思绪。
　　定睛细看，骷髅头上有一道浅淡的人影。
　　明显是少女的形态。

　　她一直在哭。
　　哭得极其专心，哭得好不凄厉。
　　根本没发现还有第二个“人”在场。

　　傅藏舟一时拿不准主意。
　　接下来该……
　　就听到少女呜呜咽咽、含糊不清说了句：“这、这是怎么回事？阿父在哪……呜呜……救命……”

　　唔。
　　怎么感觉，这个少女就是周家小姐？
　　沉吟了一小会儿，傅藏舟果断变回鬼王形态。
　　斗篷的兜帽遮着了脸。

　　他直接开口了：“这位小、小娘子……”
　　没等说完，就听惨厉的一声：
　　“啊——”
　　傅藏舟被吓得不轻。

　　当然，那少女更是被吓得肝胆欲裂。
　　人影“摇摇欲坠”，像是随时会昏倒一般。
　　原来是两“人”，互相被对方吓着了。

　　囧囧无语。
　　费了好大的工夫，傅藏舟才勉强让少女停止了尖叫。
　　又是一番口舌，总算能与对方顺利沟通。

　　“公子真、真是来帮小女子的？”
　　傅藏舟不自觉地低咳了声，掩下点点心虚，道：“……是。”顿了顿，“不过，有些情况小生尚未弄清楚，还得劳烦小娘子告知。”
　　少女虚幻的脸庞上是一片惨色：“小女子又能告知公子什么？”

　　“小娘子可是此间的主人？”
　　“这颗骷髅头是怎么回事？”
　　“小娘子你为什么在这里？”
　　“……”

　　现代少年不习惯这个时代含蓄的表述方式，为了尽快弄清楚情况，几句话过后，直白又直接地问出他的问题。
　　好在少女也没心思计较这些，有一答一。
　　“小女子是钦州知州的第三女，此间便是小女子的家……”

　　于是傅藏舟知道了一些事：
　　如他所猜测的一般，少女就是那无头少女。
　　对方说起前些日子家里“邪祟”作祟，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她也不了解。

　　这段日子她时常犯困，恍恍惚惚的，经常想不起来当天做了什么事。
　　只当入冬身子不适。
　　怕家里人担心，也没特意说起，每日让下人炖些补品调养便罢了。

　　不料，昨夜一觉睡醒，便发现自己变成如今这个状态。
　　或者说，魂魄离体？
　　然而离体的魂魄，像是被拘禁了一般，离不开这骷髅头一步。

　　呼救了一天，哭了一夜。
　　却无一人发现她的存在。
　　直到，傅藏舟的到来。

　　至于这个诡异的骷髅头，她也不知道是谁的。
　　想是想起什么，少女强抑着泪意：“对了，月前小女子为图清净，常来这边院子小憩。”
　　“这样啊……”

　　“公子，不，恩公，您若能救一救小女子，小女子必会铭记您的大恩大德。”
　　少女哀戚恳求着。
　　“若小女子能返回阳世，定当去镇国寺为您点一盏长明灯，并在家中立上牌位，日日三餐不忘上香。”

　　诶？
　　这个报恩之法，当真与众不同。
　　居然不是“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咳，开玩笑的，他至今对女色没什么兴趣。

　　不过三餐上香什么，有些猎奇啊。
　　哦，险些忘了。
　　在对方眼里，他现在也是个鬼。
　　“……恩公？”

　　傅藏舟赶紧撇开乱七八糟的念头，对着少女说：“报恩不必了，我……在下尽力吧。不过还请小娘子再忍耐几、一两天。”
　　“什、什么？还……还要等一两天？恩公求您……”
　　少女语无伦次，显然害怕得不行。

　　傅藏舟有些不好意思。
　　给了人希望却没个准话，有些不厚道。
　　可是，他也不能乱来，虽然这妹子挺不容易。

　　“恩公……”
　　“小娘子放心，”只好硬着头皮安抚，“很快就没事的。”
　　并非说大话。
　　对于人头一事，他心里已经有了底。

　　帮助这周家小姐……
　　一方面是不忍；
　　另一方面，是为了系统的任务。

　　任务到目前没显示失败，那就说明，肯定有解决的办法。
　　系统明面上没有提示，但……
　　怎么能忘了，还有一本《五百天冲刺：鬼王速成》？！

　　“求恩公留步！”
　　周家小姐愈发惊慌。
　　傅藏舟无声地叹了口气。

　　看到对方泪流不止，谈不上怜香惜玉吧，只是……
　　魂体不可轻易流泪。
　　多流一分眼泪，便会增添一分虚弱，一个不慎，魂魄伤损，再难挽回。

　　想了想，傅藏舟伸出一只手。
　　指尖微光凝聚，化作暗夜星辰，点点没入周家小姐的“影子”里。
　　遂见其面上一扫惶恐，双眸渐阖，露出安详的神态。

　　她“睡”着了。

　　傅藏舟松了口气。
　　总算不要再看着对方哭哭啼啼。
　　眼泪攻势着实让人招架不住。

　　随后又有一丝得意。
　　看来，他还是蛮有当“鬼王”的天分嘛。
　　连那本《冲刺》的总论篇都没看完，甚至没读懂，他就能自主使出一个小法术啦！

　　旋即不再滞留周府。
　　得赶紧回客栈，尽快找出处理人头的办法。

　　`
　　快速将《冲刺》通览了一遍，百分之八十的文字没看懂，但这不影响他“查找答案”。
　　果然在“说鬼篇”，找到了他想了解的东西——
　　飞头鬼。

　　枉死的女子，死时头身分离，由于尸身无存，冤魂被缚头骨内。
　　如头骨恰巧落在受污染的阴地，汲取足够的怨力，便有可能进化成厉鬼；
　　厉鬼如害够七七四十九个人，则会更进一步成为恶鬼。

　　当有八字轻的女子，在飞头鬼死亡的时辰，待在头骨附近，超过一个时辰。
　　其便极容易被飞头鬼“寄居”头部。
　　此后每至午夜，飞头鬼以那女子的人头为寄体，到处乱飞。

　　作祟害人。
　　多是汲取男人的阳气，阳气没了就“吃”元魂。
　　让人死得不明不白。

　　飞头鬼作为鬼，本也会一些鬼术。
　　故而其来去无影，让人难觅其踪。
　　——只要无人知晓，它寄居在何人头颅。

　　到白天，被寄居的女子与常人无异。
　　然而时日久了，其身体慢慢就会被飞头鬼窃取。
　　乃至，魂魄虚弱，终究被吞噬干净。

　　自此李代桃僵。
　　飞头鬼以它寄居的女子身份成功“复活”！

　　傅藏舟一点一点读懂晦涩的文言文。
　　便被其内容惊了一惊。
　　这么说，那周家小姐……

　　不对，周家小姐魂魄虽是不稳，但并没有被吞噬。
　　而飞头鬼还收在他棺材里。

　　再看文后有几条说明。

　　大意是飞头鬼看似可怕，但在其变成恶鬼之前，对付的方法说简单也挺简单。
　　只要飞头鬼寄居不超过四十九天，如果用法器将其寄体人头密封关住，关满十二个时辰，其便如无源之水无根之木，鬼力尽失。

　　此后将人头安回寄体女子的身上；
　　用上唤魂术唤满七天，便会恢复神智，变回正常人。

　　至于飞头鬼……
　　在将人头“还给”寄体当日，赶在子夜前，毁掉飞头鬼本身的头骨。
　　其便将魂飞魄散！